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雙星耀世后臺吵得像菜市場。凌峰靠在化妝鏡前，閉著眼。
助理正用刷子在他臉上飛快地掃著。他能聽見隔壁獨立休息室的門開了又關(guān)，
那是墨塵的地方。比這里安靜得多?！奥犚娏藛?？墨老師已經(jīng)到了?！敝硇÷曊f，
語氣里帶著敬畏。凌峰沒睜眼?！奥犚娏?。他又不會飛過來，用腳走路當然有聲音。
”助理噎了一下，不敢再說話。門被猛地推開，巡演總導演探進頭來，額頭反著光。
“凌老師，最后五分鐘！媒體都齊了，就等您和墨老師了?！薄爸懒??！绷璺灞犻_眼，
看了看鏡子里那張無可挑剔的臉。他站起身，整理了一下西裝外套的領(lǐng)子。
布料是意大利定制的，價格能買一輛不錯的車。他今天必須完美。發(fā)布廳的閃光燈能閃瞎人。
凌峰和墨塵并排坐在長桌后，面前是密密麻麻的麥克風和鏡頭。主持人還在暖場，
說著毫無新意的開場白。凌峰側(cè)過一點頭，壓低聲音。“老爺子，好久不見。腰還行嗎？
聽說你上次演出用的那個古董機關(guān)，差點閃著你?！蹦珘m沒轉(zhuǎn)頭，嘴角彎起一個極淡的弧度，
對著臺下媒體點頭微笑?！皠谀阗M心。比你的充電電池可靠一點?！彼穆曇羝椒€(wěn)，
帶著老一輩人特有的從容。臺下記者捕捉到他們的耳語，閃光燈更密集了。
主持人終于把話頭引向他們?！斑@次兩位大師破天荒合作全球巡演，
被稱為魔術(shù)界的‘世紀同臺’。能說說你們是怎么決定的嗎？”凌峰搶先拿起話筒，
動作快得像變牌?！皼Q定？很簡單。觀眾想看最好的。而最好的，就在這兒。
”他指了指自己，又笑著朝墨塵那邊比劃了一下，“順便，墨塵老師也是最好的之一。
我們一起，能把天花板掀了。”底下發(fā)出一陣笑聲和掌聲。墨塵等聲音稍落，
才不緊不慢地拿起自己面前的話筒。“凌先生說得對。”他頓了一下，看向凌峰，
眼神溫和卻銳利，“魔術(shù)的天花板，確實需要新鮮血液來沖擊一下。我嘛，
就負責看看這把沖擊鉆，質(zhì)量過不過硬?！迸_下笑得更厲害了。凌峰臉上笑容沒變，
但拿著話筒的手指微微收緊了些。又一個記者站起來：“所以二位其實是競爭關(guān)系？
這次合作是噱頭嗎？”“競合。”凌峰糾正道，他喜歡這個詞，“競爭催生更好的合作，
合作激發(fā)出更激烈的競爭。沒有墨老師，我的懸浮術(shù)可能還只能飄個乒乓球。
”墨塵接得自然：“沒有凌先生，我可能還在用十年前的老套路變鴿子。
雖然鴿子沒什么不好，但觀眾總會看膩?！眱扇藢σ曇谎?，同時笑了。臺下快門聲炸成一片。
這畫面完美：新舊兩代大師，既是對手，又是知己，共同推動藝術(shù)前進。只有他們自己知道，
那笑容里的刀光劍影。發(fā)布會結(jié)束。兩人在后臺通道并排走著，
助理和工作人員隔開幾步跟在后面?！捌古仪蛲Τ恋?，”墨塵目視前方，忽然說，
“飄起來不容易。”凌峰哼笑一聲：“總比鴿子聽話，不會到處拉屎?！薄笆菃?？
