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叫陳思思，是個啞巴，被戰(zhàn)斗英雄高建城用三斤小米彩禮從村里換出來當老婆的。
他嫌我生的女兒身體弱，丟了他戰(zhàn)斗英雄的臉，就在一個大雪天，
把五歲的女兒瑤瑤扔進院子，逼她“鍛煉意志”。后來，瑤瑤死在了那個冬天。
所有人都說高建城是愛之深責之切，只有我知道，他是故意的。瑤瑤下葬那天，
我突然開口說話了。我對高建城說了第一句話：“你腳下有冰，會摔斷腿。
”全大院的人都笑我瘋了，高建城更是滿臉不屑?？上乱幻耄Y(jié)結(jié)實實地摔倒，
骨頭斷裂的脆響，比鞭炮還響亮。他們不知道，我不是瘋了，我是來索命的。
01我女兒瑤瑤的葬禮很簡單。軍事大院里，人人穿著厚重的軍大衣，袖子上戴著黑紗，
臉上的表情卻很輕松，甚至帶著幾分閑聊的愜意。他們不是來哀悼的，是來安慰英雄的。
我的丈夫，高建城，胸前掛著軍功章，此刻正被一群戰(zhàn)友圍著。他眼眶通紅，聲音嘶啞，
捶著胸口，反復(fù)說著同一句話：“都怪我，怪我沒照顧好瑤瑤！我對不起組織，對不起人民！
”多偉大的英雄啊。女兒死了，想的還是組織和人民。婆婆張桂英在一旁抹著淚，
聲音卻尖銳地劃破空氣，矛頭直指我：“我們老高家真是倒了血霉，娶了你這么個喪門星！
生個丫頭片子就算了，還天生就是個病秧子，現(xiàn)在好了，克死我孫女，你滿意了？
”我穿著單薄的舊棉衣，跪在小小的土堆前，一言不發(fā)。我是個啞巴。從嫁進這個大院起，
我就沒說過話。他們都說我是個不會下蛋還晦氣的悶葫蘆。高建城走過來，
居高臨下地看著我，語氣里帶著他慣有的命令口吻：“陳思思，別跪著丟人現(xiàn)眼了，起來。
”他的皮靴擦得锃亮，一塵不染，就像他“戰(zhàn)斗英雄”的榮譽一樣，容不得半點污點。
而我和死去的瑤瑤，就是他這輩子最大的污點。我緩緩抬起頭，看了他一眼。這是三年來，
我第一次正眼看他。他的眼神里沒有悲傷，只有煩躁和一絲掩飾不住的輕松。
我突然不想再當啞巴了。我張開干裂的嘴唇，用一種幾乎不像人聲的，沙啞又陌生的聲音，
對他說：“高建城，你腳下有冰，會摔斷腿。”整個世界仿佛靜止了。
所有人都像看怪物一樣看著我。一個啞巴，開口說話了。說的第一句話，
竟然是詛咒自己的英雄丈夫。高建城愣住了，隨即臉上浮現(xiàn)出暴怒的紅暈。
他覺得我在大庭廣眾之下讓他難堪?！澳愫f八道什么！”他低吼一聲，抬腳就要朝我走來。
婆婆更是像被踩了尾巴的貓，跳起來指著我的鼻子罵：“你個瘋婆子！你還敢咒建城？
我看你是想被送去勞改！”周圍的人也議論紛紛。“瘋了吧？剛死了女兒，受刺激了。
”“嘖，真是晦氣，高營長怎么娶了這么個女人?！备呓ǔ遣恍嫉乩浜咭宦暎~開步子。
就在他的腳落下的瞬間，“咔嚓”一聲脆響，伴隨著他一聲壓抑不住的痛呼，
他整個人以一種極其狼狽的姿勢摔倒在地。剛才還喧鬧的人群，瞬間鴉雀無聲。
所有人都眼睜睜地看著，這位在戰(zhàn)場上都未曾倒下的戰(zhàn)斗英雄，抱著自己的小腿，
疼得額頭青筋暴起，冷汗直流。他剛才落腳的地方，正是一小塊被人忽略的薄冰。我的嘴，
