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生會辦公室的燈光還亮著,鄭娜揉了揉發(fā)酸的眼睛,將最后一份文件整理歸檔。
窗外飄著細密的雨絲,在玻璃上劃出一道道蜿蜒的水痕,像是誰未說出口的心事,靜靜流淌。
這間位于三樓的辦公室不大,墻上掛滿了學生會歷年活動的合影。
鄭娜的目光在其中一張照片上停留——那是去年迎新晚會后的大合照,她站在中間,
笑容得體,而角落里的吳坤只露出半個側臉,正低頭調整著手中的設備。“主席,還不走?。?/p>
”生活部的學妹探頭問道,打斷了鄭娜的思緒。“馬上,
我把畢業(yè)生歡送會的預算核對完就走?!编嵞刃α诵Γ皖^繼續(xù)工作。她喜歡這樣的夜晚,
安靜無人,只有雨聲作伴。自從大一下學期當選學生會主席以來,這樣的加班已成常態(tài)。
同學們都知道鄭娜認真負責,卻很少有人知道,她之所以如此拼命,
是為了逃避回那個空蕩蕩的家。手機震動了一下,是司機老陳發(fā)來的消息:“小姐,
我在老地方等?!编嵞容p輕嘆了口氣。父親堅持要讓司機接送,
即使她一再強調自己想和同學一樣坐地鐵公交。為這事父女倆沒少爭執(zhí),
最終各退一步——司機可以在學校附近等她,但不能出現在校門口。
這是鄭娜大學生活中少有的“特殊待遇”。除此之外,她與普通學生并無二致,
甚至更加節(jié)儉。沒人知道她是鄭氏集團的千金,那個市值千億的房地產帝國的繼承人。
收拾好東西,鄭娜撐起一把普通的折疊傘走進雨幕。路過公告欄時,
她瞥見上面貼著的獎學金名單,第二個名字讓她駐足——吳坤,國家獎學金獲得者。
鄭娜微微點頭,對這個大二的學弟有印象。上學期他代表計算機系參加校園編程大賽,
一舉奪魁;這學期又牽頭開發(fā)了一個校園互助APP,頗受好評。
在幾次學生會組織的活動中,他總是默默做完分內工作,從不張揚?!巴柡Φ陌 ?/p>
”鄭娜自言自語,繼續(xù)向校門外走去。她不會知道,此刻在圖書館三樓的窗邊,
有個人正目送著她的背影消失在雨夜中。吳坤的手指無意識地敲打著鍵盤,
目光卻緊緊追隨著樓下那個撐著藍色雨傘的身影。從他坐的位置,
剛好能看見學生會辦公室的燈光和從大樓走向校門必經的小路。
這已經是他不知道第多少次“偶然”在這里自習到這個時候了?!袄じ纾瓷赌??
代碼寫完了嗎?”室友張浩拍拍他的肩,順著他的目光往外看,“哦,又在看‘女神’???
”吳坤回過神來,笑了笑:“馬上,就差調試了。” “你說你,拿了國獎還這么拼,
給不給我們活路了?”張浩搖頭晃腦地說,“不過你要是真喜歡鄭娜學姐,就去追??!
光在這兒偷看算什么本事?”吳坤沒有回答,視線又不由自主地飄向窗外。
雨中的校園已經空無一人,但他腦海里還清晰地留著兩年前第一次見到鄭娜的場景。
那時他剛踏入大學校門,懷揣著從小縣城考到省城的激動與不安。開學典禮上,
當鄭娜作為新生代表走上講臺時,整個禮堂仿佛被照亮。她站在講臺上,
燈光勾勒出她纖細而挺拔的身影。吳坤原本以為會看到一個被奢侈品包裹的富家小姐,
用嬌滴滴的嗓音念著秘書寫好的稿子。但眼前的鄭娜只穿著簡單的白襯衫和藍色百褶裙,
馬尾高高束起,露出光潔的額頭和明亮的眼睛。她的聲音透過麥克風傳來,
清澈而堅定:“有人說我們是溫室里的一代,但我相信,
在座的每一個人都能夠成為改變世界的力量?!迸_下響起稀稀拉拉的掌聲,大多出于禮貌。
吳坤卻不由自主地坐直了身子?!拔腋赣H常告訴我,真正的財富不是銀行賬戶上的數字,
而是你為這個世界創(chuàng)造了什么價值?!编嵞鹊哪抗鈷哌^全場,仿佛在與每一個人對視,
“作為新時代的大學生,我們享受著最好的教育資源,這意味著我們肩負著更大的責任。
”她講到暑假去山區(qū)支教的經歷,
講到看到孩子們擠在漏雨的教室里眼睛卻亮如星辰時的震撼。
“我們或許不能立刻改變所有不公,但我們可以從身邊做起。參加一次志愿服務,
節(jié)約一滴水一度電,甚至只是對身邊的人多一點善意——每一個微小的行動,
都是我們承擔社會責任的方式?!碑斔v到具體事例時,
吳坤注意到她沒有使用任何華而不實的辭藻,
