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刺耳的剎車聲、金屬扭曲的尖鳴、人群的驚呼……最后匯成一片粘稠的、令人窒息的死寂。
林宇跪在冰冷的水泥地上,視野被一片刺目的紅所淹沒。
溫熱的、帶著鐵銹味的液體浸透了他昂貴的西褲,粘膩地貼著他的皮膚,
卻遠不及他懷中那人身體迅速流失的溫度那樣讓他冰冷徹骨。蘇然躺在他懷里,
平日里那張總是對他吐出刻薄言辭、帶著譏誚笑意的臉,此刻蒼白得像一張被揉皺的紙。
鮮血從他破碎的唇角不斷溢出,蜿蜒而下,染紅了他素來一絲不茍的襯衫領口。
那雙總是閃爍著挑釁和銳光的眼眸,此刻艱難地睜開一條縫,渙散的瞳孔努力聚焦,
似乎想最后再看清林宇的臉。“你……”林宇的喉嚨像是被砂紙磨過,
干澀得發(fā)不出一個完整的音節(jié)。他想問為什么,
為什么這個從小到大和他針鋒相對、恨不得將他踩在腳下的死對頭,
會在那輛失控的貨車撞過來的瞬間,毫不猶豫地、幾乎是本能地將他狠狠推開,
用自己單薄的身軀承受了那致命的撞擊?蘇然的嘴唇極其輕微地翕動了一下,似乎想說什么,
但涌出的只有更多的血沫。那微弱的氣音,破碎得聽不真切,像一根燒紅的針,
狠狠扎進林宇的心臟。最終,那雙眼睛里最后一點光也熄滅了,像是耗盡了所有能量的星辰,
徹底沉寂下去。抵在林宇胸口的那點微弱的力道,也軟軟地垂落?!疤K然?蘇然!
”林宇徒勞地搖晃著那具迅速冰冷下去的身體,聲音嘶啞,
帶著自己都未曾察覺的恐慌和絕望,“醒醒!你不準死!聽見沒有!我們的競爭還沒結束!
你……”回應他的,只有周圍越來越嘈雜的喧嘩和由遠及近的救護車鳴笛聲。但他知道,
一切都晚了。世界在林宇眼前旋轉、崩塌、碎裂成齏粉。他緊緊抱著蘇然,
仿佛這樣就能留住那正在飛速消逝的生命,
巨大的、難以言喻的悲痛和茫然像海嘯般將他吞沒。他們斗了這么多年,
從青蔥校園到殘酷商場,他早已習慣了蘇然的存在,習慣了他作為對手的種種。他從未想過,
有一天,這個鮮活、尖銳、讓他恨得牙癢癢又不得不全力以赴的人,
會以這樣一種決絕而慘烈的方式,驟然退場。而原因,他竟然一無所知。
---醫(yī)院的太平間,陰冷得沒有一絲活氣。林宇像個被抽走了靈魂的木偶,
機械地辦理著各種手續(xù)。蘇家的父母哭得幾乎暈厥過去,看向林宇的眼神復雜難辨,有悲痛,
有怨懟,或許還有一絲說不清道不明的意味。林宇無言以對,
任何語言在生死面前都顯得蒼白無力。蘇然的助理,一個眼睛哭得紅腫的年輕男人,
將一個看起來有些年頭的、封面磨損的硬殼筆記本遞給了林宇。
“林總……這是……這是在蘇總辦公室的保險柜里找到的,單獨放著的,
上面……貼著您的名字。”助理的聲音哽咽。林宇僵硬地接過那本日記。
封面上是蘇然熟悉而凌厲的字跡,寫著“To 林宇”。他的指尖觸及那冰冷的封面,
