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以為把孩子帶在身邊,用零食收買一下。
就能輕易地取代我媽的位置,就能證明她比我媽更高明。
可現實卻給了她一記響亮的耳光。
帶孩子,從來不是一件“欣賞”一下就行的輕松事。
這里面有吃喝拉撒的瑣碎,有生病受傷的焦灼,更有日復一日的責任和耐心。
這些,她一樣都沒有。
回到家,我按照醫(yī)生的囑咐,給安安準備了最簡單的白米粥。
安安看著那碗粥,嘴巴一撇,又要哭。
“我要吃肉肉,我要吃餅干?!?/p>
還沒等徐家慧習慣性地去拿零食,我冷冷地開口了。
“宋安安,醫(yī)生說的話你忘了?想全身一直癢,就去吃。”
安安被我嚴厲的語氣嚇住了,看了看我,又摸了摸自己身上癢癢的疹子,雖然不情愿,但還是乖乖地拿起勺子,喝起了粥。
徐家慧看著這一幕,眼神復雜。
她大概是想不通,為什么她用零食都哄不好的孩子,我一句話就管住了。
她不懂,孩子雖然小,但心里也有一桿秤。
誰是真正對他好,誰只是用廉價的討好來收買他,他心里其實很清楚。
他之前之所以對我媽惡語相向,不過是被一時的口腹之欲蒙蔽了。
現在,他自己嘗到了苦頭,自然就明白了。
吃完飯,我把一大包藥放在徐家慧面前。
“媽,這是醫(yī)生開的藥。口服的,一天三次,飯后半小時吃。
藥膏,一天涂四次,癢的時候就涂。
這幾天,安安的飲食和用藥,就全交給您了?!蔽铱粗?,語氣平靜,卻不容置疑。
“既然您是主要照顧者,那這些事,理應由您來負責?!?/p>
我把醫(yī)生的話,原封不動地還給了她。
徐家慧看著面前那堆花花綠綠的藥盒,臉上的表情比吃藥還難看。
她手足無措地拿起一個藥盒,翻來覆去地看,上面的小字她一個也看不清。
“這……這么多藥啊?”她喃喃自語,聲音里透著一股無助,“這怎么吃啊?一次吃幾片?”
“說明書上都寫著?!蔽抑噶酥杆幒?,“或者,您可以自己上網查查。
您不是說帶孩子要有方法嗎?
現在就是考驗您方法的時候了。”
我話說得客氣,但態(tài)度里的疏離和冷淡,她不可能感覺不到。
我就是要讓她親手處理自己惹出來的麻煩。
從喂藥到涂藥,從做病號餐到安撫孩子情緒,每一步,都讓她自己來。
我要讓她徹徹底底地明白,帶孩子究竟意味著什么。
宋亞楠站在一旁,看著他媽那副六神無主的樣子,終于忍不住開口了。
“樂萱,要不……還是你來吧。
媽她年紀大了,眼神也不好,萬一弄錯了怎么辦?”
他這話一出口,徐家慧立刻像抓住了救命稻草,連連點頭。
“對對對,亞楠說得對!我眼睛花,看不清那些小字。
樂萱你年輕,你看得清楚,還是你來吧,我不放心。”
她把“不放心”三個字說得理直氣壯,仿佛她才是那個真正為孩子著想的人。
我差點被她這副嘴臉氣笑了。
“不放心?”我轉向她,目光直視著她的眼睛。
“您用那些三無零食喂他的時候,怎么就那么放心?
您在他過敏起了一身疹子,還拿花露水給他噴的時候,怎么就那么放心?
現在到了吃藥負責的時候,您倒不放心了?”
我的聲音不大,但每一個字都像針一樣,扎在徐家慧的心上。
她的臉一陣紅一陣白,嘴唇哆嗦著,半天說不出一句話。
我又轉向宋亞楠,心里的失望幾乎要溢出來。
“宋亞楠,你到現在還覺得這是小事嗎?
醫(yī)生的話你沒聽見?
如果不是我堅持來醫(yī)院,你媽是不是還打算繼續(xù)用她的‘土方’給你兒子治病?
出了大事,誰來負責?你嗎?還是你媽?”
