街角的小秘密深秋的傍晚，風“呼呼”地刮，像小刀子似的刮在臉上。
林淞木把薄外套的領子豎得高高的，手里緊緊攥著個還熱乎的面包，
在街角的大樹后面躲了好一會兒。這是他第五次看見那個小妹妹啦。她看著比林淞木小兩歲，
穿一件大得能當裙子的舊外套，袖子卷了好幾圈，露出凍得紅通通的小手。她踮著腳尖，
在垃圾桶里輕輕翻找，找到一個扁扁的塑料瓶，就開心地“呀”一聲，
小心地放進身邊的編織袋里——袋子鼓了一點點，襯得她像棵細細的小樹苗，
風一吹就晃呀晃。林淞木摸了摸懷里的面包，想起剛才家里的事：繼母把面包塞給他，
嘴巴撇了撇：“吃不完就扔，別又藏到床底下，上次的都長小毛了！”他沒敢說話，
趁繼母去洗碗，趕緊把面包揣進了兜里。他深吸一口氣，邁著小碎步朝小妹妹走過去。
腳踩在落葉上“沙沙”響，小妹妹突然回過頭，眼睛睜得圓圓的，像只受驚的小兔子。
她趕緊把編織袋往身后藏，小臉臟兮兮的，
臉頰上那塊青紫色的印子特別顯眼——還有她的腳，光溜溜地踩在地上，腳趾頭凍得發(fā)紫，
腳背上還有幾道小口子。“我、我這個給你！”林淞木把面包舉得高高的，
聲音像蚊子“嗡嗡”叫。他平時就不愛說話，繼母來了以后，更怕說錯話挨罵了。
小妹妹盯著面包，小肚子“咕?！苯辛艘宦暎瑓s趕緊把頭扭到一邊，小聲說：“不要。
”“是、是我吃不完的！我已經吃飽啦！”林淞木著急地擺手，手都有點抖。小妹妹不理他，
又低頭翻垃圾桶。林默站在原地，把面包捏得皺巴巴的。他忽然想起繼母總說他“沒出息”，
可看著小妹妹明明很餓，卻硬挺著的樣子，心里像被小石子硌了一下，酸酸的。
他偷偷把面包放在垃圾桶旁邊的干凈紙板上，然后像只小老鼠似的，
飛快躲到了巷口的墻角后。沒過一會兒，就看見小妹妹直起身子，盯著面包看了好久。
她左看看、右看看，確定沒人，就飛快地抓起面包，塞進外套里，又蹲下來繼續(xù)撿瓶子。
但林淞木清清楚楚看見，她嘴角偷偷往上翹了一下，像偷吃到糖的小饞貓。第二天傍晚，
林淞木帶了個紅蘋果和一瓶溫牛奶。還是老樣子，放好東西就躲起來。小妹妹來的時候，
先盯著紙板看了看，又仰著腦袋朝巷口望了望，猶豫了一下，
還是把蘋果和牛奶放進了袋子里。這樣過了整整一周。第七天，
林淞木剛把熱乎乎的飯團放在紙板上，身后突然傳來清脆的聲音：“小哥哥，
你為啥總放吃的呀？”他嚇了一跳，轉過身，看見小妹妹站在不遠處，手里還攥著個塑料瓶。
夕陽照在她臉上，眼睛亮閃閃的，像天上的小星星。“我、我吃不完呀！
”林淞木又說了這句說過好多次的話。“小哥哥每天都吃不完嗎？”小妹妹歪著腦袋問，
聲音軟軟的，沒有一點敵意，只有好奇。
林淞木低頭看了看自己的運動鞋——這是爸爸生日時給他買的，上面還有好看的圖案。
再看小妹妹的腳，還是光溜溜的，踩在地上好可憐。他鼻子忽然酸酸的，
小聲說：“我、我想找個人一起玩……”小妹妹愣了一下，
然后指了指不遠處爬滿爬山虎的舊房子，眼睛亮晶晶的：“那里沒人去！明天下午四點，
我在那棵大槐樹下等你，我們可以一起說話呀！”話音剛落，她就拎著編織袋，
像只小麻雀似的跑了，小身影晃了晃，很快就不見了。林默站在原地，
摸了摸口袋里的橘子糖，忽然覺得，剛才刮得好兇的風，好像變得暖暖的了。
第二章 秘密基地第二天剛上完家教課，林淞木就攥著書包帶，
飛快跟繼母說要去圖書館查資料。等她不耐煩地點頭，
他立刻掏出懷里溫乎乎的肉包子和牛奶，腳步輕快地往那棟廢棄老房子跑。
老房子的門虛掩著，門前的野草長得快到膝蓋，碎玻璃在窗臺上閃著光。林淞木剛要推門，
就聽見里面?zhèn)鱽怼皣W啦”一聲——是書頁翻動的聲音。“你來啦！”柳微星從門后跳出來，
嚇了他一跳。今天她換了件洗得發(fā)白的小襯衫，外面套著舊外套，臉和小手洗得干干凈凈，
就是手腕上幾道新的紫痕特別顯眼，像被繩子勒過似的。
林淞木趕緊把包子和牛奶遞過去：“快吃，還是熱的呢?！绷⑿墙舆^，
小聲說了句“謝謝”，就坐在門檻上小口吃起來。她咬包子的時候很輕，
好像怕把它咬壞似的，牛奶也只敢慢慢喝。林淞木看著她手腕上的傷，手指攥緊了書包帶，
想問又不敢問。“你叫什么呀？”柳微星吃完最后一口包子，舔了舔嘴角的油?！傲咒聊尽?/p>
森林的林，松樹的松，木頭的木?！彼÷曊f，覺得自己的名字沒什么特別。“我叫柳微星！
”她眼睛亮了亮，像說起了什么寶貝，“柳樹的柳，微小的微，星星的星。
奶奶說我生下來那天，晚上天上有好多小星星，一閃一閃的，就給我取了這個名！