”墨塵在一個休息室門口停下，手搭上門把，“我的鴿子，從來都很懂規(guī)矩。失控的，
往往是那些看起來最聽話的。”他推門進去，門輕輕關(guān)上。凌峰看著那扇緊閉的門，
臉上的笑慢慢落下來。他轉(zhuǎn)身走向自己的休息室。巡演的第一槍打響了。接下來的每一場，
都是真刀真槍。2 暗流涌動凌峰的休息室像個科技實驗室。桌上攤著三臺拆開的手提電腦，
線路糾纏。一個半成品的金屬臂懸在支架上，反射冷光。
他的技術(shù)助理小陳正對著屏幕敲代碼，眉頭擰成疙瘩。“第三套動作序列還是延遲0.5秒。
”小陳頭也不抬，“硬件響應到極限了。要么改方案，要么降低難度?！绷璺鍥]吭聲。
他拿起桌上一張黑底燙金的節(jié)目單。封面是他和墨塵的側(cè)臉對視，中間一道閃電劈開。
“競合”。宣傳語寫得真夠酸的。他手指劃過墨塵那張臉?！敖档碗y度？
那老頭等著看笑話呢。他用的機關(guān)怕是比我爺爺歲數(shù)都大?！彼叩綁叀?/p>
那里掛著一幅巨大的巡演日程表，密密麻麻的紅圈?！澳珘m今天發(fā)布會后去哪了？
”另一個生活助理趕緊回答：“直接回酒店了。沒見外人進出?！薄岸⒕o點?！绷璺逭f，
“他那套‘心靈感應’的新流程，我要知道原理。鴿子從哪兒飛出來的我不關(guān)心，
但人腦子里想什么，他猜得太準了?！毙￡惤K于從屏幕前抬起頭，推了推眼鏡。
“墨老師團隊防火墻是軍方級別的。黑不進去。而且……這不合規(guī)矩吧？”凌峰嗤笑。
“規(guī)矩？魔術(shù)師的規(guī)矩就是別被抓住。去找他以前合作過的道具師，喝喝酒，套套話。
錢不是問題。”另一邊，酒店套房里安靜得能聽見呼吸聲。墨塵坐在絲絨扶手椅里，
閉目養(yǎng)神。他手里盤著兩顆光滑的核桃，發(fā)出規(guī)律的輕響。
一個穿著灰色西裝的中年男人安靜地走進來，遞上一份平板。“先生，
凌團隊的人接觸了老約翰?！蹦腥寺曇艉艿?。墨塵眼睛沒睜?！袄霞s翰給我做了三十年道具。
他知道什么該說，什么不該說?！薄笆?。老約翰按您吩咐，透露了那套舊磁力方案。
”墨塵嘴角微揚?！澳贻p人總想著高科技。磁力？我二十年前就玩剩下了。
”他停下盤核桃的手，“他那個‘粒子瞬移’的裝置，搞清楚了嗎？”灰西裝男人頓了頓。
“核心部件是定制的，拆解即銷毀。我們的人沒機會靠近。但根據(jù)熱量和聲紋分析，
耗能極大，不像純機械。”墨塵睜開眼，看著窗外城市的燈火?！叭∏?。魔術(shù)不是發(fā)電。
”他輕輕搖頭，“但效果確實驚人。觀眾就吃這套?！彼酒鹕?，走到書桌旁。
上面放著一本厚厚的、皮革封面的筆記。他翻開一頁，上面是手繪的復雜機械圖?！八?，
我們就慢。他復雜，我們就簡單?！彼檬种更c了點圖紙上一處精巧的聯(lián)動機關(guān)，
“把‘水鏡浮空’的環(huán)節(jié)再加長十秒。極致的慢，比極致的快，更難。
”灰西裝男人點頭：“需要給凌團隊那邊再釋放點煙霧彈嗎？”“不必?！蹦珘m合上筆記，
