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凡最后悔的事，是畢業(yè)旅行時多看了那塊掉漆的廣告牌一眼。
當(dāng)時他正蹲在古鎮(zhèn)巷口啃冰棍，陽光把青石板曬得發(fā)燙，冰棍紙黏在手心像塊膏藥。斜對面的矮墻上釘著塊鐵皮牌，紅漆剝落得像塊爛瘡，勉強能認(rèn)出 “穿越體驗艙 —— 圓你帝王夢” 幾個歪歪扭扭的字，底下還畫了個像太空艙的簡筆畫，旁邊用馬克筆寫著 “新店開業(yè)，體驗價 9.9 元”。
“9 塊 9？景區(qū)搶錢都嫌寒磣?！?林凡嗤笑一聲，把最后一口冰棍塞進嘴里。他剛結(jié)束市場營銷專業(yè)的畢業(yè)典禮，揣著爹媽給的畢業(yè)旅行基金，正愁沒處花。這古鎮(zhèn)除了賣銀飾的就是賣臭豆腐的，連家網(wǎng)吧都找不到，再不找點樂子，他怕自己得在民宿里對著天花板數(shù)羊。
廣告牌底下還歪歪扭扭貼了張箭頭貼紙，指著巷尾的廢棄倉庫。林凡舔了舔嘴角的奶漬，心里那點大學(xué)生特有的好奇心開始冒泡。他好歹是學(xué)營銷的，倒想看看這 9 塊 9 的 “穿越體驗” 能玩出什么花來 —— 多半是哪個老板搞的低成本噱頭，說不定是 VR 體驗加劣質(zhì)道具，回頭寫篇吐槽文發(fā)朋友圈，還能賺波點贊。
倉庫門是道銹得掉渣的鐵門，虛掩著留條縫，往里瞅能看見堆成山的破紙箱，蛛網(wǎng)結(jié)得跟窗簾似的。林凡推開門時，鐵銹摩擦的 “嘎吱” 聲驚得幾只麻雀撲棱棱飛起來，在布滿灰塵的窗欞間撞來撞去。
“有人嗎？體驗穿越的！” 他扯著嗓子喊了聲，回聲在空蕩的倉庫里蕩了蕩，只有紙箱堆里傳來幾聲老鼠窸窣。
正準(zhǔn)備轉(zhuǎn)身罵句 “騙子”，眼角突然瞥見倉庫最里頭擺著個鐵疙瘩。那東西約莫半人高，蒙著層厚灰，輪廓倒真像廣告牌上畫的太空艙，艙體上貼著張褪色的 A4 紙，打印著 “穿越體驗艙 V1.0—— 按下紅色按鈕即可啟動”。
林凡走過去踢了踢鐵疙瘩，哐當(dāng)一聲悶響，聽著倒像實心的。他伸手擦掉艙體上的灰，果然看見個紅得發(fā)亮的按鈕，旁邊還粘著半塊沒化的口香糖。
“搞這么逼真？” 他撇撇嘴，伸手去按按鈕，心里盤算著要是彈出個掃碼付款界面，就截圖發(fā)消費者協(xié)會舉報。指尖剛碰到按鈕，一股尖銳的電流突然順著指尖竄上來，像有條燒紅的鐵絲鉆進胳膊，麻得他瞬間失去知覺。倒下前最后一個念頭是：媽的，這 9 塊 9 還包觸電服務(wù)？血虧！
再次有知覺時，林凡感覺自己像被扔進了冰窟窿。
刺骨的寒意從四面八方涌來，灌滿了口鼻，嗆得他猛地咳嗽，渾濁的液體順著喉嚨往里灌。他胡亂撲騰著，手腳卻像灌了鉛，掙扎間摸到些滑膩的圓葉子，帶著股淡淡的腥氣 —— 是荷葉？
“操！哪個缺德玩意把我扔荷花池里了？” 林凡猛地抬頭，水珠子順著頭發(fā)往下淌，糊得眼睛都睜不開。他甩了甩腦袋，才看清自己正泡在一片望不到邊的荷塘里，周圍全是挨挨擠擠的荷葉，粉白的荷花被剛才的撲騰撞得搖搖欲墜，花瓣上的水珠滾進池里，濺起細(xì)小的漣漪。
