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越成秦國紈绔公子,卻被秦王委以變法監(jiān)國重任。剛頒布《墾草令》,
便遇甘龍嫡孫甘晟強搶農戶良田。我輕笑一聲,抽出商君親贈的定秦劍:“來得正好,
且借汝頭一用?!毕剃柍峭獾墓俚郎希醮旱娘L還裹著料峭寒意,
吹得新設的“求言旌”獵獵作響。旌旗之下,黑土新翻,已有農人頂著微寒,
依著昨日才張貼頒布的《墾草令》指引,奮力墾種著往昔荒蕪的土地。
一道道深淺不一的犁溝延伸向遠方,像是這片古老土地上新劃出的脈絡,微弱,
卻固執(zhí)地搏動著。贏戟勒馬,遠遠望著這片景象,玄色的深衣襯得他面色愈發(fā)白皙,
與周遭的黃土黑泥格格不入。他指尖無意識地捻著韁繩,目光掠過那些躬身如蝦的農人,
掠過他們眼中混雜著希望與惶恐的復雜光色,最終落在那面迎風抖動的旌旗上。求言。變法。
四個字,重如山岳。誰能想到,這副屬于秦國公子戟的皮囊里,
早已換成了一個來自異世的魂靈?更想不到的是,那高踞章臺宮、鷹視狼顧的秦王,
竟會將監(jiān)察商鞅變法的千斤重擔,壓在他這個素有“紈绔”之名的兒子肩上。是試探?
是磨礪?還是……別無選擇?贏戟嘴角牽起一絲無人察覺的苦笑。袖中,
一份絹帛的觸感冰涼——那是商鞅親贈的新法條文,字字如鐵,亦字字燙手。
那位以酷烈聞名的左庶長,贈法時目光如炬:“公子監(jiān)國,法之不行,自上犯之。法若行,
民必畏,國必強。” 隨之一起贈予的,還有那柄名為“定秦”的長劍,此刻正懸于馬側,
劍鞘古樸,卻透著一股森然的殺伐氣?!鞍?,這開局…”贏戟心中微嘆,若非那日殿前應對,
他鬼使神差般侃侃而談,將后世對變法的剖析摻雜些許拋出,引得父王眼中精光連閃,
這要命的差事也落不到他頭上。如今是騎虎難下,這變法第一把火,燒得好,
功在千秋;燒不好,怕是先把自己燒成灰燼。正思忖間,前方田畝處,
一陣突兀的喧囂撕裂了勞作的沉悶。贏戟抬眼望去,眉頭瞬間鎖緊。
只見十余名家丁模樣的壯漢,簇擁著一個錦衣華服的年輕貴族,
正蠻橫地闖入一片剛剛翻新過的田地。那青年約莫二十上下,面色倨傲,馬鞭遙指,
唾沫星子幾乎濺到跪倒在地的老農臉上。“老殺才!眼睛了?此乃我甘家祖產,
誰給你的狗膽在此墾荒?”青年聲音尖厲,帶著十足的跋扈。老農磕頭如搗蒜,
聲音顫抖:“甘晟公子明鑒啊…小老兒豈敢…是、是官府新令,鼓勵墾荒,
三年不征賦…小老兒才…”“放屁!”甘晟一鞭子抽在老農身旁的土地上,激起一蓬塵土,
“官府?官府算個什么東西!在這櫟陽,我甘家的話,就是王法!這地,我說是我的,
就是我的!你墾了,正好,省了爺的功夫,滾蛋,這地上的苗子,歸我了!