心臟猛地一縮。他獨自一人坐在醫(yī)院空曠的走廊長椅上,
頭頂慘白的燈光將他的影子拉得細長而孤獨。他深吸了一口氣,仿佛用盡了全身的力氣,
才顫抖著翻開了第一頁。映入眼簾的,是少年青澀卻已初具風骨的筆跡,日期是十年前,
他們剛上高一的時候?!?月12日,晴】開學典禮,又看到那個討厭的家伙了。林宇,
笑得真蠢,像個開屏的孔雀,偏偏那么多女生圍著看。煩。
真想把他那張臉按進操場的草地里?!?0月25日,陰】今天籃球賽,
他進球后看向我這邊的看臺了。是在炫耀嗎?蠢貨?!贿^他打球的樣子,
確實……有點好看。呸!我在想什么!【12月3日,小雨】聽說他感冒了,沒來上學。
活該,誰讓他昨天打球出汗不穿外套?!閷侠锬呛兴幎伎毂晃夷笏榱艘矝]送出去。
林宇這個白癡!最討厭了!一頁頁,一天天,一年年。日記里記錄著林宇的點滴,
他打球贏了,他考試拿了第一,他跟別人說笑了,他皺眉了,
他開心了……蘇然用那種獨有的、帶著刺的、別扭至極的方式,事無巨細地關注著他。
那些林宇曾經以為的惡意、挑釁、找茬,在這本日記里被徹底打敗?!靖叨?,
5月20日】又跟他吵了一架,因為他收了隔壁班花的情書。雖然知道他只是禮貌收下,
轉頭 probably 就忘了,但還是氣得要死。故意找茬說他項目方案做得爛,
他果然炸毛了,跳起來跟我理論,眼睛瞪得圓圓的,像只被踩了尾巴的貓。
……只有這種時候,他才會全心全意地看著我,只看著我一個人。我真卑鄙?!敬髮W,
迎新晚會】他上臺彈鋼琴了。穿著西裝,坐在光里。真他媽帥。臺下那些人的眼神真礙眼。
結束后想去找他,卻看到他被一群人圍著祝賀。算了。走過去故意撞了他一下,
說他彈錯了一個音。他氣得臉都紅了,追著我理論了半天。值了。【畢業(yè)后,
第一次商業(yè)交鋒】他的公司拿到了那個融資項目。我知道他準備了很久。
我爸問我要不要插手,我拒絕了。……看見他在發(fā)布會上意氣風發(fā)的樣子,雖然不甘心,
但……算了,這次讓你一回。下次一定贏你。文字越來越成熟,情感卻越來越壓抑和掙扎。
那些尖銳的言語背后,是深不見底的暗戀和求而不得的痛苦。
林宇甚至能看到某些頁面上有模糊的、暈開字跡的水漬,像是眼淚滴落過的痕跡。
最后一篇日記,停在事發(fā)前一天。【明天又要和他談判了。這次準備了很久,一定要贏他。
讓他好好看看我的實力?!墒牵A了之后呢?他會不會更討厭我了?林宇,
你這個木頭腦袋,笨蛋!為什么就……不能看看我呢?哪怕一眼也好?!颗距?。
溫熱的液體滴落在泛黃的紙頁上,暈開了一小片墨跡。林宇這才驚覺自己早已淚流滿面。
心臟像是被一只無形的手緊緊攥住,反復揉捏,痛得他幾乎無法呼吸。
巨大的悔恨、震驚、心痛如同巖漿般灼燒著他的五臟六腑。原來是這樣。原來那些針鋒相對,