身上的 T 恤和沙灘褲早就濕透，貼在皮膚上涼得像冰塊。林凡這才發(fā)現(xiàn)不對勁 —— 他記得自己穿的是白色印花 T 恤，怎么現(xiàn)在變成了件松松垮垮的粗布褂子？不對，低頭一看，沙灘褲還在，通紅的顏色在墨綠的荷葉間格外扎眼，褲腳還沾著片殘破的荷葉。
“搞什么？綁架？惡作??？” 他一邊念叨一邊往岸邊劃，腳底下不知道踩著什么滑溜溜的東西，差點又摔回去。剛抓住岸邊的蒲草，就聽見一陣急促的腳步聲，伴隨著金屬碰撞的脆響，像是有人穿著盔甲在跑步。
“有刺客！護駕 ——！”
一聲尖利的喊叫劃破水面，林凡還沒反應(yīng)過來，就感覺后領(lǐng)被人猛地揪住，像提小雞似的把他從水里拽了出來。他嗆得咳嗽不止，趴在泥地上干嘔，后腦勺被個硬邦邦的東西頂住，涼颼颼的，帶著股鐵銹味。
“老實點！敢闖御花園，活膩歪了？” 一個粗聲粗氣的聲音在頭頂炸響。
林凡抬頭，瞇著眼睛看清眼前的人 —— 一身玄色勁裝，腰上系著明黃色的腰帶，頭上戴著頂鐵帽子，臉上蒙著半塊黑布，只露出雙瞪得溜圓的眼睛，手里還攥著把閃著寒光的長刀，刀尖子正頂著他的后腦勺。
“御花園？” 林凡懵了，“哥們，你們這景區(qū) cosplay 玩得挺投入?。康谰咄φ?，就是這態(tài)度太差了，我要投訴……”
話沒說完，后腦勺的刀又往前頂了頂，疼得他縮了縮脖子。旁邊又圍上來幾個同樣打扮的人，手里都握著家伙，齊刷刷地盯著他，眼神跟要吃人似的。
“還敢胡言亂語！” 剛才揪他的侍衛(wèi)抬腳就要踹，林凡趕緊往旁邊一滾，躲開了那一腳，卻不小心扯掉了對方腰間的玉佩，“啪嗒” 一聲掉在泥地里，摔成了兩半。
侍衛(wèi)的臉?biāo)查g漲成了豬肝色：“你、你竟敢毀壞御賜玉佩！”
“啥？” 林凡撿起半塊玉佩，觸手冰涼，上面刻著些歪歪扭扭的花紋，看著倒像真玉，“這破石頭值多少錢？我賠還不行嗎？景區(qū)門票我還沒退呢，從里面扣唄?！?/p>
他掙扎著想站起來，卻被另一個侍衛(wèi)按住肩膀摁回地上。這一摁不要緊，他穿的沙灘褲褲腰本來就松，剛才在水里泡過更松垮，這會兒直接往下滑了半截，露出后腰那塊剛紋沒多久的畢業(yè)紀(jì)念紋身 —— 個歪歪扭扭的 “爽” 字。
“妖物！” 人群里不知誰喊了一聲，“你看他穿的什么奇裝異服！還有這皮肉上的鬼畫符！定是邪教來行刺陛下的！”
林凡這才注意到，這些人的打扮根本不是 cosplay 那么簡單。他們的發(fā)髻挽得一絲不茍，頭頂?shù)拿弊由翔傊~扣，衣服上繡著繁復(fù)的花紋，腰間的刀鞘閃著啞光，一看就不是便宜貨。再往遠(yuǎn)處看，荷塘對岸立著道朱紅色的宮墻，琉璃瓦在太陽底下亮得刺眼，飛檐上翹著幾只石獸，正對著他的方向，像是在瞪眼睛。
這不是景區(qū)。
這個念頭像道驚雷在林凡腦子里炸開，他猛地想起倉庫里的 “穿越體驗艙”，想起那股鉆心的電流。不會吧？真穿越了？他一個市場營銷專業(yè)的畢業(yè)生，沒帶系統(tǒng)沒帶金手指，就揣著一肚子還沒消化的理論知識，穿到這么個看起來就很危險的地方？
“看什么看？是不是被我們大晟的天威嚇傻了？” 按住他的侍衛(wèi)見他發(fā)愣，使勁往下摁了摁他的腦袋，“老實交代，是誰派你來的？是不是北境的藩王？”
大晟？藩王？