好像真的開過光。我慢慢從地上站起來，走到他面前，蹲下身子，
用只有我們兩個人能聽到的聲音，輕輕說：“高建冷，這只是開始?！彼耐左E然收縮，
驚恐地看著我，仿佛在看一個從地獄里爬出來的惡鬼。02高建城被緊急送去了軍區(qū)醫(yī)院，
診斷結(jié)果是小腿骨裂，需要靜養(yǎng)三個月。一個前途無量的戰(zhàn)斗英雄，
在女兒的葬禮上摔斷了腿。這事傳出去，成了整個大院的笑話。
婆婆張桂英把所有的怨氣都撒在了我身上。她沖進屋里，把我給瑤瑤縫的小布老虎扔在地上，
用腳狠狠地踩著。“你個掃把星！克完小的克老的！
你是不是非要我們老高家家破人亡你才甘心？”我沒理她，
只是默默地撿起那個臟兮兮的布老虎，用袖子擦干凈上面的腳印。這是瑤瑤最喜歡的玩具。
瑤瑤身體不好，有先天性的心悸。醫(yī)生說要靜養(yǎng)，不能劇烈運動，更不能受涼。
可高建城不信。他說那是資產(chǎn)階級的嬌氣病。他英雄的女兒，必須有鋼鐵般的意志。所以，
從瑤瑤三歲起，他就逼著她每天早上五點起來，在院子里跑步。無論是刮風下雨，
還是數(shù)九寒冬?，幀幟看味伎拗笏∧槂龅冒l(fā)紫，嘴唇都在抖?！鞍职郑依?，
我跑不動……”高建城就會一巴掌扇過去，罵她是“廢物”。“哭什么哭！
老子的字典里沒有‘退縮’兩個字！你跑不動，也得給我跑！”我求他，給他跪下，
他卻一腳把我踹開，罵我是個沒見識的農(nóng)村婦女，只會溺愛孩子，會毀了瑤瑤一輩子。
大院里的鄰居們聽見了，也都勸我?！八妓及。ǔ且彩菫榱撕⒆雍?。”“是啊，
現(xiàn)在吃點苦，以后才能成才嘛！你看我們家小子，也是這么練出來的。
”他們都站在高建城那邊。因為他是英雄，英雄做的一切都是對的。
直到那個下著鵝毛大雪的清晨?，幀幍昧酥馗忻埃瑴喩頋L燙。我抱著她不撒手，
求高建城讓她休息一天。他直接把我推倒在地，從我懷里搶過瑤瑤，
把她扔進了院子的雪地里?！鞍l(fā)燒正好鍛煉意志！今天必須跑夠五圈！
”瑤瑤只穿著單薄的毛衣，她跪在雪地里，哭著喊媽媽。雪花落在她稀疏的頭發(fā)上，
很快融化，讓她看起來像個可憐的小雪人。我瘋了一樣沖上去，卻被高建城死死地按住。
他掐著我的脖子，在我耳邊說：“陳思思，你要是敢壞我的事，
我就把你送回你那個窮山溝里去，讓你爹媽再把你賣一次。”那天，瑤瑤沒能跑完五圈。
她倒在了雪地里，再也沒起來。送到醫(yī)院時，醫(yī)生說，急性肺炎引發(fā)了心力衰竭，晚了。
所有人都說這是一場意外。只有我知道，這是蓄意謀殺。晚上，高建城從醫(yī)院回來，
坐在床邊抽煙。他的臉上沒有半點悲傷，他只是煩躁地對我說：“晦氣，養(yǎng)了這么多年，
還是個廢物?！蹦且豢蹋倚牡椎哪硞€東西，跟著瑤瑤一起死了。現(xiàn)在，
看著在床上動彈不得的高建城，我把瑤瑤的小布老虎放在枕邊，
然后端了一碗黑乎乎的湯藥過去?！敖ǔ牵摵人幜?。”這是我對他說的第二句話。
他看著我，眼神里滿是戒備和恐懼。“你，你往里面放了什么？”“沒什么，”我笑了笑，
“就是補身體的。你不是說傷筋動骨一百天嗎？我希望你早點好起來，下地走路。
