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三那年，新晉校霸江馳把我堵在墻角，一張白紙和一支筆“啪”地拍在我面前的墻上。
他那幾個染著五顏六色頭發(fā)的小弟把路堵得死死的，他則痞氣十足地湊近，
溫熱的呼吸噴在我耳廓：“喂，學神，聽說你作文次次滿分？
”我面無表情地扶了扶眼鏡：“有事？”“給我寫封情書?！彼畹?，
下巴朝他自己點了點，“收信人，江馳。要肉麻的，惡心死人的那種，
然后給我掛到學校的告白墻上?！蔽铱粗菑垘浀萌松窆矐崊s寫滿“老子不好惹”的臉，
沉默了三秒。然后，我接過了筆?！靶小！蔽乙詾樗氖俏业那?，但他不知道，
我給他的，將是一場席卷全校的，關于智商的公開處刑。1.“寫快點！磨磨蹭蹭的，
趕著去投胎??？”江馳不耐煩地抖著腿，一副標準的不良少年做派。他身后那幾個小弟，
一個叫大胖，一個叫瘦猴，正虎視眈眈地盯著我，生怕我跑了。我內(nèi)心毫無波瀾，
甚至有點想笑。一個校霸，不想著怎么稱霸鈴蘭高中，反而讓我給他寫情書，
還點名要掛在告白墻上。這操作，屬實有點騷。我平靜地推開他湊得過近的臉，
走到旁邊的課桌上，鋪開那張白紙?！耙竽?？喜歡什么風格的？霸道總裁？溫潤君子？
還是追妻火葬場？”我頭也不抬地問。江馳愣了一下，顯然沒料到我會這么配合，
還問得這么專業(yè)。他清了清嗓子，強裝鎮(zhèn)定：“隨便！反正就一個要求，肉麻！
讓全校女生看了都尖叫，都嫉妒你，懂嗎？”“懂了?！蔽尹c點頭。
就是要營造出一種“我愛你愛得無法自拔，愿意為你神魂顛倒”的氛圍，對吧？我拿起筆，
沒有絲毫猶豫。筆尖在紙上飛速劃過，發(fā)出一連串“沙沙”的聲響。不是情詩，也不是散文。
而是一連串復雜到令人頭皮發(fā)麻的符號、公式和邏輯推理。
【設函數(shù)f(x)在[a, b]上連續(xù)，證明：若對任意x∈[a, b]，
總有f(x) ＞ 0，則∫[a, b] f(x)dx ＞ 0?！繉懲甑谝恍?，
我頓了頓，覺得這道微積分入門題可能侮辱了他的智商。于是我劃掉了它。重新起草。
【求證：當n＞2時，
關于x, y, z的方程 x^n + y^n = z^n 沒有正整數(shù)解。
】費馬大定理。嗯，這個難度應該差不多了。為了增加一點“情書”的氛圍感，
我在題目下方，用清秀的字跡，一筆一畫地寫上了一句話。寫完，我吹了吹未干的墨跡，
將這張“情書”遞給了江馳。“好了?！?.江馳狐疑地接過那張紙。他低頭一看，
眉頭瞬間擰成了一個川字?！斑@……這他媽寫的是什么玩意兒？外星文？”他把紙湊到眼前，
一個字一個字地辨認，“x……n……y……這都什么鬼？
”他身后的大胖和瘦猴也伸長了脖子。“馳哥，這……好像是數(shù)學題？”瘦猴不確定地說。
“廢話！我當然知道是數(shù)學題！”江馳一巴掌拍在瘦猴的后腦勺，“我問的是，
為什么是數(shù)學題？老子讓你寫情書！情書！”他的聲音在空曠的走廊里回蕩，
帶著一絲被戲耍后的惱羞成怒。我淡定地推了推眼鏡，鏡片反射出冰冷的光?！斑@就是情書。
”“哈？”江馳像是聽到了本世紀最好笑的笑話，“你管這叫情書？林奚，你耍我？
”“你看最后一行?！蔽抑噶酥改菑埣埖哪┪?。江馳將信將疑地看過去，
只見那串復雜的公式下面，寫著一行娟秀的小字：“解出來，我就跟你走。
”落款是我的名字：林奚。那一瞬間，整個走廊的空氣都凝固了。江馳和他那兩個小弟，
三個人六只眼睛，死死地盯著那行字，表情從憤怒，到錯愕，再到一種難以言喻的古怪。
“解……解出來，就跟你走？”大胖結(jié)結(jié)巴巴地念了出來，然后猛地看向江馳，“馳哥，
這……這是學神在跟你表白??！”瘦猴也反應過來了，一拍大腿：“我靠！馳哥牛逼！
這路子太野了！這是什么？這就是文化人的浪漫嗎？用一道題來當定情信物？