林凡咽了口唾沫，后腦勺的刀還頂著，他不敢亂動，只能擠出個比哭還難看的笑：“大哥，誤會，都是誤會。我就是路過，不小心掉水里了，真不是刺客。你看我這細(xì)胳膊細(xì)腿的，哪像能行刺的料？”
“掉水里？” 領(lǐng)頭的侍衛(wèi)冷笑一聲，用刀背拍了拍他的臉，“這御花園的荷花池，三面環(huán)水一面靠宮墻，你從哪路過能掉進來？再說你穿的這紅褲子，跟廟里的邪神似的，不是來咒陛下是什么？”
“這叫沙灘褲！時尚單品！” 林凡急了，“不信你搜身，我身上除了半盒沒吃完的口香糖，啥兇器都沒有?！?/p>
他說著就要掏口袋，卻被侍衛(wèi)當(dāng)成要掏武器，一把按住手腕反剪到背后?！斑青辍?一聲，不知道用什么東西把他的手捆了起來，勒得手腕生疼。
“帶走！先關(guān)天牢再審！” 領(lǐng)頭的侍衛(wèi)一揮手，兩個侍衛(wèi)架著林凡的胳膊就往岸上拖。
林凡的腳剛沾到地面，就被地上的青苔滑了個趔趄，差點又摔回水里。他這才發(fā)現(xiàn)，岸邊鋪著的青石板被打掃得一塵不染，每隔幾步就擺著個石雕的花盆，里面種著些他叫不上名字的花，開得正艷。荷塘里的水清澈見底，能看見底下游來游去的紅鯉魚，剛才他撲騰的時候，不知道驚走了多少。
“哎哎哎，輕點！我胳膊快斷了！” 林凡掙扎著，被侍衛(wèi)拽得踉踉蹌蹌，“我說你們這辦事效率挺高啊，抓個‘刺客’跟流水線似的。不過我真不是刺客，我是良民，大大的良民！”
他一邊喊一邊試圖跟侍衛(wèi)套近乎：“大哥，你們這工資高嗎？包吃住不？我看你們這制服挺帥的，招不招臨時工？我大學(xué)剛畢業(yè)，啥都能干……”
侍衛(wèi)們被他念叨得心煩，其中一個回身給了他后腦勺一下：“閉嘴！再胡言亂語割了你的舌頭！”
林凡嚇得趕緊閉嘴，心里卻在瘋狂吐槽：這古代也太不人權(quán)了，還沒審呢就威脅割舌頭，差評！必須給差評！
被押著走過荷塘的石板橋時，林凡偷偷打量四周。橋欄桿上雕著龍紋，雖然有些地方掉了漆，看著依然氣派。橋那頭站著幾個宮女打扮的人，穿著淡綠色的襦裙，手里拿著團扇，看見被押過來的林凡，嚇得趕緊捂住嘴，躲到柱子后面偷偷看，眼睛瞪得溜圓，像受驚的小鹿。
“看什么看？沒見過穿紅褲子的？” 林凡瞪回去，試圖找回點場子，結(jié)果被侍衛(wèi)又摁了下腦袋，差點磕到橋欄桿上。
走過石橋，是片鋪著鵝卵石的空地，中間擺著個巨大的青銅鼎，里面插著幾炷香，煙氣裊裊往上飄。再往前，就是那道朱紅宮墻，門口守著兩個比剛才的侍衛(wèi)更高大的漢子，手里握著長戟，面無表情，跟兩座石像似的。
“御花園擅闖者一名，疑似刺客，請求入內(nèi)審問！” 領(lǐng)頭的侍衛(wèi)對著守門的漢子行了個禮，聲音洪亮。
守門的漢子瞥了眼林凡，目光在他的沙灘褲上停頓了半天，眉頭皺得能夾死蚊子：“進去吧，交由李總管處置。”
宮墻的大門被推開一條縫，剛好能容一個人過。林凡被推著擠進去，剛站穩(wěn)就被眼前的景象驚得說不出話。
墻后面是個巨大的院子，鋪著平整的青石板，光腳踩上去都覺得硌得慌。院子兩側(cè)種著幾棵不知道活了多少年的古樹，枝繁葉茂，遮天蔽日。樹干上纏著些開著紫色花的藤蔓，往下垂著，像簾子似的。遠(yuǎn)處隱約能看見幾座宮殿，飛檐翹角，琉璃瓦在陽光下閃閃發(fā)光，比他在電視劇里看到的任何宮殿都?xì)馀伞?/p>