”他身后的豪奴們發(fā)出一陣哄笑,如狼似虎地便要去驅趕田埂上那幾個面黃肌瘦的農人,
甚至有人開始動手動腳,推搡著試圖理論的青壯。周圍的農人們紛紛停下活計,遠遠看著,
敢怒不敢言,眼中剛剛燃起的那點微光,迅速被恐懼和麻木覆蓋。新開的土地,新鮮的希望,
似乎頃刻間就要被這熟悉的強權碾碎。一名黑衣衛(wèi)士悄無聲息地靠近贏戟馬側,
低聲道:“公子,是太師甘龍嫡孫,甘晟?!备数?。贏戟眼底閃過一絲冷芒。那位稱病不朝,
卻門庭若市,對變法陽奉陰違的老世族領袖。這甘晟,來得真是時候啊。他策馬,緩緩前行。
馬蹄踏在松軟的新土上,幾無聲息,卻自帶一股無形的壓力,讓喧囂的現場漸漸安靜下來。
所有目光,都不由自主地聚焦在這位玄衣公子身上。甘晟也注意到了贏戟,
他顯然認得這位往日里聲名不顯的公子,臉上倨傲之色稍減,卻并無多少敬畏,
只是隨意地拱了拱手,語氣甚至帶著點輕佻:“喲,我當是誰,原來是公子戟。怎么,
今日有雅興來這鄉(xiāng)野之地游玩?”他目光掃過贏戟身后僅有的數名護衛(wèi),
又瞥見贏戟馬側那柄看起來并無華麗裝飾的長劍,嘴角甚至勾起一絲不易察覺的譏諷。
一個無權無勢的紈绔公子,還能管他甘家的閑事不成?贏戟沒答話,
只是目光平靜地掠過被踐踏的禾苗,掠過跪地顫抖的老農,掠過那些敢怒不敢言的面孔,
最后,落回到甘晟那張寫滿特權與傲慢的臉上。他忽然笑了,極輕,極淡,
如同初春掠過冰面的風,不帶絲毫溫度?!案赎??”他開口,聲音平穩(wěn),
卻清晰地傳入每個人耳中,“強搶民田,踐踏青苗,侮辱墾荒農人…你是覺得,
《墾草令》是張廢紙,還是覺得,我大秦的律令,斬不得你甘家的頭?”甘晟一愣,
似乎沒料到贏戟會如此直接,臉上頓時掛不住,嗤笑道:“公子此言差矣!
這本就是我甘家之地,何來強搶?再說,區(qū)區(qū)一個《墾草令》,
莫非比世代簪纓的甘家還要緊?公子,莫要受了小人蒙蔽,多管閑事,
傷了世族和氣…”他的話戛然而止。因為贏戟動了。動作不快,甚至帶著幾分優(yōu)雅。
他微微側身,伸手,握住了馬側那柄“定秦劍”的劍柄。锃——!
一聲清越悠長的龍吟陡然響起,壓過了曠野的所有風聲人語。一道寒光應聲出鞘,陽光下,
劍身如一泓秋水,冷冽刺骨,映出贏戟毫無波瀾的眼眸,
也映出甘晟驟然僵住、繼而涌上驚愕與難以置信的臉?!伴e事?”贏戟輕聲重復,手腕一振,
長劍平舉,劍尖遙指甘晟,“商君贈我此劍,名為定秦。曾言,法之威嚴,需血鑄就。
”他頓了頓,看著甘晟瞬間變得蒼白的臉,看著周圍家奴駭然后退的步伐,
看著農人們驟然屏住的呼吸,聲音陡然轉厲,如同寒鐵交擊:“你既撞上來,
便借汝項上人頭一用——”“為吾大秦新法,立這第一道規(guī)矩!”話音未落,
劍光已如匹練般斬落!快得只留下一片殘影,冷得蕩開一圈無形的冰環(huán)。
甘晟臉上的驚恐永遠凝固,他甚至來不及發(fā)出一聲求饒或呵斥。噗嗤——一顆大好頭顱飛起,
頸腔熱血噴濺丈余,染紅了剛剛翻墾的黑土,也染紅了那身象征權貴的錦衣。
無頭的尸身晃了晃,重重栽倒在地,發(fā)出沉悶的聲響。世界,在這一刻徹底失聲。
風仿佛停了,云仿佛定了。所有目睹這一幕的人,無論是豪奴還是農人,
無論是贏戟的衛(wèi)士還是遠處窺探的的眼睛,全都僵立在原地,瞳孔放大,呼吸停滯,
無法相信眼前發(fā)生的一切。甘龍嫡孫,世族嬌子,就在這光天化日之下,在自家“地盤”上,
被一位素無威名的公子,一劍斷了頭!唯有那柄名為定秦的長劍,劍身血珠滾落,
依舊寒光凜冽,纖塵不染。贏戟手腕一翻,甩落劍上最后一滴血珠,歸劍入鞘。那一聲輕響,