”江馳顯然也被這個神轉(zhuǎn)折給搞懵了。他捏著那張紙，臉上的表情變幻莫測，最后，
一絲可疑的紅暈爬上了他的耳根。“咳咳！”他重重地咳嗽了兩聲，試圖掩飾自己的不自然，
“算……算你識相！這題，我收了！”他小心翼翼地把那張紙折好，揣進校服口袋里，
動作珍惜得仿佛那是什么絕世珍寶。然后，他帶著小弟，雄赳赳氣昂昂地轉(zhuǎn)身，走了兩步，
又猛地回頭，惡狠狠地瞪著我：“記住你說的話！等老子解出來，你就是老子的人了！
”說完，他頭也不回地消失在走廊盡頭，步伐都帶著幾分虛浮的得意。我站在原地，
看著他倉皇而逃的背影，嘴角緩緩勾起一抹微笑。少年，祝你好運。希望費馬先生，
能保佑你。3.第二天，鈴蘭高中的告白墻炸了。告白墻位于學校主干道旁最顯眼的位置，
一整面墻的軟木板，上面貼滿了各種粉色的、藍色的信紙，
寫滿了青春期少年少女們無處安放的愛慕。但今天，所有花里胡哨的信紙，都成了陪襯。
因為在最中央的位置，被人用四顆圖釘，端端正正地釘上了一張A4白紙。白紙上，
沒有纏綿悱惻的情話，只有一道冷冰冰的，
足以讓百分之九十九點九的學生看到就當場去世的數(shù)學題。【求證：當n＞2時，
關于x, y, z的方程 x^n + y^n = z^n 沒有正整數(shù)解。
】以及下面那句，囂張又深情的手寫小字：“解出來，我就跟你走。
——林奚”這張“數(shù)學題情書”一出，全校轟動?！拔铱?！這是什么新型的告白方式？
學神的世界我們不懂！”“林奚？是我們高三（1）班那個年級第一的冰山學神林奚嗎？
”“她這是在跟誰告白？誰能解出這道題??？這玩意兒是人能做的嗎？”“你們看右下角！
有個簽名！龍飛鳳舞的，好像是……江馳？”“江馳？！
那個剛轉(zhuǎn)來一個月就揍了體育部部長，榮登校霸寶座的江馳？！”“我的媽呀！學神和校霸？
這是什么破次元壁的組合？！”人群議論紛紛，我抱著一摞書從旁邊經(jīng)過，聽著這些議論，
面不改色心不跳。我的閨蜜蘇晴，一個標準的吃瓜少女，激動地拽著我的胳膊，
差點把我晃散架?！靶∠?！小溪！你火了！你跟江馳那個大魔王到底怎么回事？
你真的喜歡他？還用費馬大定理向他表白？你瘋啦！”我把書放在課桌上，
淡淡地說：“他逼我寫的。”“逼你？”蘇晴的眼睛瞪得像銅鈴，“他怎么逼你了？
他是不是威脅你了？走，找老班去！”“不用?！蔽依∷?，“他讓我寫情書，我就寫了。
是他自己沒看懂。”蘇晴愣了半天，才消化掉這句話里的信息量，
然后爆發(fā)出驚天動地的狂笑?！肮?！我的天！林奚，你也太筍了！
用費馬大定理向校霸表白，你是想讓他研究到博士畢業(yè)嗎？
這玩意兒被證明出來都三百多年了，證明過程寫滿了整整一本數(shù)學期刊！
”我點點頭：“我知道?！彼晕也艑懙摹Ｎ揖褪窍肟纯?，
一個連一元二次方程都解不明白的學渣，要怎么面對一個世界級的數(shù)學難題。
4.江馳顯然高估了自己的實力，也低估了這道題的威力。一整個上午，他都趴在桌子上，
對著一張草稿紙冥思苦想。他那頭標志性的囂張紅發(fā)都蔫了下來，
整個人散發(fā)著一種“我是誰，我在哪，我在干什么”的哲學氣息。他的兩個小弟，
大胖和瘦猴，更是急得團團轉(zhuǎn)。“馳哥，怎么樣？有思路了嗎？
”江馳煩躁地抓了抓頭發(fā)：“思路？我連題目都快不認識了！這x和y湊一起我認識，
是‘小樣’，這z和n湊一起是什么玩意兒？”瘦猴小心翼翼地提醒：“馳哥，那是xn，
yn，zn……”“閉嘴！”江馳一拍桌子，“老子當然知道！用你教？
”大胖給他出主意：“馳哥，要不……咱上網(wǎng)搜搜？現(xiàn)在不是有那種拍照搜題的軟件嗎？
”江馳眼睛一亮，仿佛抓住了救命稻草。他立刻掏出手機，對著告白墻上的原題拍了張照，
上傳。一秒后，手機屏幕上彈出了搜索結(jié)果。【費馬大定理，又稱費馬最后定理，
由17世紀法國數(shù)學家費馬提出，它斷言當整數(shù)n ＞ 2時，