那些唇槍舌劍,那些他所以為的厭惡和針對,背后藏著的,
竟然是蘇然長達十余年、深埋心底、至死都未曾說出口的熾熱愛戀。
他用最笨拙、最糟糕的方式,試圖引起林宇的注意,卻只將林宇越推越遠,
最終筑起了兩人之間那道看似不可逾越的高墻。而他,林宇,對此一無所知,
甚至一直在心底將蘇然視為最討厭的、需要徹底擊敗的敵人。
“蘇然……你這個……傻瓜……”林宇將日記本緊緊抱在懷里,像是抱著世上最珍貴的寶物,
又像是抱著一塊灼熱的炭,燙得他心口劇痛。他蜷縮在長椅上,發(fā)出如同受傷野獸般的嗚咽。
如果能夠重來……如果能夠早點知道……巨大的情緒沖擊和連日來的疲憊最終擊垮了他,
意識沉入黑暗前,林宇腦海里只剩下這一個瘋狂而絕望的念頭?!诙拢夯腥蝗鐗?,
重回起點刺目的陽光透過眼皮,帶來一陣不適的灼熱感。林宇猛地睜開眼,
劇烈的頭痛讓他忍不住悶哼一聲。他下意識地伸手去摸額頭,觸手所及是光滑的皮膚,
沒有預料中的紗布和傷口。等等……他猛地坐起身,驚愕地環(huán)顧四周。熟悉的房間,
灰白基調的極簡裝修,巨大的落地窗外是繁華的城市景象。
這是他位于市中心高級公寓的臥室,但不是他后來常住的那一間,
這似乎是……他剛大學畢業(yè)不久時住的地方?他低頭看向自己,
身上穿著一套質地精良的絲質睡衣,身體感覺年輕而充滿活力,
沒有經歷通宵加班后的疲憊和那次車禍帶來的隱隱作痛。這是怎么回事?
他跌跌撞撞地沖下床,跑到浴室鏡子前。鏡子里映出一張年輕、英俊、略帶青澀的臉龐,
眉宇間還沒有被后來繁重的商業(yè)壓力和勾心斗角刻上深深的痕跡,眼神清澈,
帶著一絲未曾經歷過巨痛的張揚。這分明是二十二三歲時的自己!
他難以置信地摸了摸自己的臉,又猛地看向一旁的電子日歷。
上面清晰地顯示著日期——XXXX年9月18日。這個日期像一道閃電劈中了林宇的大腦。
他清楚地記得,這是他畢業(yè)后創(chuàng)立“宇馳科技”剛剛步入正軌,
而蘇然的“銳達科技”也幾乎同時崛起,
雙方即將因為爭奪第一個重大合作項目而正面交鋒的時間點!就在今天下午,
他和蘇然將會在一場行業(yè)交流會上碰面,并且爆發(fā)一次相當不愉快的沖突,
為后續(xù)一系列激烈的競爭奠定了基調。他……重生了?回到了一切都還來得及的時候?
巨大的震驚過后,是狂喜,是慶幸,是難以置信的恍惚。蘇然!蘇然還活著!
那個在他懷里冰冷下去的人,那個將十年暗戀深埋心底的傻瓜,
現(xiàn)在還好好地活在這個世界上!他們之間那些無法彌補的遺憾和錯誤,都還沒有發(fā)生!
林宇的心臟瘋狂地跳動起來,血液奔涌著沖向四肢百骸,帶來一種近乎戰(zhàn)栗的激動。
他死死攥緊了拳頭,指甲深深嵌入掌心,那清晰的痛感提醒著他,這不是夢,這是真實!