“走快點！” 侍衛(wèi)推了他一把，他踉蹌著跟上，眼睛卻不夠用了。路邊的花叢里蹲著幾只色彩斑斕的鳥，見有人來也不飛，歪著腦袋看他，像是在好奇這穿紅褲子的怪人是誰。
穿過院子，來到一座看起來像是偏殿的建筑前。門口站著個穿著深藍(lán)色錦袍的太監(jiān)，臉上沒什么表情，手里拿著串佛珠，正慢悠悠地捻著。看見被押過來的林凡，他眼皮都沒抬一下：“就是這東西擅闖御花園？”
“回李總管，正是?！?領(lǐng)頭的侍衛(wèi)躬身回話，“此人穿奇裝異服，言語瘋癲，還毀壞了御賜玉佩，恐是敵國奸細(xì)?！?/p>
李總管這才抬眼打量林凡，目光像帶著鉤子，從他濕漉漉的頭發(fā)一直掃到滴著水的褲腳，最后停在他被反綁的手上：“抬起頭來?！?/p>
林凡梗著脖子抬頭，對上李總管的眼睛。這太監(jiān)的眼睛很小，瞇成一條縫，看著就讓人心里發(fā)毛。他剛想開口解釋，就聽見對方慢悠悠地說：“看你這模樣，倒不像北境的人?？谝粢补郑悄线厑淼?？”
“我不是南邊的，我是……” 林凡剛想說自己是 21 世紀(jì)來的，又趕緊改口，“我是…… 迷路的商人，不小心走到這的?！?/p>
“商人？” 李總管嗤笑一聲，聲音尖細(xì)，像指甲刮過玻璃，“哪有商人穿得這么古怪？還敢闖御花園？咱家看你是活膩了?！?他揮了揮手，“帶下去，先關(guān)到柴房，等會兒稟明陛下再發(fā)落?！?/p>
“哎哎哎，別關(guān)柴房啊！” 林凡急了，“我怕老鼠！要關(guān)關(guān)個好點的地方，標(biāo)準(zhǔn)間就行，我不挑！”
侍衛(wèi)可不管他說什么，架著他就往后院走。穿過幾條回廊，林凡的眼睛都快看花了。這宮殿太大了，回廊兩邊的柱子上都纏著紅綢，梁上掛著宮燈，雖然是白天，看著依然精致。路過一個小花園時，他看見幾個太監(jiān)在修剪花枝，動作麻利，像是練過。還有幾個小太監(jiān)抬著水桶路過，看見他這副模樣，都停下腳步看稀奇，被領(lǐng)頭的侍衛(wèi)吼了一聲，才趕緊低下頭快走。
柴房比林凡想象的要破。
說是柴房，其實就是個堆雜物的小屋子，角落里堆著些干柴，散發(fā)著霉味。地上鋪著些干草，硬邦邦的，像是放了好幾年。墻角有個破洞，不知道是老鼠還是什么東西打的，冷風(fēng)從洞里灌進來，吹得林凡打了個寒顫。
侍衛(wèi)把他扔進去，解開他手上的繩子，反手鎖上了門?！斑旬?dāng)” 一聲，鐵鎖扣上，外面?zhèn)鱽頋u行漸遠(yuǎn)的腳步聲。
林凡揉了揉被捆得發(fā)麻的手腕，一屁股坐在干草上，這才顧得上好好琢磨眼下的處境。
穿越了，千真萬確。
既不是什么惡作劇，也不是綁架，他真的從 21 世紀(jì)的畢業(yè)旅行現(xiàn)場，穿到了這個叫 “大晟” 的鬼地方?？催@宮殿的氣派，這侍衛(wèi)的架勢，這太監(jiān)的囂張，這里十有八九是皇宮。而他，一個穿著沙灘褲的現(xiàn)代大學(xué)生，不僅掉進了皇宮的荷花池，還被當(dāng)成了刺客。
“完了完了，這下徹底芭比 Q 了?！?林凡抱著腦袋哀嚎，“早知道穿越是真的，我好歹帶本《唐詩三百首》啊，再不濟帶個打火機也行啊，現(xiàn)在就揣著半盒口香糖，能干啥？”