”我越是這么說，他越是害怕。他死死地盯著那碗藥，好像里面是穿腸的毒藥。他不敢喝。
他怕我開口說的第二句話，也會應(yīng)驗。03高建城最終還是沒敢喝那碗藥。
他讓婆婆把藥倒了，還信誓旦旦地說我想要謀殺親夫。婆婆自然是信他的。
她指著我的鼻子罵了一上午，說我是蛇蝎心腸，我們老陳家祖墳沒長草，
才會生出我這么個毒婦。我懶得跟她吵。我只是在廚房做飯的時候，幽幽地說了一句：“媽，
你今天最好別出門，不然你最寶貝的那盆君子蘭，可能會被人打碎。”婆婆最愛擺弄花草，
那盆君子蘭是她從一個老首長那里求來的，寶貝得跟眼珠子似的，每天都要搬出去曬太陽。
她聽了我的話，冷笑一聲：“我偏要出去！我倒要看看，誰敢動我的花！”她賭氣似的，
把那盆君子蘭搬到了院子正中央最顯眼的位置，然后就坐在門口的馬扎上，虎視眈眈地守著。
沒過多久，院子里傳來一陣孩子的吵鬧聲。是隔壁王政委家的小孫子，
領(lǐng)著一群半大的孩子在玩“打仗”的游戲。孩子們?nèi)耸忠话涯绢^做的槍，追來打去，
鬧得整個大院雞飛狗跳。婆婆站起來，叉著腰罵：“小兔崽子們，滾遠點玩！
別碰壞了我的花！”孩子們被她嚇得一愣，領(lǐng)頭的那個正是天不怕地不怕的年紀，
沖她做了個鬼臉：“老虔婆！”說完，一群孩子笑著鬧著，朝另一個方向跑去。
婆婆得意地哼了一聲，坐回馬扎上，嘴里還念叨著：“跟我斗，小兔崽子?！本驮谶@時，
一顆石子不知從哪個角落飛了出來，劃出一道精準的拋物線，“啪”的一聲，不偏不倚，
正好砸在君子蘭的花盆上。名貴的瓷盆應(yīng)聲而碎。婆婆的尖叫聲，比殺豬還慘烈。她沖過去，
看著一地的碎片和泥土，抱著那幾片受傷的葉子，哭得捶胸頓足。而那群孩子，
早就跑得沒影了。她回頭，死死地瞪著站在廚房門口的我，那眼神，像是要活活把我吃了。
我沖她微微一笑，沒說話。從那天起，我在這個家的地位變得微妙起來。他們都怕我，
怕我這張烏鴉嘴。高建城不敢再對我大吼大叫，婆婆也不敢再指著我的鼻子罵。
他們吃飯的時候，總是小心翼翼地看我，生怕我突然開口，說出什么不吉利的話。
高建城的腿傷養(yǎng)了很久。醫(yī)生說骨裂不嚴重，可他的腿就是恢復(fù)得很慢，整天喊疼。我知道，
他是心病。他越是怕我詛咒他，就越是疑神疑鬼，吃不香睡不好，身體自然好得慢。這天，
他的老團長來看他。老團長姓李，是個爽朗的漢子，拍著高建城的肩膀說：“建城啊，
你可是咱們團的尖刀！怎么這么不小心？等你好了，軍區(qū)大比武還等著你拿第一呢！
”高建城擠出一個比哭還難看的笑容：“團長，我……”我端著茶水走進去，
輕聲說：“李團長，您別指望他了。這次大比武，他去不了。就算去了，也是倒數(shù)第一。
”李團長的臉色瞬間沉了下來。高建城更是又急又怒，指著我吼道：“陳思思，你給我閉嘴！
”我看著他，一字一句地說：“你的手，從那天推倒瑤瑤開始，就再也拿不穩(wěn)槍了。你不信，
就試試?！彼腥说哪抗舛技性诹烁呓ǔ堑挠沂稚?。那只手，曾經(jīng)在戰(zhàn)場上殺敵無數(shù)，
立下赫赫戰(zhàn)功。此刻，那只手，卻在眾目睽睽之下，不受控制地，輕微地顫抖了起來。
