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辰?jīng)_進修車行時,老王正蹲在門口焊一個破了洞的油箱,火星子濺在地上,噼啪作響。
“王哥!”林辰喘著氣,聲音有點抖。
老王抬起頭,摘下護目鏡,眼里閃過一絲了然:“想通了?”
林辰?jīng)]說話,徑直走到角落那輛“隼”旁。
車身上還蒙著塊舊帆布,他伸手掀開,灰塵簌簌落下。
陽光透過修車行的天窗照下來,正好落在銹跡斑斑的車把上,那里還能看到半截磨損的防滑膠套——是他當年親手纏的。
“你庫房里那套引擎配件……”林辰的手指拂過冰冷的車座,“能給我看看嗎?”
老王把焊槍扔在地上,用抹布擦了擦手:“早給你準備好了?!?/p>
他轉(zhuǎn)身進了里間庫房,沒多久,拖著一個沉重的木箱出來,“你爸當年特意交代,說這東西得等你‘真正需要的時候’再拿出來。我琢磨著,今天差不多就是時候了?!?/p>
木箱上了鎖,老王掏出一串鑰匙,咔噠一聲打開。
里面鋪著厚厚的泡沫,嵌著一臺銀色的引擎,雖然蒙了層薄塵,卻能看出零件的精密——正是雅馬哈YZF-R1的原裝引擎,比林辰現(xiàn)在車上那臺撞壞的舊引擎先進了整整一代。
“我爸……”林辰的喉嚨發(fā)緊,“他怎么知道……”
“你爸那人精著呢?!?/p>
老王蹲下來,拍了拍引擎,“他當年就說,你這性子,太烈,跟賽道上的風似的,遲早要栽個跟頭。但栽了跟頭不怕,怕的是爬不起來。這引擎,是給你爬起來的念想。”
林辰的手指輕輕落在引擎的缸體上,冰涼的金屬觸感里,仿佛還殘留著父親的溫度。
他想起十五歲那年,父親把他架在肩膀上看場地賽,說:“賽車不是比誰膽兒大,是比誰能跟車、跟賽道、跟風處好關系。你得懂它們,它們才會幫你?!?/p>
那時他不懂,只覺得速度就是一切。
直到三年前,賽車失控的瞬間,他才明白父親的話——他太想贏了,以至于忽略了車身的異常震動,忽略了張遠在對講機里喊的“辰哥,車不對勁”。
“這引擎能裝上嗎?”林辰深吸一口氣,抬頭看向老王。
“你小子當年可是省隊的技術骨干,裝個引擎還需要問我?”
老王笑了笑,眼里卻有點紅,“不過這車身得好好拾掇拾掇,銹的地方得打磨,剎車系統(tǒng)得全換,還有輪胎……你這點積蓄肯定不夠?!?/p>
林辰摸了摸口袋,里面只有剛才從醫(yī)院帶回來的那張賬單。
“我這兒還有點閑錢?!崩贤跸袷强创┝怂男乃?,從抽屜里拿出一疊皺巴巴的鈔票,“不多,五千塊,你先拿著買零件。剩下的,咱們爺倆慢慢想辦法?!?/p>
“王哥,我不能要你的錢……”
“拿著!”老王把錢塞進他手里,力道很沉,“你以為我是幫你?我是想看看,當年那個能把彎道壓到膝蓋擦地的小子,是不是真的廢了。再說了,等你拿了獎金,連本帶利還我,一分都不能少?!?/p>
林辰攥著那疊錢,指縫里滲出汗來。
錢不算多,卻燙得他手心發(fā)疼。
“對了,”老王突然想起什么,又進了庫房,拿出一個用布包著的東西,遞給他,“這個也給你?!?/p>
林辰打開布包,里面是一個舊得發(fā)黑的皮質(zhì)錢夾,翻開,里面夾著一張泛黃的照片——是他父親年輕時的樣子,穿著紅色的賽車服,坐在一輛老式摩托車上,笑得一臉張揚。
照片背面寫著一行字:“風在前,無懼?!?/p>
林辰把錢夾緊緊按在胸口,眼眶發(fā)熱。
夕陽西下,修車行里的光線漸漸暗了。
林辰蹲在“隼”的旁邊,手里拿著扳手,開始一點點擰松固定舊引擎的螺絲。
鐵銹隨著螺絲的轉(zhuǎn)動掉下來,落在地上,發(fā)出細碎的聲響。
他知道,修這輛車,就像修補自己這三年破碎的日子。
難嗎?肯定難。
但只要引擎還能轉(zhuǎn),只要風還在吹,他就總得試試。
畢竟,他是個追風的人。
以前是,現(xiàn)在……也該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