他摸了摸口袋，果然摸到個硬邦邦的東西，掏出來一看，是那半盒沒吃完的口香糖，包裝紙已經(jīng)被水泡得發(fā)軟，幸好里面的糖沒化。還有個手機，屏幕黑著，按了半天也沒反應(yīng)，估計是進水報廢了。
“唯一的電子設(shè)備也沒了?！?林凡把手機塞回口袋，嘆了口氣。他打量著柴房，除了堆著的干柴，就只有一個破水缸，里面的水渾濁不堪，漂著幾片落葉。墻角的蜘蛛網(wǎng)結(jié)得密密麻麻，不知道藏著多少蟲子。
就在這時，門外傳來一陣腳步聲，伴隨著說話聲。
“…… 就是那個穿紅褲子的？” 一個女聲響起，聽起來年紀(jì)不大，帶著點好奇。
“回公主，正是。李總管說等陛下醒了再發(fā)落呢?！?是剛才那個李總管的聲音，語氣比剛才對林凡的時候恭敬多了。
“我能看看嗎？” 女聲帶著點撒嬌的意味。
“公主，這恐有不妥……”
“哎呀，就看一眼嘛，我保證不說話。”
門 “吱呀” 一聲被推開，林凡趕緊往柴堆后面縮了縮，只露出個腦袋往外看。
門口站著個小姑娘，看起來也就十五六歲的樣子，穿著身粉色的襦裙，裙擺上繡著些小碎花，頭發(fā)梳成雙環(huán)髻，插著幾顆珍珠簪子，亮晶晶的。她身后跟著李總管，臉上帶著無奈的表情。
小姑娘探頭探腦地往柴房里看，目光一下子就落在了縮在柴堆后面的林凡身上，眼睛瞬間亮了：“哇！你就是那個穿紅褲子的？”
林凡沒敢說話，只是點點頭。他看得出來，這小姑娘身份不一般，剛才李總管叫她 “公主”，說不定是皇帝的女兒，可不能得罪。
“你的褲子真好看，在哪買的？” 公主往前走了兩步，好奇地打量著他的沙灘褲，“是南邊的新樣式嗎？還有你身上的花紋，是繡上去的？”
林凡這才想起自己后腰的紋身，趕緊往后面縮了縮：“不是繡的，是畫的?！?/p>
“畫的？” 公主更感興趣了，“能洗掉嗎？我也想畫一個，畫只小兔子怎么樣？”
“安樂公主！” 李總管趕緊上前一步，“不可與刺客多言，陛下要是知道了會怪罪的?！?/p>
“他才不是刺客呢?！?安樂公主撅著嘴，“刺客哪有這么好玩的？你看他的頭發(fā)，亂糟糟的，像個鳥窩?！?/p>
林凡摸了摸自己濕漉漉的頭發(fā)，確實像個鳥窩。他剛想反駁，就聽見公主又說：“喂，你叫什么名字？從哪來的？”
“我叫林凡，從…… 從很遠(yuǎn)的地方來?！?林凡含糊其辭，他總不能說自己從 21 世紀(jì)來的。
“很遠(yuǎn)的地方？是比西域還遠(yuǎn)嗎？” 公主歪著頭問，“那里的人都穿你這樣的衣服嗎？還有你剛才掉進去的荷花池，是我母后最喜歡的地方，你可別弄壞了里面的魚，那是波斯進貢來的，很難得的?！?/p>
“知道了知道了，我沒弄壞魚，我就是不小心掉進去的?！?林凡趕緊說，“對了，你們這是哪個朝代??？皇帝是誰？年號是什么？”
他一口氣問了三個問題，安樂公主被問得愣住了，眨了眨眼睛：“你連這個都不知道？這里是大晟王朝啊，皇帝是我皇姐趙靈陽，年號是永熙。你該不會是從石頭縫里蹦出來的吧？”
大晟王朝，趙靈陽，永熙。
林凡在心里默念著這幾個名字，確定自己從沒在歷史書上見過。看來這是個架空的朝代，不是他學(xué)過的任何一個時期。這讓他心里稍微松了口氣，至少不用擔(dān)心自己說出什么改變歷史的話，反正這歷史他根本不知道。