終于驚醒了凝固的時空。他看都未看地上的尸首一眼,
目光掃過那些抖如篩糠、面無人色的甘氏豪奴,聲音不大,卻如同驚雷,
炸響在每個人耳邊:“傳令下去?!薄案赎蛇`抗新法,強搶民田,罪證確鑿,已就地正法,
以儆效尤!”“其首級,懸于櫟陽城門示眾三日。其家奴,盡數收押,依律論處!”“此田,
即刻歸墾種者所有,受新法庇護!再有敢犯者——”他的目光銳利如劍,掃過全場。
“猶如此獠!”死寂。然后是撲通幾聲,那幾個豪奴徹底癱軟在地,屎尿齊流。
農人們怔怔地看著地上迅速變得暗紅的血跡,又看看高踞馬上、面色平靜得可怕的玄衣公子,
眼中最初的恐懼,慢慢被一種極其陌生的、近乎灼燙的情緒所取代。那情緒,名為敬畏。
對新法,對執(zhí)劍之人。贏戟不再多言,調轉馬頭。黑衣衛(wèi)士們迅速上前,
沉默而高效地執(zhí)行命令,收繳武器,捆綁癱軟的豪奴,有人熟練地提起那顆雙目圓睜的頭顱。
陽光刺破云層,毫無保留地傾瀉下來,將贏戟的身影拉得很長。他策馬,
緩緩離開這片彌漫著新鮮泥土和濃重血腥氣的田地,走向咸陽方向。身后,是死一般的寂靜,
以及即將燎原的星火。定秦劍安靜的懸在身側,仿佛從未出鞘。
血腥氣尚未在田野間完全散去,甘晟那顆雙目圓睜的頭顱已被高懸于櫟陽城門之上。
黑色的發(fā)絲黏連著暗紅的血塊,在干燥的春風中微微晃動,
死灰色的面孔正對著下方川流不息的人群,像一個巨大而冰冷的注腳,詮釋著新法的含義。
城門內外,死寂一片。所有經過的人,無論是販夫走卒還是乘車騎馬的貴族,
都不由自主地放緩腳步,仰頭,瞳孔驟縮,倒吸一口涼氣,繼而死死閉上嘴,匆匆低頭離開,
不敢多看一眼,更不敢議論半句??謶郑瑹o聲無息地蔓延,沉甸甸地壓在每個目睹者的心頭,
比任何喧囂的宣告更具力量。消息則以比風更快的速度卷過櫟陽的大街小巷,
鉆進每一處高門府邸。“聽說了嗎?甘太師的嫡孫…被公子戟…一劍殺了!
”“就在城外田埂上!腦袋都掛出來了!”“為了幾畝荒地…就殺了甘家的公子?
”“是新法…《墾草令》…”竊竊私語在暗處流淌,驚駭、難以置信、以及一絲隱秘的快意,
在各種復雜的目光中交織。世族階層更是集體失聲了片刻,旋即爆發(fā)出無形的劇烈震動。
“狂妄!豎子安敢如此!”“屠戮公族,踐踏禮法!此風絕不可長!”“他贏戟仗了誰的勢?
商鞅?還是大王?!”無數道或陰鷙或憤怒的目光,投向那座沉寂已久的太師府。甘府,
深宅之內。香爐里上好的沉香氤氳出淡薄的煙霧,卻驅不散室內的壓抑和冰冷。
須發(fā)皆白、身著深紫色錦袍的太師甘龍,閉目跌坐在席上,如同一尊枯寂的雕像。他面前,
跪著幾個從城外逃回、面無人色的家奴,正語無倫次地哭訴著當時的場景。
爺他、他一句話沒說完…”“他說…借少爺的人頭…立、立規(guī)矩…”“求太師為少爺做主??!
”家奴的哭嚎在空曠的廳堂里回蕩,更添凄厲。旁邊侍立的甘氏子弟和門客們個個臉色鐵青,
咬牙切齒,有人忍不住低吼:“血債必須血償!父親(太師),
我們…”甘龍緩緩抬起一只手,止住了所有的聲音。他睜開眼,那雙老邁的眼眸里沒有淚,
沒有即刻的暴怒,只有一種深不見底的、幾乎凝固的陰沉。他慢慢轉動著拇指上的玉韘,
聲音沙啞得像是砂紙摩擦:“晟兒…沖動無狀,自取其禍?!睗M座皆驚?!疤珟煟?/p>
”甘龍的目光掃過眾人,冰冷而極具分量:“新法初行,大王意志如山。此刻跳出去,
是嫌我甘氏一門頭太多,不夠商君那把刀砍的么?”他頓了頓,
每一個字都像是從冰窖里撈出來:“收起你們的眼淚和憤慨。
不想像晟兒一樣變成城門上的裝飾,就都給我安分守己。等?!薄暗??
