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清歌回到公寓。
這地方真大,亮堂堂的。地上鋪著厚毯子,腳踩上去一點聲音都沒有。
墻上掛著畫,她一直以為是好看,現(xiàn)在曉得了,貴得要命。顧衍舟說的,“給我們倆的小窩”。
小窩。她心里笑了一下。
她換了鞋,慢慢往里走。
客廳的沙發(fā)是白的,軟得很。以前她老愛窩在上頭,等他回來。
現(xiàn)在她不坐了。她就站著,看。
看那盞水晶吊燈,看那個酒柜,看那個落地窗——窗外能望見半座城的燈,一閃一閃,像星星掉了下來。
她記起來,上一回,也是差不多這個時候。
顧衍舟從后頭摟住她,下巴擱在她頭頂上。
他說:“清歌,我們以后就一直這樣,好不好?”
他聲音溫柔得能掐出水。
她那時候真信了。心里軟乎乎的,像揣著一團棉花。
她轉(zhuǎn)過去,點頭,說“好”。
他就笑,親親她額頭,說第二天要帶她去個地方,簽幾份文件。“為我們的將來”。
現(xiàn)在她曉得了。
那幾份文件,是把她最后那點價值也挖干凈的鏟子。
他一點不手軟。
她走到書房門口。
門沒鎖,她一推就開了。
里頭一張大桌子,黑沉沉的木頭,亮得能照見人影。
她走過去,手指頭從桌面上劃過去——冰涼的。
她記得,他老愛坐在這張桌子后頭,笑著看她。眼神軟軟的,像看著只小貓。
她現(xiàn)在懂了,那是在看一件東西。屬于他的東西。
她抬頭,瞥見墻角那個小小的、黑乎乎的探頭。
不仔細根本看不出來。
他裝了這個,說是為了安全。她那時候還覺得,他真緊張她。
現(xiàn)在她明白了。他是要時時刻刻盯著她??此袥]有不老實,有沒有動別的心思。
她不是他的愛人,是他的所有物。
手機忽然響了。
嗡嗡嗡,在桌面上震。
她拿起來看,屏幕上跳著一個名字:趙勉。
顧衍舟最得力那條狗。
她接了,沒急著出聲。
那頭傳來趙勉的聲音,恭敬,又帶著點不易察覺的諂媚。
“沈小姐,沒打擾您休息吧?”
她說:“沒。有事?”
“顧總吩咐我提醒您,明天上午十點,華安大廈頂樓會議。很重要,請您務(wù)必準時。”
趙勉頓了頓,又補一句,聲音壓得更低,像分享什么秘密:“是和二位未來相關(guān)的要緊事?!?/p>
沈清歌聽著,沒說話。
她走到落地窗前,看著外頭。
底下是密密麻麻的燈,黃的白的紅的,連成一片。
這座城市真大,人真多。可她卻覺得,自己剛才好像站在一口井底下,抬頭就看得到那么一小片天。
顧衍舟給她劃好的天。
她嘴角慢慢彎起來,一點聲音都沒有地笑了一下。
冷冰冰的。
“知道了?!彼f,“謝謝提醒?!?/p>
聲音平平的,聽不出高興,也聽不出不高興。
趙勉在那頭好像愣了一下。
他大概以為她會像以前那樣,又驚又喜,追著問是不是驚喜,顧總是不是又要送她什么。
但她沒有。她就說了三個字。
趙勉只好干巴巴地說:“那……明天見,沈小姐。”
“嗯。”
她掛了電話。
手機屏幕暗下去,映出她半張臉。
眼睛里沒什么溫度,靜悄悄的,像結(jié)了一層薄冰。
陷阱已經(jīng)布好了。
就等著她像上輩子那樣,高高興興,一腳踩進去。
她這回不會了。
她得好好想想,明天穿什么去。
總不能辜負了顧衍舟,辛辛苦苦給她搭的這個臺子。
她轉(zhuǎn)身走出書房,沒回頭。
走廊很長,燈一盞盞亮著,把她影子拉得老長。
她走得很穩(wěn),一步一步,踩在厚地毯上,一點聲音都沒有。
像走在一場大戲開幕前的臺上。
臺下黑乎乎的,什么都看不見。
但她曉得,有人在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