他深吸了幾口氣,強迫自己冷靜下來。目光落在鏡中年輕的自己身上,
眼神逐漸從狂喜變得堅定、深邃,帶著一種歷經生死和失去后沉淀下來的決心和迫切。
上一世,他懵然無知,辜負了一場深情,最終換來天人永隔的慘痛結局。這一世,
既然老天給了他重來一次的機會,他絕不會再重蹈覆轍!蘇然。這一次,換我來走向你。
換我來看清你尖銳外殼下隱藏的真心。換我來主動抓住你。他快速洗漱,
換上一身剪裁得體的西裝??粗R中意氣風發(fā)又帶著一絲沉穩(wěn)矛盾的自己,
林宇整理了一下領帶,嘴角勾起一抹勢在必得的弧度。死對頭?呵。從今天起,
這個劇本該改寫了。下午的行業(yè)交流會,他準時出席。會場內衣香鬢影,觥籌交錯,
都是各行各業(yè)的精英。林宇端著酒杯,目光卻像精準的雷達,快速掃過全場,
迫切地搜尋著那個熟悉的身影。心跳,在不自覺地加速。終于,在一個相對安靜的角落,
他看到了。蘇然。年輕的蘇然,穿著一身合體的黑色西裝,身姿挺拔,面容俊秀,膚色白皙,
正微微側著頭聽旁邊的人說話,手里漫不經心地晃著一杯香檳。他似乎有些心不在焉,
眼神清冷,帶著一種疏離感,偶爾微微蹙眉,流露出些許不耐,卻依舊保持著得體的禮儀。
陽光透過玻璃窗灑落在他身上,給他周身鍍上了一層淡淡的金邊,美好得有些不真實。
林宇的心臟像是被什么東西猛地撞了一下,酸澀與狂喜交織,幾乎讓他窒息?;畹?,
會呼吸的,鮮活的蘇然。不再是那個躺在血泊里,身體逐漸冰冷的絕望畫面。
他的目光太過專注熾熱,仿佛帶著實質的溫度,終于引起了角落那人的注意。
蘇然若有所覺地轉過頭,視線精準地捕捉到了林宇。兩人的目光在空中相遇。剎那間,
蘇然的眼神微微一凝,閃過一絲極其復雜的情緒,快的讓人抓不住,
隨即立刻被慣有的、帶著防御性的冷淡和譏誚所覆蓋。他挑了挑眉梢,
嘴角勾起一抹慣常的、帶著些許挑釁意味的弧度,仿佛在說“看什么看”。若是以前的林宇,
看到這個表情,必定會被瞬間點燃斗志,毫不猶豫地瞪回去,
然后可能就會像過去無數次那樣,針尖對麥芒地吵起來。但是此刻,
林宇只是靜靜地回望著他。他的目光深沉而專注,沒有了以往的敵意和煩躁,
反而帶著一種蘇然完全看不懂的、濃烈到幾乎要溢出來的情緒,像是失而復得的珍視,
又像是深深的歉疚和……溫柔?蘇然被這不同尋常的目光看得微微一怔,
心里莫名地漏跳了一拍,竟有些不知所措。那目光仿佛能穿透他所有的偽裝,
直抵內心最深處,讓他無所遁形。他下意識地避開了林宇的視線,端起酒杯抿了一口,
掩飾那一瞬間的慌亂。這家伙今天怎么回事?吃錯藥了?還是又想耍什么新花招?
蘇然心里暗自嘀咕,提高了警惕。然而,預料中的挑釁并沒有到來。
林宇不僅沒有像往常一樣立刻反擊,反而端著酒杯,徑直朝著他走了過來。一步,
兩步……林宇的每一步都像是踩在蘇然的心跳上,讓他不由自主地緊張起來,
全身的刺都下意識地豎立準備著。周圍的空氣似乎都因為林宇的靠近而變得凝滯。
一些注意到他們這邊情況的人也開始投來好奇的目光,
誰都知道林家和蘇家的兩位少爺不對付,每次碰面都火花四濺,看來今天又有好戲看了。
蘇然握緊了酒杯,已經做好了冷嘲熱諷的準備。林宇在他面前站定。距離很近,
近到蘇然能清晰地看到林宇眼中自己的倒影,
以及那雙深邃眼眸里他從未見過的、復雜難辨的情愫。然后,
在蘇然全身戒備、在場所有人看好戲的目光中,林宇做出了一個讓所有人瞠目結舌的舉動。
他微微舉杯,對著蘇然,露出了一個極其真誠的、甚至可以說是溫和的笑容。聲音低沉悅耳,
沒有絲毫火藥味,反而帶著一種恰到好處的友善:“蘇總,好久不見。今天的演講很精彩。
”“……???”蘇然徹底愣住了,大腦當場宕機。他預想了林宇的一百種開場方式,
唯獨沒有這一種。這家伙……是瘋了嗎?還是有什么驚天大陰謀?