04高建城的手在抖。一開始只是輕微的，幾乎看不出來。
但當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那只手上時，那顫抖變得越來越明顯。他想握緊拳頭，想控制住，
可那只手就像不屬于他了一樣，抖得連茶杯都端不穩(wěn)。李團長臉上的笑容消失了，
他皺著眉頭，嚴肅地看著高建城：“建城，這是怎么回事？
”“我……我……”高建城臉色慘白，汗水從額角滲出，“可能是躺太久了，氣血不足。
”這個借口連他自己都不信。李團長沒再說什么，只是深深地看了我一眼，眼神復(fù)雜，
然后便起身告辭了。他走后，高建城一把將桌上的東西全部掃到地上，
陶瓷杯子碎裂的聲音在房間里回響。“陳思思！你這個毒婦！你到底對我做了什么！
”他雙眼赤紅，像一頭被困住的野獸。我平靜地收拾著地上的碎片：“我什么也沒做。
是你自己，心里有鬼?！薄澳愫f！”“我胡說？”我抬起頭，直視著他的眼睛，
“你半夜說夢話，都在喊瑤瑤的名字，讓她別找你。高建城，你每天晚上，都能睡得著嗎？
”他的身體僵住了。婆婆沖進來，看到一地狼藉，又看到兒子煞白的臉，
立刻把矛頭對準我：“又是你這個喪門星！是不是你又胡說八道了？建城，別聽她的，
她就是個瘋子！”高建城卻像是沒聽到一樣，只是死死地盯著我，眼神里充滿了恐懼。
他怕了。他真的怕了。他怕我說的每一句話都會成真。他摔斷了腿，現(xiàn)在手又開始抖。
他引以為傲的身體和榮譽，正在一點點被我用嘴摧毀。他開始失眠，整夜整夜地睜著眼睛，
不敢睡覺。只要一閉上眼，他就會看到瑤瑤穿著單薄的毛衣，跪在雪地里，
對他哭喊：“爸爸，我冷……”他的精神一天比一天差，人也迅速地消瘦下去。
大院里開始傳出一些風言風語。他們不再說高建城是英雄，反而開始竊竊私語，
說他是不是在外面做了什么虧心事，才被克成這樣。還有人說，我這個啞巴媳婦，
其實是個有“神通”的人，能斷人生死。婆婆聽了這些話，氣得在家里跳腳，
可她又不敢來罵我。她只能把氣撒在別處。她開始在院子里指桑罵槐，
說些陳芝麻爛谷子的事情，含沙射影地罵那些說閑話的鄰居。這天，她在院子里洗衣服，
正罵得起勁，我從屋里走出來，對她說：“媽，你這么大聲，會把房頂?shù)耐咂鹣聛淼摹?/p>
”婆婆愣了一下，隨即罵得更大聲了：“我就是要讓所有人都聽見！我怕什么！
老天爺要是有眼，就降個雷劈死那些長舌婦！”她話音剛落，只聽“嘩啦”一聲。
一塊老舊的瓦片，不知是不是被她的聲音震松了，從屋檐上滑落下來，不偏不倚，
正好砸在她腳邊的洗衣盆里。水花濺了她一身，冰冷的井水讓她打了個哆嗦。
她呆呆地看著那塊碎成幾片的瓦片，張著嘴，一個字也說不出來了。整個院子，
瞬間安靜得可怕。所有看熱鬧的鄰居，都默默地縮回了腦袋，關(guān)上了自家的門。
05從瓦片事件后，婆婆也徹底蔫了。她看我的眼神，像是看一個行走的活閻王。
別說罵我了，連跟我大聲說話都不敢。這個家，第一次有了詭異的安靜。
高建城的情況越來越差。他的手抖得更厲害了，別說拿槍，現(xiàn)在連拿筷子都費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