關于x, y, z的方程 x^n + y^n = z^n 沒有正整數(shù)解。
……該定理被提出后，歷經(jīng)三百多年的歷史，無數(shù)數(shù)學家嘗試證明，均以失敗告終。
直到1995年，英國數(shù)學家安德魯·懷爾斯及其學生理查·泰勒，
在一篇長達130頁的論文中，給出了完整的證明。
】江馳：“……”大胖：“……”瘦猴：“……”三個人，六只眼睛，
死死地盯著屏幕上“長達130頁的論文”那幾個字，集體石化。沉默，
是今天高三（8）班后排的主旋律。良久，江馳才緩緩抬起頭，眼神空洞地看向窗外。
他大概是第一次，感受到了被知識按在地上摩擦的絕望。5.被知識吊打的江馳，
并沒有放棄?；蛟S是校霸的尊嚴不允許他認輸，又或許是那句“解出來，
我就跟你走”給了他莫大的動力。他開始了他啼笑皆非的“解題之旅”。首先，
他試圖用錢解決問題。他花五百塊錢，在學校論壇上懸賞，尋求此題的答案。結(jié)果，
帖子下面一水的嘲諷?！緲侵餍研?，這題要是五百塊能解決，
中科院數(shù)學所的教授們可以直接下崗了?！俊疚灏?？你瞧不起誰呢？加兩個零，
我考慮幫你問問我讀博的表哥?！俊拘λ?，校霸也為情所困了？還是被學神用智商碾壓了？
】金錢攻勢，失敗。然后，他試圖用暴力解決問題。他堵住了我們班的數(shù)學課代表，
我們年級的奧數(shù)金牌得主，趙凱。趙凱是個書呆子，扶著厚厚的眼鏡，
被一米八五的江馳拎著衣領，嚇得瑟瑟發(fā)抖?！敖Y，你……你想干什么？
我……我告訴你，打人是犯法的！”江馳把那道題拍在趙凱面前：“別廢話，給我解出來。
”趙凱看了一眼題目，推了推眼鏡，用一種看智障的眼神看著江馳?！百M馬大定理？同學，
你是不是對奧數(shù)金牌有什么誤解？這題要是能解出來，我可以直接去領菲爾茲獎了。
”“什么廢紙獎？”江馳一臉懵逼?！胺茽柶潽?！數(shù)學界的諾貝爾獎！
”趙凱忍無可忍地吼道。暴力脅迫，再次失敗。接連碰壁的江馳，終于意識到，這道題，
可能真的不是靠小聰明和拳頭能解決的。那天下午放學，
他破天荒地沒有跟他的小弟們?nèi)ゾW(wǎng)吧。而是，一個人，默默地，走進了學校對面的新華書店。
一個小時后，
考三年模擬》《高中數(shù)學解題方法大全》《從入門到精通：微積分》……從書店里走了出來。
夕陽下，他的身影被拉得很長，莫名地，帶著幾分悲壯。6.從那天起，江馳變了。
他不再逃課，不再打架，不再頂撞老師。上課的時候，他不再睡覺，
而是拿出那些嶄新的教輔書，從第一頁開始，一個字一個字地啃。遇到不懂的，
他就皺著眉頭，用紅筆圈起來。下課的時候，他也不再出去抽煙或者打籃球，
而是坐在座位上，對著那些圈出來的難題發(fā)呆。他的小弟們都驚呆了?！榜Y哥，
你這是……受什么刺激了？”“為了一個女人，至于嗎？”江馳一巴掌拍在桌子上，
眼神里燃燒著熊熊的火焰：“你們懂個屁！這不是為了女人！這是為了一個男人的尊嚴！
”他頓了頓，又小聲補充了一句：“當然，順便也是為了女人。
”他這種三百六十度的大轉(zhuǎn)變，很快就引起了全校的注意。曾經(jīng)的校霸，
如今成了勵志的典范。老師們在辦公室里議論紛紛?！奥犝f了嗎？八班那個江馳，
最近開始發(fā)奮學習了！”“是啊，我課上提問他，雖然答不上來，但態(tài)度特別端正！
”“愛情的力量真是偉大??！”而我，作為這一切的始作俑者，日子卻開始變得不那么平靜。
因為，江馳開始追著我問題了。7.“喂，林奚?！蔽艺诼耦^刷題，
頭頂突然籠罩下一片陰影。我抬起頭，看到江馳那張帥臉，
以及他手里拿著的一本嶄新的《五三》?！斑@個，輔助函數(shù)，是什么意思？
”他指著書上的一道例題，表情是前所未有的認真，甚至帶著一絲……謙卑。我愣了一下。
這還是那個囂張跋扈，不可一世的江馳嗎？我看著他，他眼神躲閃，耳根又開始泛紅。