“讓他繼續(xù)折騰他的電路板。真正的魔術(shù)，在這里?！彼噶酥缸约旱奶栄?，“也在手上。
”他拿起桌上一副普通的撲克。手指只是隨意一捻，牌面如瀑布般流暢落下，又瞬間收回，
變成整齊的一疊?！盎竟?，他差得遠?！钡诙炫啪氿^。兩人場地相鄰，
中間只隔一道簡易隔板。凌峰這邊電子音效嗡嗡作響，激光定位器亮著綠光。
他反復測試著一個瞬間移動的點位，身影在幾個光柱間閃爍。隔板另一邊，安靜得詭異。
凌峰停下，喘了口氣，沖小陳揚揚下巴?！澳抢项^在干嘛？拆房子也沒這么安靜。
”小陳側(cè)耳聽了聽?！昂孟瘛驮谧呗?。來回走?！绷璺灏櫭迹叩礁舭暹?，
透過一條縫隙看去。墨塵根本沒在用任何大型道具。他只是穿著一身寬松的練功服，
在空蕩蕩的場地中央慢慢踱步。手指在空中虛擬地抓著什么，偶爾停下，
對著空氣微微點頭或搖頭。像個公園里打太極的老頭。凌峰看了半晌，啐了一口。
“裝神弄鬼?！? 不速之客深夜。凌峰一個人留在排練館。白天的喧囂褪去，
只剩下頂燈慘白的光照著一地狼藉。各種半成品道具像怪獸骨架投下陰影。
“粒子瞬移”的主裝置癱在場地中央，像個啞火的炮臺。核心的一個伺服電機又燒了，
空氣里一股焦糊味。凌峰一腳踹在裝置支架上，金屬發(fā)出沉悶的嗡鳴。失敗。又是失敗。
距離首演只剩兩周。那老頭肯定在穩(wěn)步推進他那套慢得要死的“水鏡浮空”。
想想就讓人煩躁。他踢開腳邊一個壞掉的控制器，煩躁地抓了把頭發(fā)。需要點靈感，
或者別的什么。什么都行。角落有個堆廢棄道具的舊箱子，大概是場館以前留下的。
他走過去，漫無目的地翻撿。灰塵嗆人。一堆破爛布料下，有個硬東西硌了下他的手。
他把它拽出來。是個老舊的木盒子。深棕色，邊角包著磨損的銅皮，沒鎖。
看起來有些年頭了，和這里高科技的環(huán)境格格不入。誰把這垃圾放這的？他掂了掂，不沉。
隨手掀開盒蓋。里面是深紅色的絲絨襯墊，褪色了。中間凹槽躺著一副牌。不是撲克。
牌背是暗金色的復雜螺旋花紋，看久了有點暈。牌摸起來很厚，邊緣光滑得不像話。
一股舊紙和灰塵的味道。他捻開幾張。
牌面是各種看不懂的象征圖案：眼睛、沙漏、扭曲的塔。古里古怪。
“什么玩意兒……”他嘟囔一句，準備把它扔回箱子。鬼使神差地，他抽出一張牌。
牌面是一個滑稽跳舞的人形輪廓，周圍點綴著星星點點的光斑。他捏著牌，
憑多年手法習慣性地把它彈向空中，想讓它旋轉(zhuǎn)幾圈再接住。牌脫手的瞬間，異樣發(fā)生了。
它沒有遵循物理定律下墜旋轉(zhuǎn)。而是在空中猛地頓住，靜滯了一秒。
然后它自己開始瘋狂旋轉(zhuǎn)，越轉(zhuǎn)越快，發(fā)出一種輕微的、像是竊笑的嗡鳴聲。
暗金色的牌背劃出虛影。凌峰愣住了，伸出去接的手僵在半空。那牌旋轉(zhuǎn)到極致，
“啪”地一聲輕響，憑空炸成一團細碎的金色紙屑，紛紛揚揚落下。紙屑還沒完全落地，
場館頂燈忽然全部熄滅。絕對的黑暗。寂靜無聲。凌峰汗毛倒豎?！靶￡?？別他媽玩我！
開燈！”沒人回答。黑暗中，響起一聲清晰的、孩童般的輕笑。就在他耳邊。“誰？！