”一個年輕氣盛的子弟不解,悲憤道,“等到幾時?難道就讓少爺白死?”“等這把火,
燒得更旺些?!备数堉匦麻]上眼睛,聲音低沉下去,“燒到所有人都感到燙,
感到痛的時候…自然有人,比我們更坐不住?!彼氖种冈谛渲形⑽Ⅱ榭s,
枯瘦的手背上青筋隱現。那并非全然壓抑的恨意,而是一種老辣政客的冷酷權衡。嫡孫的血,
固然痛徹心扉,但更重要的,是甘氏一族的存續(xù)和未來的反撲?,F在,誰先動,
誰就會先撞在那柄名為“定秦”的鋒利劍刃上。與此同時,公子府邸。燭火通明,
卻照不透某些人心中的陰霾。幾位投靠贏戟不久的門客面色惶急,在廳中來回踱步?!肮?,
此舉是否太過酷烈?甘龍門生故舊遍布朝野,其族勢力盤根錯節(jié),只怕頃刻之間,
便是滔天巨浪啊!”“是啊公子,甘晟雖該死,但其罪或不至死,當交付司寇依律審理。
公子當眾格殺,雖快意,卻恐授人以柄,言您濫用私刑,藐視國法??!
”“甘龍必不會善罷甘休,暗箭難防,公子還需早作謀劃…”贏戟坐在案后,
指尖輕輕敲擊著那份冰冷的絹帛——《秦律》。他對門客們的焦慮恍若未聞,
只是拿起旁邊另一卷竹簡。那是黑衣衛(wèi)剛剛送來的,上面羅列著短短一日之內,
咸陽周邊各縣報上的墾荒數字,以及數起類似的、但規(guī)模小得多的豪族侵田事件的處理結果。
數字在跳漲,而那些小規(guī)模的沖突,都在地方官吏雷厲風行的處置下迅速平息。
效率高得異乎尋常。他忽然輕笑一聲,打斷了門客們的勸諫?!澳銈兛?,”他提起那卷竹簡,
目光清亮,不見絲毫陰翳,“法之所向,令之所行。一顆人頭,勝過萬句空言。
”“甘龍不會動?!壁A戟的語氣篤定,“至少現在不會。他比任何人都懂,
什么時候該縮回爪子?!薄爸劣趪ā彼闷鹉蔷怼肚芈伞?,又輕輕放下,
發(fā)出“啪”的一聲輕響,“我殺的,不是一個貴族。是一個違抗王命、踐踏新法的囚徒。
場所不同,結果一樣。這,就是法?!彼酒鹕?,走到窗邊,
望向城外那片似乎仍縈繞著血腥味的土地,也望向更遠處黑暗中沉默的群山?!熬蘩??
我要的就是這巨浪?!壁A戟的聲音很輕,卻帶著一種無可動搖的決絕,“不變法,
秦便是案板上的魚肉,遲早被六國分食。這惡名,總得有人來背。
既然父王與商君將我推到此位,那便由我,來做這撕開一切潛規(guī)則的第一把快刀。
”“告訴所有還在觀望的人——”他轉過身,燭光在他年輕的臉上投下堅毅的陰影,
眼眸深處卻仿佛有火在燒,“新法面前,沒有特權,沒有例外。從甘晟的頭開始,一視同仁。
”就在這時,府外傳來清晰的報號聲:“左庶長商君到——!”門客們神色一凜,
迅速收斂情緒,垂首肅立。商鞅的身影出現在門口,依舊是一絲不茍的深衣,面容冷峻,
看不出絲毫喜怒。他的目光直接落在贏戟身上,略一拱手:“公子。
”贏戟頷首:“商君是為城門上那顆人頭而來?”商鞅坦然承認:“是,也不是。
”他步入廳中,聲音平穩(wěn)無波,“臣來,是告知公子,大王已知曉此事。
”廳內氣氛瞬間繃緊。門客們連呼吸都屏住了。贏戟眉梢微挑:“父王如何說?