“我……”宋亞楠被我問得啞口無言。
醫(yī)院里醫(yī)生那番嚴厲的訓斥還言猶在耳,他不敢再堅持。
“誰惹的禍,誰來收場。這是最基本的道理?!蔽野阉幫旒一勖媲坝滞屏送?。
語氣不容商量,“媽,安安是您的親孫子,我相信您一定會盡心盡力照顧好他的?!?/p>
說完,我不再理會他們,轉身進了書房,關上了門。我需要一點空間來平復自己的情緒。
我知道,我現在的做法在外人看來,可能有點“狠心”,甚至有點“不孝”。
但只有我自己清楚,對付徐家慧這樣的人,退讓和妥協(xié),只會換來她的得寸進尺。
我必須用最直接的方式,讓她痛,讓她怕,讓她記住這個教訓。
客廳里,安靜了幾秒鐘后,傳來了徐家慧壓抑的啜泣聲。
“亞楠……你看她……她這是什么態(tài)度……
我好心好意來幫他們帶孩子,沒有功勞也有苦勞吧……
現在孩子生病了,全怪到我頭上來了……我不想活了……”
她又開始用她最擅長的武器——哭鬧和賣慘。
以前,宋亞楠一聽她這樣,肯定立刻就心軟了,然后跑過來指責我不懂事,不體諒老人。
但這一次,我等了很久,都沒有等到宋亞楠來敲我的門。
我聽到他在客廳里低聲勸著什么,聲音里帶著疲憊和一絲不耐煩。
“媽,你別哭了。樂萱正在氣頭上,你讓她靜一靜。安安的藥,我來看吧?!?/p>
我的心,稍微松動了一下。
他終于,沒有再一味地和稀泥。
然而,事情的發(fā)展,很快就超出了所有人的預料。
當天下午,安安的情況非但沒有好轉,反而加重了。
他開始發(fā)燒,體溫一路飆升到三十九度二。
小臉燒得通紅,整個人都蔫蔫的,連哭的力氣都沒有了。
我從書房出來,一摸他的額頭,心里咯噔一下。
“怎么回事?藥吃了嗎?”我急忙問。
徐家慧正拿著個濕毛巾,手忙腳亂地給安安擦臉,看到我,像是看到了主心骨。
帶著哭腔說:“吃了吃了,我看著亞楠喂他吃的。
可不知道怎么回事,下午就開始發(fā)燒了,越來越燙……”
宋亞楠也慌了,拿著體溫計,臉色發(fā)白。
“三十九度二,樂萱,怎么辦?我們得趕緊送他去醫(yī)院!”
“去醫(yī)院!”我當機立斷。
這一次,徐家慧沒敢再有任何異議,甚至比我們動作還快,胡亂抓了件外套就往身上套。
我們三個人,再一次,火急火燎地沖向了兒童醫(yī)院。
因為是發(fā)熱門診,流程更加復雜。
掛號,驗血,等結果。每一分鐘,都像一個世紀那么漫長。
安安無力地靠在我懷里,小聲地哼哼著,一聲聲都像針扎在我的心上。
我抱著他,感受著他滾燙的體溫,心疼得無以復加。
我后悔了。
我后悔用我的兒子,去賭一個不確定的結果。
我以為我可以掌控一切,但孩子的健康,是最大的變數。
如果……如果安安真的因為這次的事情,留下什么后遺癥,我一輩子都不會原諒我自己。
等待驗血結果的時候,宋亞楠坐立不安,他看著我,欲言又止。
“樂萱,對不起?!彼K于開口,聲音沙啞。
“都是我的錯。我不該……不該由著我媽亂來?!?/p>
我沒有看他,只是把安安抱得更緊了些。
現在說這些,還有什么用?
驗血結果出來了,醫(yī)生一看報告單,臉色立刻就變了。
“急性過敏引發(fā)的全身性炎癥反應!
白細胞指數這么高!必須馬上住院!
再拖下去,可能會引發(fā)休克!”
“住……住院?”徐家慧腿一軟,差點癱坐在地上。
宋亞楠也嚇傻了,他一把抓住醫(yī)生的胳膊。
聲音都在發(fā)抖:“醫(yī)生,有……有那么嚴重嗎?”
“我跟你們開玩笑嗎?”醫(yī)生一把甩開他的手,迅速開了住院單。
“趕緊去辦手續(xù)!現在!立刻!馬上!”
醫(yī)生斬釘截鐵的語氣,像一記重錘,徹底擊碎了我們所有人最后的僥幸。
我抱著滾燙的安安,腦子里一片空白,只有一個念頭:住院。
我的兒子,因為他奶奶的“愛”,要住院了。
我沖向繳費處,宋亞楠跟在我身后,徐家慧則失魂落魄地跟在最后面。
辦完住院手續(xù),護士推著小小的病床過來,要給安安扎針輸液。
安安本來就燒得迷迷糊糊,一看到護士手里那根長長的針頭,嚇得立刻爆發(fā)出凄厲的哭聲。
“我不要打針!媽媽!我不要打針!”他死死地抓住我的衣服,拼命往我懷里鉆。
“安安乖,不疼的,打完針病就好了。”我心如刀割,卻只能狠下心來按住他。
護士在他的小手背上找了半天血管,扎了好幾次才成功。安安哭得撕心裂肺,嗓子都啞了。
冰冷的液體,順著輸液管,一點一點地滴進他小小的身體里。
我看著他哭得通紅的眼睛,腫起來的手背,眼淚終于忍不住,掉了下來。
徐家慧站在病房門口,看著這一幕,渾身都在發(fā)抖。
她那張總是帶著一絲精明和算計的臉上,第一次露出了恐懼和悔恨交織的神情。
她大概是終于意識到,她所謂的“愛”,差一點就成了殺死她親孫子的兇器。
護士弄好一切,交代了幾句注意事項,就離開了。
病房里,只剩下安安壓抑的抽泣聲,和我們三個人沉重的呼吸聲。
醫(yī)生走進來,拿著病歷本,臉色嚴肅地對我們說。
“孩子需要住院觀察幾天,具體情況要看后續(xù)的治療效果。
這期間,家屬要二十四小時陪護。”
他的目光,在我們三個人臉上一一掃過,最后,定格在了徐家慧的臉上。
“你是孩子的主要照顧者吧?這幾天,你辛苦一下,在醫(yī)院陪床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