”“真好聽，像真的星星一樣?！绷咒聊菊嫘膶嵰獾卣f。他終于忍不住，
指了指她的手腕：“你的手...是不是很疼呀？”柳微星的手猛地往袖子里縮，
剛才亮晶晶的眼睛一下子暗了，聲音也低了：“不疼呀，爸爸喝醉了就會這樣，習慣啦。
”林淞木沒再說話。他雖然也常被繼母瞪，偶爾還會被搶走零花錢，但爸爸在家時，
繼母就不敢兇他，而且他從來不用餓肚子，更不用去撿瓶子換錢。“走，
我?guī)憧次业拿孛芑兀 绷⑿峭蝗徽酒饋?，拉起他的手往房子里跑。她的手小小的?/p>
有點涼，卻抓得很緊。房子里有個角落鋪著厚厚的舊報紙，
上面擺著四個破布娃娃——有的縫著紐扣眼睛，有的用紅繩綁著斷了的胳膊，
旁邊還放著幾本卷了邊的書?！斑@些都是我撿的書！”柳微星拿起一本沒封皮的書，
驕傲地說，“我擦干凈了，還能用膠帶補好，可好看了！
”林淞木蹲下來翻了翻：有本《格林童話》，缺了最后幾頁；一本三年級的語文課本，
字跡被擦掉了一些；還有兩本故事雜志，里面的圖畫都快掉下來了。
但每本書都被摸得軟軟的，破口處的膠帶貼得整整齊齊?！拔医o你帶新書吧！
”林淞木突然說，“我家有好多童話書，都是新的，我看完了借給你！”柳微星卻搖搖頭，
低下頭摳著衣角：“不行，要是被你家里人發(fā)現(xiàn)，你該挨罵了。
而且...我不想白要你的東西?！薄安皇前捉o！”林淞木急忙擺手，臉都紅了，
“我們交換！你教我...教我怎么不怕黑，我就給你帶書，好不好？
”他其實是想說“教我勇敢”，卻沒好意思說出口。柳微星愣住了，
眨著大眼睛看他——林淞木穿著干凈的運動鞋，書包也是新的，卻總像怕做錯事似的低著頭。
她想了想，用力點頭：“好！但你要答應我，這里是我們兩個人的秘密，不能告訴任何大人，
拉鉤！”她伸出小拇指，林淞木趕緊也伸出手，勾住她的手指。陽光從破窗戶照進來，
落在兩個勾著的小手上，把這個小小的約定，悄悄藏進了老房子的角落里。
第三章 互相救贖打從拉鉤約定那天起，那棟爬滿爬山虎的廢棄老屋，
就成了林淞木和柳微星心照不宣的秘密基地。每天下午四點，
林淞木準會背著鼓囊囊的書包跑過來——書包側袋藏著溫熱的肉包或饅頭，
內層夾著嶄新的生字本，
最底下還壓著他從書架上偷偷抽出來的童話書；而柳微星總會提前半小時到，
要么蹲在門口撿地上的碎玻璃（怕劃破林淞木的腳），
要么攥著她的“小寶藏”在原地轉圈等，
手里的東西每次都不一樣：有時是支筆芯快用完卻還能寫的鉛筆，
有時是塊磨得光滑圓潤的鵝卵石，偶爾運氣好，能從廢品站翻到半塊沒拆封的橡皮，
或是一頁印著小插畫的碎紙片。相處得久了，林淞木漸漸摸清了柳微星的生活。
她住在哪條巷尾的破房子里，每天天不亮就得揣著個破麻袋去撿廢品，
中午賣了瓶子換兩個饅頭，一個當午飯，一個留著晚上吃——要是當天賣的錢夠多，
還得給爸爸買瓶最便宜的白酒，不然等爸爸醉醺醺回來，迎接她的準是更狠的打罵。
有次柳微星沒來，第二天林淞木才看到她胳膊上纏著用破布做的“繃帶”，一問才知道，
前一天她沒湊夠買酒的錢，被爸爸用雞毛撣子抽了好幾下，連出門都費勁。
“你就不能告訴老師嗎？”那天林淞木把帶來的雞蛋塞給她，聲音里帶著急意，
“老師肯定會幫你的！”柳微星低著頭，手指反復摩挲著雞蛋殼，
好半天才小聲說：“我以前告訴過校長，校長找過我爸爸，
可爸爸轉頭就把我鎖在屋里餓了兩天?！彼痤^，眼睛紅紅的卻沒掉眼淚，
“后來我就知道了，告訴誰都沒用，要么被送走當孤兒，要么回來挨更重的打。
再說……”她頓了頓，聲音輕得像飄在風里，“爸爸不喝酒的時候，偶爾會給我買顆水果糖，
還會說‘星星長個子了’呢。”林淞木看著她認真的樣子，把到嘴邊的話又咽了回去。
他不懂為什么“偶爾的糖”能抵消那么多疼，但他知道，柳微星說的是真的，他不能再逼她。
也是那天，林淞木第一次主動拉起柳微星的手，把自己的袖子慢慢撩了起來——胳膊上，
幾道淡紫色的掐痕還沒消退，有的地方甚至結了小小的痂。
“這是……”柳微星的手指輕輕碰了碰，又趕緊縮回去，像怕碰疼他。“是阿姨掐的。
”林淞木的聲音低低的，“我媽媽走了以后，爸爸就娶了她。
她在爸爸面前總說‘淞木真乖’，可爸爸一出差，她就變樣子了。她從不打我臉，
就掐胳膊、掐大腿這些別人看不見的地方，還說要是我敢告訴爸爸，就把我的書全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