”凌峰猛地轉(zhuǎn)身，什么也看不見。那笑聲又響起來，飄忽不定，繞著他轉(zhuǎn)圈。
帶著純粹的、惡作劇般的快樂。頂燈猛地又亮了起來，刺得他眼睛疼。一切恢復原樣。
好像什么都沒發(fā)生。除了空氣中還飄著一點未落定的金色紙屑，和他狂跳的心臟。
他站在原地，喘著粗氣，四下環(huán)顧?？諢o一人。剛才……是什么？他低頭看向那木盒子。
盒子里那副古牌靜靜躺著，最上面一張，赫然就是剛才那個跳舞的人形圖案。完好無損。
他猛地蓋上盒子，把它扔回廢料箱最底下。像是扔燙手山芋。見鬼了。他快步走向門口，
只想立刻離開這里。手剛碰到門把，身后傳來“哐當”一聲輕響。他回頭。
那個他剛剛踹了一腳的、沉重的金屬支架，此刻正微微搖晃。而支架頂端，
平衡地立著一顆之前滾落到角落的小螺絲釘。穩(wěn)穩(wěn)當當。
凌峰盯著那顆違反重力立著的螺絲釘，看了足足十秒。他慢慢走回去，小心翼翼伸出手，
捏起那顆螺絲釘。冰涼的金屬觸感。真實無比。他又看向那個廢料箱。
盒子安靜地躺在破爛底下。他沉默了一會兒，把螺絲釘放進口袋。然后他拿出手機，撥號。
“小陳，”他對著電話說，聲音異常平靜，“……沒事了。電機明天再修。
我可能……找到新靈感了?！? 詭秘助力排練。凌峰心不在焉。
小陳調(diào)試著新?lián)Q的伺服電機，發(fā)出輕微的嗡鳴?！胺甯?，好了。這次加了散熱，應該沒問題。
再試一次？”凌峰“嗯”了一聲。他手指插在褲兜里，捻著那顆冰涼的螺絲釘。
目光掃過角落那個廢料箱。盒子還在底下。他站到“粒子瞬移”的起始點。激光定位器亮起，
在他身上打出幾個綠色光斑?！叭⒍?、一……”小陳倒計時。啟動。
裝置發(fā)出能量積蓄的低吼。凌峰感到熟悉的牽引力。但還不夠，總差那一點。
能量讀數(shù)再次飆升，接近臨界。小陳臉色發(fā)白?！安恍?！要超載了！”就在此時。
凌峰感到褲兜里那顆螺絲釘突然變得滾燙。他差點叫出聲。緊接著，
一股完全陌生的、輕盈的力量托了他一下。不是機器的推力。更像是一陣風，
恰好吹在他需要的位置。嗖。沒有預想中撕裂感的延遲。沒有電路燒焦的味道。
他幾乎是優(yōu)雅地、完整地出現(xiàn)在了十米外的目標點。穩(wěn)得像釘在地上。裝置嗡嗡聲平穩(wěn)下來，
能量讀數(shù)詭異地回落到安全區(qū)間。小張目瞪口呆，嘴巴張得能塞進雞蛋?！俺伞晒α耍?/p>
峰哥！你這次…完美！”凌峰沒說話。他站在原地，低頭看著自己的手。
剛才那感覺……不對勁。太輕松了。仿佛不是他自己完成的。他下意識摸了摸口袋。
螺絲釘不再發(fā)燙，恢復冰冷。下午是流程合練。需要和一位邀請的觀眾志愿者互動，
完成一個簡單的心理預測魔術(shù)。原本是墨塵的強項，凌峰打算用微型耳機和數(shù)據(jù)庫作弊。
志愿者是個戴眼鏡的年輕男人，看起來很緊張。凌峰把一副普通撲克遞給他。“請隨便洗牌。