“我…… 我以前住在山里，沒見過世面?！?林凡編了個瞎話，“所以什么都不知道。”
“住在山里？” 安樂公主更驚訝了，“山里還有穿紅褲子的？你們那有糖葫蘆嗎？有皮影戲嗎？”
“有…… 吧?！?林凡含糊地回答，他總不能說山里沒有，但他原來的世界有，而且還有比糖葫蘆好吃百倍的巧克力。
“安樂公主，該回去了，再不走陛下該醒了。” 李總管催促道，語氣里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緊張。
“好吧。” 安樂公主依依不舍地看著林凡，“喂，你可別亂跑，等我有空再來看你，給你帶糖葫蘆吃?！?/p>
說完，她被李總管半拉半勸地拽走了，門又被重新鎖上。
林凡癱坐在柴堆上，心里五味雜陳。他沒想到，自己穿越后的第一個朋友，竟然是個古代的公主，還要給帶糖葫蘆吃。這展開，好像跟電視劇里不太一樣。
就在他胡思亂想的時候，門外傳來一陣更密集的腳步聲，還夾雜著甲胄摩擦的聲音，聽起來來了不少人。
林凡的心一下子提到了嗓子眼。他知道，該來的總會來的。不管是皇帝還是什么總管，總得有個說法。他深吸一口氣，從柴堆后面站出來，拍了拍身上的草屑，準(zhǔn)備迎接自己穿越后的第一場硬仗。
門被猛地推開，這次進來的不是公主，也不是總管，而是幾個穿著盔甲的侍衛(wèi)，手里握著刀，面無表情。領(lǐng)頭的是個看起來很威嚴(yán)的中年男人，穿著黑色的官服，腰間系著玉帶，臉上沒什么表情，目光銳利，掃過林凡的時候，帶著審視的意味。
“你就是擅闖御花園的刺客？” 中年男人開口，聲音低沉，帶著不容置疑的威嚴(yán)。
林凡咽了口唾沫，挺直了腰板：“我不是刺客，我是迷路的?！?/p>
“迷路能迷到御花園？” 中年男人冷笑一聲，“看來不給你點苦頭吃，你是不會說實話了。來人，把他帶出去，杖責(zé)二十，看他說不說實話！”
“哎哎哎，別動手！” 林凡趕緊擺手，“我說！我說還不行嗎？我其實是……”
他該怎么說？說自己是穿越過來的？估計會被當(dāng)成瘋子，直接拉去砍頭。說自己是商人？剛才已經(jīng)被懷疑了。說自己是讀書人？可他身上一點書卷氣都沒有，還穿著條紅褲子。
就在他猶豫不決的時候，外面?zhèn)鱽硪魂嚽宕嗟拟徛?，伴隨著太監(jiān)尖細(xì)的嗓音：“陛下駕到 ——！”
中年男人和侍衛(wèi)們臉色一變，趕緊跪了下去：“恭迎陛下！”
林凡愣在原地，不知道該跪還是不該跪。他在電視里看過，見了皇帝都要下跪，可他一個現(xiàn)代人，跪天跪地跪父母，跪皇帝總覺得有點別扭。
就在他猶豫的瞬間，一個穿著明黃色龍袍的身影出現(xiàn)在門口。
林凡的呼吸一下子停住了。
那是個年輕的女子，看起來也就二十歲左右，穿著一身明黃色的龍袍，上面繡著五爪金龍，栩栩如生。她的頭發(fā)梳成了高聳的發(fā)髻，插著一支鳳釵，流蘇垂在臉頰邊，隨著她的動作輕輕晃動。她的皮膚很白，嘴唇涂著淡淡的口紅，五官精致，卻帶著一股不容侵犯的威嚴(yán)。尤其是那雙眼睛，漆黑深邃，像是能看透人心。
這就是大晟王朝的皇帝？一個女人？
林凡的腦子里一片空白，他怎么也沒想到，自己穿越到的這個朝代，皇帝竟然是個女人。這比他穿越這件事本身還要讓他震驚。