“你……你別誤會！我只是……只是想把基礎打好，免得以后解那道題的時候，看不懂。
”他磕磕巴巴地解釋著，像一只努力維持高冷外表，尾巴卻搖成了螺旋槳的大金毛。
我心里有些好笑，但還是耐著性子，拿過他的書?！拜o助函數(shù)，
就是為了簡化計算或證明過程，我們?nèi)藶橐氲囊粋€函數(shù)。你看這道題，
要求證f(x) ＞ g(x)，
我們可以構(gòu)造一個輔助函數(shù) F(x) = f(x) - g(x)，
然后證明 F(x) ＞ 0 就可以了?！蔽乙贿呏v，一邊在草稿紙上演算。他湊得很近，
認真地聽著，溫熱的呼吸噴在我的脖頸，有些癢。我有些不自在地往后縮了縮。
他似乎也察覺到了，立刻站直了身體，臉上的紅暈更深了?！芭丁?！
我……我好像有點懂了?！薄岸?？”我挑眉，“那我考考你，這道題，用什么輔助函數(shù)？
”我隨手指向旁邊的一道變式題。江馳盯著那道題，眉頭緊鎖，苦思冥想了足足五分鐘，
然后試探著說：“F(x) = sinx - x？”我有些意外。“思路對了。
”得到我的肯定，他的眼睛瞬間亮了起來，像是得到了糖果的小孩，臉上是抑制不住的喜悅。
“真的？我……我做對了？”“嗯。”那天，他像是打了雞血一樣，
一整個晚自習都在瘋狂地刷題。我看著他專注的側(cè)臉，夕陽的余暉透過窗戶灑在他身上，
給他鍍上了一層金色的光暈。那一刻，我突然覺得，這個校霸，好像……也沒那么討厭。
8.自從江馳開啟了“學霸模式”，我們之間的關系也發(fā)生了微妙的變化。
從前是井水不犯河水，現(xiàn)在，他成了我身后的小尾巴。下課問，放學問，
甚至連上廁所的路上碰到，他都能追著我問一道選擇題的解題思路。全校同學看我們的眼神，
都充滿了曖昧的光芒。蘇晴更是天天在我耳邊念叨?！靶∠?，我覺得江馳好像真的喜歡你??！
”“你看他，以前拽得跟二五八萬似的，現(xiàn)在在你面前，乖得像只大狼狗。
”“為了你一道題，從學渣逆襲成學霸，這是什么神仙偶像劇的情節(jié)啊！
”我嘴上說著“你想多了”，心里卻也泛起了一絲漣漪。我不得不承認，認真的江馳，
確實很有魅力。他不再是那個只會用拳頭解決問題的沖動少年，他的眼神里，
開始有了對知識的渴望和對未來的思考。我們的交流，也從單純的數(shù)學題，
慢慢擴展到了其他方面。他會給我?guī)窍滦麻_的奶茶店的招牌奶茶。會在體育課上，
不動聲色地幫我擋住飛過來的籃球。會在我因為低血糖頭暈的時候，從口袋里摸出一顆糖，
笨拙地塞到我手里。他的關心，直接又笨拙，像個情竇初開的毛頭小子。而我，
一個沉迷學習，對戀愛毫無興趣的學神，心湖第一次被投下了一顆小石子。9.轉(zhuǎn)眼，
月考來臨。這是檢驗江馳學習成果的第一次大考。所有人都很好奇，這位昔日的校霸，
到底能考出什么樣的成績。成績出來那天，整個高三年級都沸騰了。江馳，總分588，
班級排名第十，年級排名……從倒數(shù)第一，直接飆升到了前一百名！這個成績，
像一顆重磅炸彈，在鈴蘭高中炸開了鍋?！拔铱?！我沒看錯吧？江馳考了588？！
”“這進步速度，是坐了火箭嗎？”“太勵志了！這就是愛情的力量嗎？
我也想找個學神談戀愛了！”江馳的班主任，一個地中海發(fā)型的中年男人，拿著成績單，
激動得熱淚盈眶，逢人就說：“江馳是我們班的希望！是教育的奇跡！
”而創(chuàng)造了這個奇跡的江馳本人，卻在拿到成績單的第一時間，沖到了我們班門口。
他站在門口，手里緊緊攥著那張薄薄的紙，全班同學的目光都聚集在他身上。
他無視了所有人的注視，目光直直地落在我身上。然后，在所有人的起哄聲中，
他一步一步地朝我走來。他走到我面前，把那張寫著“588”的成績單，
像獻寶一樣遞到我面前。他的臉紅得像熟透的番茄，眼神里是亮晶晶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