而是用最平實的語言描述著親眼所見、親身所感。她的語速不快,
但每個字都擲地有聲;她的手勢不多,但每一個動作都恰到好處。
“有人說理想主義是年輕人的通病,”鄭娜微微揚起嘴角,
那個笑容里有著超越年齡的通透與堅韌,“但我認為,正是這份‘病’讓我們不甘于現狀,
讓我們相信世界可以變得更好。請不要輕易治愈它。”那一刻,
陽光恰好透過禮堂高處的玻璃窗灑在她身上,為她鍍上一層金邊。
吳坤感覺自己的心臟被什么東西重重地撞擊了一下。他來自一個小縣城,
靠拼命讀書才考上這所名牌大學,內心深處既自卑又自傲。
他原本對所謂“富家千金”抱有偏見,認為她們不過是靠祖蔭享福的紈绔子弟。
但鄭娜的每一句話都在打敗他的認知。她不僅不是他想的那種人,
反而活成了他理想中的模樣——既有改變世界的勇氣,又有踏實行動的決心。
當鄭娜說到“我們的使命不是繼承家業(yè),而是創(chuàng)造未來”時,
吳坤感覺二十二年來構筑的所有價值觀都在震顫。
他一直以為只有像他這樣出身平凡的人才會迫切想要改變命運,
卻從未想過一個生來就擁有一切的女孩,竟然有著比他更加熾熱的追求和更加寬闊的胸懷。
演講結束,鄭娜鞠躬致謝。禮堂里爆發(fā)出雷鳴般的掌聲,這次是發(fā)自內心的。
吳坤跟著站起來鼓掌,眼睛卻始終沒有離開臺上那個身影。他不知道那是愛情的開始,
還是理想的共鳴。只知道從那一刻起,鄭娜成了他大學生活中一盞明亮的燈,
指引著他前進的方向。后來他才知道,她是學生會主席,成績優(yōu)異,組織能力出眾,
而且——據說是某個富豪的女兒。這個消息讓他剛剛萌生的情愫幾乎瞬間枯萎。
他們之間的距離,何止云泥。但他沒有放棄,反而更加努力。拿到獎學金,參加各種比賽,
做項目,只為了能離她近一點,再近一點。兩年過去了,
他成了別人眼中的“學霸”、“大神”,卻從未敢走上前與她說一句話?!白吡死じ?,
寢室快關門了?!睆埡拼叽俚?。 吳坤合上電腦,最后望了一眼窗外漆黑的雨夜。
回寢室的路上,張浩還在喋喋不休:“不是我說你,暗戀也得有個限度吧?這都兩年了,
你連句話都沒跟人家說過...”“你不懂?!眳抢ぽp聲說,“有些人,就像星星。
你可以仰望,卻不必擁有?!薄扒?,文藝青年又開始了?!睆埡破沧?,
“不過我聽說鄭娜學姐畢業(yè)后要自己創(chuàng)業(yè),不像要回家繼承家業(yè)的樣子。
”吳坤的腳步頓了一下:“創(chuàng)業(yè)?” “對啊,據說她爸會給一筆啟動資金,
但具體做什么還不清楚?!睆埡坡柭柤?,“這些也都是聽學生會的人傳的,不知道真假。
”吳坤沉默著,心里卻泛起漣漪。如果她真的要創(chuàng)業(yè),那么他們之間的距離,會不會近一些?
畢業(yè)典禮那天,陽光格外燦爛。鄭娜作為優(yōu)秀畢業(yè)生代表發(fā)言完畢,在掌聲中走下舞臺。
她的大學生涯結束了,四年來,她用實際行動證明了自己不靠家世也能做得很好。現在,
她將要開始新的挑戰(zhàn)——用父親給的“小小”啟動資金,創(chuàng)辦自己的公司?!澳饶?!這里!
”好友林曉曉捧著花束向她招手。 鄭娜笑著走過去,接過花束:“謝謝親愛的。
” “接下來什么打算?真要去你爸公司當經理啊?”林曉曉挽著她的手臂問道?!安?,
我自己創(chuàng)業(yè)。”鄭娜眼神堅定,“爸爸給了我一筆資金,我做了一家小科技公司,
主打智能家居產品?!薄巴?!鄭總以后多多關照??!”林曉曉夸張地行禮,逗得鄭娜直笑。
人群中,吳坤站在不遠處,手里攥著一封早已被汗水浸得微潮的信。
這是他準備了整整一周的告白信,但看著被朋友們環(huán)繞、光彩照人的鄭娜,
他的腳步像被釘在原地。就在這時,鄭娜似乎察覺到他的目光,轉頭向他這邊看來。
吳坤慌忙低下頭,轉身混入人群。就這樣吧,他對自己說。我們本來就不是一個世界的人。
那天晚上,吳坤一個人坐在圖書館老位置上,看著那封沒有送出的信。信紙已經有些皺褶,
字跡卻依然清晰:“親愛的鄭娜學姐: 你可能不認識我,我是計算機系的吳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