”男人笨拙地洗著牌。凌峰假裝觀察，實則等待后臺通過耳機報出算法算出的關(guān)鍵牌位置。
耳機里傳來小陳焦急的聲音：“干擾…信號…滋滋…聽不清…”該死。凌峰心里罵了一句。
面上保持微笑。他只能硬著頭皮上?！艾F(xiàn)在，請抽一張牌，記住它。不要給我看。
”男人抽出一張牌，看了一眼，捏在手里。凌峰大腦空白。完了。要出丑了。就在這時，
一個細微的、哼唧般的聲音直接鉆入他耳朵，不是通過耳機。
“紅桃7……紅桃7……”聲音尖細，像個頑童在提示。凌峰一個激靈。
他來不及思考這聲音哪來的，賭一把。他深吸一口氣，看著志愿者，
用最肯定的語氣說：“你選的牌，是紅桃7?！敝驹刚哐劬λ查g瞪圓，猛地翻開牌。
果然是紅桃7?！吧窳?！太厲害了！”志愿者激動得臉發(fā)紅。后臺工作人員鼓起掌。
小陳在耳機里困惑地說：“信號剛恢復……峰哥你怎么猜到的？”凌峰沒理會耳機。
他目光掃過空蕩的舞臺角落。那里，一小縷塵埃正在空中自己打著旋，
組成一個小小7的形狀，隨即消散。散場后，人都走光了。凌峰獨自站在舞臺中央。
燈光熄滅大半，只剩一盞工作燈投下孤零零的光圈。他掏出那顆螺絲釘，
放在光圈下的地板上。他清了清嗓子，聲音在空曠場館里有點干巴巴?！拔?。
”他對著空氣說，“你……在嗎？”沒有回應?！鞍滋臁x謝了？”他試著說，
感覺自己在發(fā)神經(jīng)。一陣微風吹過，那盞唯一亮著的工作燈，忽明忽暗地閃爍起來。
像有人在玩開關(guān)。凌峰后背竄起一股涼意，但強忍著沒動。燈光閃爍停止了。
地上的那顆螺絲釘，自己慢慢滾了一圈，尖頭朝上，立住了。穩(wěn)穩(wěn)地，立在光圈中心。
凌峰盯著那立著的螺絲釘，看了很久。他慢慢蹲下身，沒有去碰它?！昂冒桑彼吐曊f，
更像是在對自己說，“看來……我們得談談條件了?！? 危險交易凌峰沒睡好。
一閉眼就感覺有東西在房間里轉(zhuǎn)悠?？諝饫镉蟹N微弱的、像靜電一樣的嗡嗡聲，撓著神經(jīng)。
他索性爬起來，沖了個冷水臉。抬頭看鏡子，水珠順著下巴滴答。鏡子里的人眼底有點發(fā)青。
那顆螺絲釘放在洗手臺上。他盯著它。昨晚它就這么在酒店房間的地毯上立了一夜。
像個沉默的哨兵?！罢剹l件？”他對著鏡子嗤笑一聲，“我跟誰談？空氣嗎？
”他拿起螺絲釘，冰涼的。白天那陣滾燙像個幻覺。排練館。今天要過首演的整體流程。
壓力巨大。墨塵來得早，已經(jīng)在臺上。沒用什么設備，就一個人，慢悠悠地走位，
丈量著舞臺的尺寸。手指在空中虛點，默算著時間?？吹搅璺?，他點點頭，算是打招呼。
“凌先生氣色不錯?？磥硇录夹g(shù)磨合得很好。”凌峰扯出個笑?！氨炔簧夏袭斠鎵眩?/p>
步子踩得比秒針還準?！痹捓飵Т?。墨塵只是笑笑，沒接話，繼續(xù)他的慢走。凌峰憋著火，
走到自己那邊。他的區(qū)域堆滿閃著LED燈的箱子。小陳正滿頭大汗地接最后一根數(shù)據(jù)線。
“峰哥，‘鏡像置換’的同步率還是上不去。兩邊延遲不一致?！薄澳蔷驼{(diào)！