”商鞅從袖中取出一卷薄薄的帛書,遞了過去:“大王只讓臣帶來這個?!壁A戟展開。
帛書上并非預想中的斥責或詢問,
只有一行熟悉的、屬于秦王的鐵畫銀鉤的字跡——“法立如山,善?!痹贌o他言。
一股難以言喻的激流瞬間沖過贏戟的心頭。他緩緩卷起帛書,再抬頭時,臉上已看不出波瀾,
只對商鞅道:“有勞商君?!鄙眺鄙钌羁戳怂谎?,那目光銳利如刀,
似乎要剖開他平靜的表象,看到內里真正的意圖。片刻后,他再次開口,聲音壓得極低,
僅容贏戟一人聽見:“公子可知,甘龍雖縮首,但其黨羽杜摯,已連夜出城,
往雍城舊都方向而去。雍城,多老世族,多怨望之聲?!边@是一個提醒,也是一個試探。
贏戟眼底寒光一閃,旋即隱沒。他自然知道杜摯,甘龍的忠實黨羽,
也是朝中反對變法最激烈的聲音之一。此時前往舊都雍城,其意不言自明?!疤盒〕?,
何足道哉?!壁A戟的聲音不大,卻帶著一種冰冷的自信,“新法之劍既已出鞘,不見血,
怎會歸?”他望向窗外漆黑的夜空,仿佛能看到那暗流涌動之下,更多蠢蠢欲動的身影。
“讓他們來。”雍城的方向,像一塊投入死水的巨石,
在咸陽看似平靜的官場下激起層層暗涌。杜摯的連夜出走,根本算不得隱秘,
無數雙眼睛盯著,無數只耳朵豎著,將這消息伴著各種猜測,迅速傳遞到各個角落。
舊都雍城,那是老秦世族盤根錯節(jié)的巢穴,是舊日榮耀與特權的最后堡壘,
對新法的不滿和抗拒早已積蓄多年,只差一個火星。杜摯此行,無疑是去點燃這個火星。
章臺宮內,燭火通明至深夜。贏戟與商鞅對坐,案上鋪開著雍城周邊的地圖與戶籍、田冊。
空氣凝重得能擰出水來?!岸艙匆阎劣撼?,三日來,頻頻出入各大世族府邸。
”商鞅的聲音平板無波,指尖點在地圖上雍城的位置,“雍城令孟皋,是孟西白三族的人,
素來陽奉陰違。據報,城內已有流言,稱新法苛虐,欲奪世族根基,
不如…”后面的話他沒說,但意思不言自明。贏戟的目光在地圖上逡巡,并未立刻回應。
他想起離京前,父王那深不見底的眼神,和那句僅有一個“善”字的批注。那是信任,
也是考驗,更是將他徹底推向變法前臺,再無退路。他手指無意識地敲擊著案幾,節(jié)奏穩(wěn)定,
不見慌亂?!八麄冊诘?。”贏戟忽然開口,打破沉默,“等我們大軍壓境,等我們興師問罪。
如此,他們便可挾裹民意,據城而抗,將一場依法治罪的反叛,
粉飾成被迫無奈的‘清君側’?!鄙眺毖壑虚W過一絲極細微的訝異,旋即點頭:“公子明見。
故,大軍不可輕動。然,法之威嚴,亦不可墮。雍城,必須去?!薄叭?,
但不是他們想要的方式。”贏戟站起身,走到殿窗邊,望向咸陽城沉睡的輪廓,
以及更遠處不可見的雍城方向,“他們以為我會帶著定秦劍和甲士去殺人。我偏不。
”他轉過身,眼中跳動著一種冷靜的火焰:“我要去‘賞功’?!比蘸螅?/p>
一支輕簡卻規(guī)格極高的車隊駛出咸陽,直奔雍城。沒有大軍隨行,
只有公子戟的儀仗與百名精銳護衛(wèi)。消息早已快馬傳至雍城,引得各方驚疑不定。
雍城城門大開,以雍城令孟皋為首的官吏世族們依禮出迎,表面恭敬,
眼神深處卻藏著審視與警惕,甚至是一絲不易察覺的倨傲。他們早已做好各種準備,
卻萬萬沒想到,贏戟下車后的第一句話竟是:“聞雍城子弟近日墾荒踴躍,新法推行甚力,
父王心慰,特命本公子前來,依《軍功爵制》與《墾草令》,論功行賞!
”孟皋等人一時愕然,準備好的說辭全堵在了喉嚨里。不等他們反應,
贏戟已雷厲風行地入駐官署,下令即刻張榜公示賞格,并召集所有有功之人,無論出身,
即刻前來受賞。官署前的廣場迅速被聞訊趕來的人群圍得水泄不通。有衣衫襤褸的平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