趙靈陽的目光落在林凡身上，眉頭微微皺起。她顯然也沒見過這樣的穿著，尤其是那條扎眼的紅褲子，還有他濕漉漉的頭發(fā)和身上的狼狽樣。
“他就是擅闖御花園的人？” 趙靈陽的聲音響起，清冷中帶著一絲沙啞，像是剛睡醒。
“回陛下，正是。” 中年男人低著頭回話，“此人言語瘋癲，不肯說實話，臣正準(zhǔn)備……”
“不必了。” 趙靈陽打斷他，邁步走進柴房，目光在林凡身上掃來掃去，“抬起頭來。”
林凡下意識地抬起頭，對上她的眼睛，心臟不爭氣地狂跳起來。他不知道該說什么，腦子里一片混亂，只能呆呆地站著。
趙靈陽打量了他半天，才緩緩開口：“你是誰？為何會出現(xiàn)在御花園的荷花池里？穿的又是何服飾？”
三個問題，每個都直擊要害。
林凡咽了口唾沫，深吸一口氣，決定賭一把。他清了清嗓子，盡量讓自己的聲音聽起來平靜：“陛下，我叫林凡，來自一個很遠(yuǎn)的地方。至于為什么會在荷花池里，我也不知道，就像是…… 突然掉進去的。至于我的衣服，是我們那里的普通衣服，不是什么奇裝異服?！?/p>
他沒說穿越，只說自己來自很遠(yuǎn)的地方，突然掉進去，這已經(jīng)是他能想到的最合理的解釋了。
趙靈陽的眉頭皺得更緊了：“很遠(yuǎn)的地方？有多遠(yuǎn)？是北境之外，還是西域之西？”
“比那些地方都遠(yuǎn)。” 林凡含糊地說，“遠(yuǎn)到您可能從沒聽說過?！?/p>
“放肆！” 旁邊的中年男人厲聲呵斥，“竟敢在陛下面前胡言亂語！”
趙靈陽抬手制止了他，目光依然停留在林凡身上：“你說你突然掉進去的？可有證據(jù)？”
“證據(jù)……” 林凡撓了撓頭，“我沒有證據(jù)，但我說的都是實話。不信您可以搜身，我身上除了半盒口香糖，什么都沒有，根本不是刺客?！?/p>
“口香糖？” 趙靈陽顯然沒聽過這個詞，眉頭皺得更緊了，“那是什么？”
林凡趕緊從口袋里掏出那半盒口香糖，剝開一塊遞過去：“就是這個，能吃的，清新口氣?！?/p>
侍衛(wèi)想上前阻攔，被趙靈陽制止了。她看了看林凡手里的口香糖，又看了看他真誠的眼神，猶豫了一下，伸手接了過來。
就在她的指尖碰到口香糖包裝紙的瞬間，林凡突然想起了什么，大喊一聲：“等一下！”
趙靈陽嚇了一跳，手停在半空中。
林凡趕緊解釋：“這個紙不能吃，要把紙剝開，吃里面的糖?！?/p>
趙靈陽狐疑地看了他一眼，小心翼翼地剝開包裝紙，露出里面粉色的膠狀物體。她聞了聞，沒什么特別的味道，猶豫了一下，放進嘴里嚼了起來。
“怎么樣？” 林凡緊張地看著她，這可是他唯一的 “證據(jù)” 了。
趙靈陽嚼了幾下，眼睛微微睜大了些：“有點甜，還有點涼?！?/p>
“對吧？這是我們那的特產(chǎn)。” 林凡松了口氣，“陛下您看，我要是刺客，哪會帶這東西？”
趙靈陽沒說話，只是繼續(xù)嚼著口香糖，目光在林凡身上轉(zhuǎn)了幾圈，像是在思考什么。柴房里一片寂靜，所有人都低著頭，連大氣都不敢喘。
過了好一會兒，趙靈陽才停下咀嚼，對旁邊的李總管說：“把他帶到偏殿，好生看管，不許虐待。等朕查清楚再說?！?/p>
“陛下？” 中年男人有些不解，“此人來歷不明，恐有危險……”
“朕自有分寸?！?趙靈陽的語氣不容置疑，轉(zhuǎn)身走出了柴房。