”凌峰聲音有點沖?！罢{(diào)了……硬件極限了?！毙￡惪炜蘖恕Ａ璺鍩┰甑負]手讓他走開。
他站到主定位點上。燈光打下，音樂起。流程開始。幾個小魔術(shù)順滑過渡。
到了“鏡像置換”。他和助手需要同時在舞臺兩端消失，瞬間出現(xiàn)在對方位置。助手就位。
凌峰深吸氣。裝置啟動。嗡——熟悉的撕裂感又來了。不同步。他感覺自己像被扯成兩半。
耳邊似乎聽到小陳的驚呼。完蛋。又要失敗。突然。褲兜里那顆螺絲釘猛地發(fā)燙，灼燒皮膚。
那個哼唧般的聲音又鉆進來，帶著興奮：“左邊一點！笨！”同時，
一股無形的力量猛地推了他左肩一把。力氣不大，但恰到好處。撕裂感瞬間消失。
他眼前一花，已經(jīng)穩(wěn)穩(wěn)站在助手之前的位置。助手也同時出現(xiàn)在他那邊。天衣無縫。
音樂順利進入下一段。臺下零星幾個工作人員爆發(fā)出掌聲。小陳張著嘴，一副見了鬼的表情。
墨塵停下了他的慢走，朝這邊看了一眼。眼神很深，看不出情緒。凌峰站在原地，心臟狂跳，
一半是后怕，一半是別的。汗水濕透后背。那力量又來了。不受控，卻有效。深夜。
酒店房間。凌峰坐在床邊。螺絲釘放在床頭柜上。他需要它。首演不能砸。他不能輸給墨塵。
他對著空氣，聲音沙啞?！拔抑滥懵牭玫健！薄皫臀摇Ｏ窠裉爝@樣。幫我贏。
”房間里靜得可怕。只有空調(diào)的低鳴。忽然，床頭柜上的玻璃杯自己震動起來，
發(fā)出細碎的嗒嗒聲。燈光開始劇烈閃爍，明暗交替，讓人頭暈。
那個孩童般的聲音直接在他腦子里響起，帶著狡黠的快樂：“好玩！還要玩！
”凌峰攥緊床單?！霸趺赐?？”“更大的……戲法！更多的人……叫！喊！
”聲音興奮地尖細起來，“他們的……吃驚！高興！害怕！給我！”“給你？
”凌峰喉頭發(fā)干，“怎么給？”“你……做。我……收。”聲音含糊不清，像在嚼碎什么，
“就像……吃東西?！绷璺甯械揭还珊?。但他腦子里是墨塵平靜的臉，是臺下可能的噓聲。
“好。”他聽見自己說，聲音陌生，“我做大戲法，讓你……吃個夠?！痹捯魟偮洌?/p>
閃爍的燈光停了。玻璃杯靜止不動。一切恢復死寂。只有那顆螺絲釘，在昏暗的光線下，
泛著一點冰冷的微光。交易達成。6 競合升級首演夜。后臺空氣繃得像根快斷的弦。
化妝師最后給凌峰補了點粉，手指有點抖。凌峰揮開她?！靶辛恕?/p>
”他能聽見前臺觀眾入場的嗡鳴，像遠方的海嘯。手心有點濕。他下意識摸向口袋，
那顆螺絲釘硬硬的還在。墨塵已經(jīng)收拾妥當，一身復古絲絨禮服，正對著鏡子調(diào)整領(lǐng)結(jié)。
從容不迫。“緊張？”墨塵從鏡子里看他?！芭d奮?！绷璺宄端勺约侯I(lǐng)口，
“等著看觀眾下巴掉下來。”墨塵輕輕笑了一下，沒說話。那笑聲讓凌峰莫名火大。
司儀報幕聲透過墻壁悶悶傳來。掌聲雷動。show time.燈光，音樂，煙霧。
凌峰走上臺，熱浪般的歡呼撲過來。他深吸一口氣，扯出標志性的燦爛笑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