蘇然握著酒杯的手指下意識收緊,指節(jié)微微泛白。他漂亮的桃花眼里寫滿了驚疑不定,
像一只被入侵了領地的貓,渾身的毛都炸了起來,卻又因為對方不按常理出牌而顯得有些懵。
“你……”他張了張嘴,試圖找回自己慣有的冷嘲熱諷的語調,卻發(fā)現(xiàn)聲音有點干澀,
“林宇,你又想玩什么把戲?”他的警惕和懷疑幾乎凝成了實質。這不能怪他,
誰面對一個斗了十幾年、見面就掐的死對頭突然露出如此“和善”甚至堪稱“溫柔”的表情,
第一反應都絕不會是受寵若驚。林宇看著他那副如臨大敵卻又強作鎮(zhèn)定的樣子,
心里又酸又軟。以前他怎么就沒發(fā)現(xiàn),蘇然這副虛張聲勢的模樣,其實……有點可愛?
那本日記里的文字此刻無比清晰地浮現(xiàn)在他腦海,
為他眼前這個人鍍上了一層全然不同的濾鏡。他維持著笑容,語氣更加誠懇,
甚至帶上了一絲不易察覺的縱容:“能玩什么把戲?
只是覺得蘇總剛才關于人工智能未來應用場景的分析很有見地,由衷地想稱贊一句而已。
商業(yè)競爭歸競爭,對優(yōu)秀的見解表示贊賞,不是很正常嗎?”這話說得滴水不漏,
甚至抬了蘇然一手。周圍豎著耳朵聽動靜的人們也露出了詫異的表情。咦?
今天太陽打西邊出來了?林家大少居然會夸蘇家那位?還夸得這么真心實意?
不是說兩人勢同水火嗎?蘇然被這話噎了一下,一時間竟找不到話來反駁。
他難道能說“不正常!你夸我就不正常!”嗎?那顯得他多小家子氣。
他只能硬邦邦地回了一句:“……多謝夸獎,林總過譽了?!闭Z氣依舊僵硬,
但那股劍拔弩張的氣勢卻不自覺弱了下去。林宇見好就收,沒有繼續(xù)逼近嚇到他。
他深知蘇然性格別扭,戒心又重,操之過急只會適得其反。
他就像靠近一只長期對自己哈氣的貓,需要極大的耐心和溫柔,慢慢卸下他的心防。
“期待下次有機會交流?!绷钟钗⑿χc了點頭,舉止優(yōu)雅得體,然后便自然地轉身,
走向了另一群相熟的企業(yè)家,仿佛剛才真的只是進行一次再普通不過的友好寒暄。
留下蘇然一個人站在原地,心里像是被貓爪子撓過一樣,亂七八糟的。
他盯著林宇挺拔的背影,眉頭皺得死緊。這家伙絕對有問題!是新型的商業(yè)心理戰(zhàn)?