林凡這才松了口氣，感覺后背都被冷汗?jié)裢噶?。他被侍衛(wèi)從柴房里帶出來，這次待遇明顯好了不少，侍衛(wèi)沒再摁他的腦袋，只是跟在他身后，保持著一定的距離。
走過剛才的回廊，林凡忍不住回頭看了一眼那間柴房，心里五味雜陳。他不知道等待自己的是什么，但至少暫時安全了。
偏殿比柴房好多了，雖然不大，但收拾得干凈整潔。里面擺著一張桌子和幾把椅子，墻角放著個書架，上面擺著些書。侍衛(wèi)把他帶進來，就退了出去，反手關(guān)上了門。
林凡癱坐在椅子上，感覺渾身都快散架了。他看著窗外，陽光透過窗欞照進來，在地上投下斑駁的光影。遠(yuǎn)處傳來幾聲鳥鳴，還有太監(jiān)宮女走動的聲音，一切都顯得那么不真實。
他真的穿越了，來到了一個女帝統(tǒng)治的陌生朝代。
林凡嘆了口氣，從口袋里掏出手機，屏幕依然是黑的。他把手機放在桌子上，看著上面的裂紋，突然覺得有點想家。想他那個嘮叨的老媽，想他那個總愛跟他搶電腦的老爸，想學(xué)校門口那家麻辣燙，想畢業(yè)散伙飯上大家喝得酩酊大醉的樣子。
就在他胡思亂想的時候，門被推開了，一個宮女端著一個托盤走進來，上面放著一碗熱氣騰騰的粥和一碟小菜。
“陛下說你受了驚嚇，讓你先吃點東西?！?宮女把托盤放在桌子上，低著頭不敢看他。
林凡看著那碗粥，肚子不爭氣地叫了起來。他從昨天畢業(yè)旅行到現(xiàn)在，還沒正經(jīng)吃過東西，剛才又掉水里折騰了半天，早就餓壞了。
“謝謝?！?他拿起勺子，剛想喝粥，又想起什么，“對了，陛下…… 經(jīng)常吃口香糖嗎？”
宮女愣了一下，顯然沒聽懂 “口香糖” 是什么，但還是回答：“陛下飲食清淡，不喜甜食?！?/p>
林凡點點頭，看來趙靈陽剛才吃口香糖，完全是出于好奇。他舀了一勺粥放進嘴里，溫?zé)岬拿字嗷M喉嚨，帶著淡淡的米香，讓他緊繃的神經(jīng)稍微放松了些。
吃完粥，宮女收拾好托盤離開了。林凡靠在椅子上，看著窗外的天空，藍(lán)天白云，跟他原來世界的沒什么兩樣。可他知道，自己已經(jīng)回不去了。
他不知道接下來會發(fā)生什么，不知道趙靈陽會不會相信他的話，不知道自己能不能在這個陌生的朝代活下去。但他知道，自己不能坐以待斃。他是市場營銷專業(yè)的畢業(yè)生，最擅長的就是隨機應(yīng)變，就算到了古代，他也得想辦法混下去。
“大晟王朝，女帝趙靈陽……” 林凡在心里默念著，“看來以后的日子，不會太無聊了?！?/p>
他摸了摸口袋里的手機，雖然不能用了，但至少是個念想。他站起身，走到書架前，上面擺著些線裝書，封面上的字是繁體的，他勉強能認(rèn)出幾本，大多是關(guān)于禮儀和歷史的?？磥磉@偏殿以前是個讀書的地方。
就在這時，門外傳來腳步聲，李總管的聲音響起：“林公子，陛下請你過去一趟。”
林凡的心一下子又提了起來，該來的，終究還是來了。他深吸一口氣，整理了一下自己皺巴巴的衣服，跟著李總管走出了偏殿，走向那座象征著權(quán)力的宮殿。他不知道等待自己的是什么，但他知道，從這一刻起，他的穿越生活，才算真正開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