先示好降低他的警惕,然后再找機會給予致命一擊?還是林家又有什么新的布局,
需要暫時麻痹他?蘇然的腦子飛速運轉,試圖從商業(yè)競爭的角度解讀林宇這反常的行為,
卻總覺得哪個理由都有些牽強。尤其是林宇剛才看他的那個眼神……太奇怪了,
那里面包含的情緒復雜得讓他心驚,甚至有一瞬間,他幾乎以為……不,不可能。
蘇然迅速掐滅了心底那個荒謬的念頭。林宇討厭他,這是板上釘釘的事實,
從中學時代起就如此。他無數次地試探、挑釁,換來的只有林宇更加不耐煩的反擊和厭惡。
那樣的眼神,絕對不可能出現(xiàn)在林宇看他的時候。一定是錯覺,或者是他新的陰謀。
蘇然深吸一口氣,強行壓下內心的波瀾起伏,恢復了那副冷若冰霜、生人勿近的模樣。
但只有他自己知道,心底某個角落,已經被林宇這突如其來的異常舉動,攪得再也無法平靜。
---交流會結束后,林宇站在酒店門口,看著蘇然的車離開,目光深邃。
助理將車開到他面前,低聲詢問:“林總,回公司嗎?”“不,”林宇拉開車門坐進去,
報了一個餐廳的名字,“去這里?!蹦鞘且患乙钥谖肚宓侣劽奶K幫菜餐廳。
林宇記得很清楚,上一世偶然一次聽到蘇然的助理提起過,蘇然胃不太好,
但又偏愛口味重的食物,每次吃多了都會不舒服,其實私下里很喜歡這家餐廳的菜式,
只是很少來。以前他聽到這種消息只會嗤之以鼻,關他什么事?但現(xiàn)在,
每一個關于蘇然的細節(jié),都成了他珍貴的寶藏。他需要找一個合情合理的借口,
再次“自然”地接觸到蘇然。車子平穩(wěn)行駛,林宇拿出手機,
翻到蘇然的號碼——這個他以前幾乎從不主動撥打的號碼。他略微思索,編輯了一條短信。
【蘇總,冒昧打擾。剛剛在會上聽聞銳達科技也在關注城東科技園的項目,
不知明日是否有空,一起喝杯咖啡,交換一下看法?或許有合作的可能。林宇。
】短信發(fā)出后,林宇的心跳有些加速。他緊緊握著手機,等待著回應。這是一種試探。
以他們以往的關系,提出“合作”簡直是天方夜譚,蘇然大概率會冷嘲熱諷地拒絕。但是,
他剛剛在交流會上釋放了“善意”,又抬出了雙方都可能感興趣的共同項目,
或許……有一絲機會?時間一分一秒過去,手機遲遲沒有動靜。林宇的心慢慢沉了下去。
果然還是太心急了嗎?就在他幾乎要放棄等待時,手機屏幕突然亮了。一條新信息,
來自蘇然。內容極其簡短,只有一個字:【時間?地點?】沒有稱呼,沒有寒暄,
冷漠得不能再冷漠。但林宇的眼睛瞬間亮了起來,嘴角控制不住地向上揚起。他成功了!
第一步!他迅速回復了時間和一家環(huán)境清幽的咖啡館地址。對方再次回復,
依舊言簡意賅:【嗯?!勘M管只有一個“嗯”字,林宇卻像是得到了全世界最珍貴的承諾。
他靠在車后座上,看著窗外飛速掠過的街景,重生以來一直緊繃的心情,
終于稍稍放松了一些。希望的火苗,開始在心口悄然燃燒。---第二天下午,咖啡館。
林宇提前十分鐘到達,選了一個靠窗的安靜位置。他點了一杯美式,
然后給蘇然點了一杯拿鐵——他記得日記里提過,蘇然其實喜歡加奶的咖啡,
但因為覺得顯得不夠“成熟強硬”,在外人面前總是點最苦的黑咖啡。這種細節(jié),
以前的林宇絕不會留意。他有些緊張,不時地看向門口,
又低頭整理一下本就不存在褶皺的西裝袖口。終于,在約定時間的前一分鐘,
蘇然的身影出現(xiàn)在了咖啡館門口。他今天穿了一件淺灰色的襯衫,襯得皮膚愈發(fā)白皙,
神情依舊冷淡,眉宇間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戒備。他目光掃視一圈,很快看到了林宇,
然后邁步走了過來,步伐沉穩(wěn)?!疤K總,很準時。”林宇站起身,為他拉開對面的椅子,
動作自然流暢。蘇然腳步幾不可查地頓了一下,似乎有些不習慣林宇這種紳士的舉動。
他冷淡地點了下頭,坐下:“林總約我,想談什么合作?”直奔主題,毫不拖泥帶水,
符合他一貫的風格。林宇也不繞圈子,將一份簡單的資料推到他面前:“關于科技園的項目,
我知道銳達和宇馳都有意競標底層智能管理系統(tǒng)。據我所知,這個項目體量巨大,
技術要求也高,單獨吃下對任何一家來說都有壓力,而且風險不小。
”蘇然拿起資料翻看了一下,不置可否:“所以?”“所以我在想,是否存在一種可能,
我們暫時放下競爭,攜手合作?!绷钟羁粗难劬?,語氣真誠,
“宇馳在算法和數據處理上有優(yōu)勢,銳達在硬件集成和現(xiàn)場實施方面經驗更豐富。
如果我們能聯(lián)合競標,優(yōu)勢互補,中標的機會會大很多,也能更好地完成這個項目。
”這個提議并非林宇憑空捏造。上一世,這個項目最終被一家外資企業(yè)拿下,
就是因為國內幾家公司惡性競爭,互相壓價拆臺,最終誰也沒落到好。
后來他和蘇然都反思過,如果當時兩家合作,結果或許會完全不同。蘇然抬起眼,
審視地看著林宇,似乎在判斷他話里的真實性以及背后是否藏著陷阱。
“林總什么時候變得這么有合作精神了?”他語帶譏誚,“我記得上次城西的項目,
林總搶起來可一點都沒手軟?!绷钟钐谷唤邮芩馁|疑:“彼一時此一時。
商業(yè)決策應該基于利益最大化,而不是個人好惡。我相信蘇總也是同樣的想法。
這個項目單獨競標,我們雙方的贏面都不超過40%,但如果合作,
我認為成功率可以提升到70%以上。這是雙贏?!彼D了頓,補充道:“當然,
這只是我的一個初步構想。如果蘇總覺得有興趣,我們可以讓各自的團隊先接觸一下,
做個初步的可行性評估。就算最后合作不成,交換一些行業(yè)信息,避免不必要的內耗,
也不是壞事?!绷钟畹脑捄锨楹侠?,完全站在商業(yè)利益的角度,讓人挑不出毛病。
甚至他那句“而不是個人好惡”,
隱隱像是在為昨天和今天的反常舉動做注解——他只是拋開偏見,純粹從商業(yè)角度出發(fā)。
蘇然沉默了片刻,長而密的睫毛垂下,遮住了眼中的思緒。
他修長的手指無意識地摩挲著咖啡杯的杯壁。林宇的心提了起來。他知道,蘇然在權衡。
就在這時,服務生將林宇點好的拿鐵端了上來,輕輕放在蘇然面前。
蘇然看著那杯飄著細膩奶泡的拿鐵,明顯愣了一下,抬頭看向林宇,
眼神里閃過一絲愕然和更深的不解。林宇狀似無意地解釋道:“聽說這里的拿鐵味道不錯,
就擅自幫蘇總點了。如果不喜歡,可以換別的?!碧K然抿了抿唇,眼神復雜地看了林宇一眼,
最終沒有說什么,只是低聲回了句:“……不用?!彼似鸨?,輕輕抿了一口。
溫熱的、帶著奶香的咖啡滑入喉嚨,似乎稍稍軟化了他周身冰冷的防御。
林宇將他的細微反應盡收眼底,心底泛起一絲微妙的甜???,他知道他的喜好。
“林總的提議,”蘇然放下咖啡杯,終于再次開口,語氣依舊平淡,
但那股尖銳的敵意似乎淡去了一些,“我會考慮。可以讓項目團隊先接觸評估。
”林宇心中一陣雀躍,面上卻保持著沉穩(wěn):“好。那我讓我的助理聯(lián)系銳達那邊對接。
”正事似乎暫時告一段落,氣氛陷入一種微妙的沉默。林宇看著蘇然安靜喝咖啡的側臉,
陽光透過窗戶落在他濃密的睫毛上,投下一小片陰影。歲月靜好,莫過于此。
他心底一片柔軟,忍不住想找些話題。“蘇總最近似乎很忙?要注意休息。
”他語氣自然地關心道。蘇然動作一頓,抬眼看他,
眼神又帶上了審視:“林總什么時候開始關心起競爭對手的身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