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天空下起了暴雨,慕予安麻木地跪在地上,
一步一叩首地爬上每一個臺階,
而顧淮宴就站在不遠處的屋檐下,陸朝朝的臉上也沒了剛剛痛苦地神色,
依偎在顧淮宴的懷里,享受著他細致入微的照顧,
慕予安裸露的膝蓋在青石板上被磨得血肉模糊,
恍惚間她想起高考那年,
因為備考的壓力太大,
在最后一次模擬考時,她直接昏倒在了考場,連著三天高燒不退,
當時的顧淮宴就像現(xiàn)在她一樣,
去了臨冬市最靈驗的寺廟為她跪了一整夜,
那時候顧淮宴滿心滿眼都是她,
可現(xiàn)在他心里已經(jīng)全部都是陸朝朝了,
她不明白顧淮宴為什么變得如此之快,
難道當初那些都是他偽裝出來的虛情假意么?
血水混著雨水從臺階上流下來,可慕予安連眉頭都沒有皺一下,
她不是全然沒有感受,只是這些和心里的痛比起來根本不算什么。
爬到最后一級臺階時,雨終于停了,
慕予安撐著旁邊的扶手勉強站了起來,接過僧人手中的平安符,
下去時她的雙腿止不住的打顫,
一個不穩(wěn)直接連人帶符從臺階上滾了下去。
隔著不遠的距離,慕予安看見顧淮宴臉上一閃而過的緊張,
看見他朝她邁出的腳步卻又因為陸朝朝停了下來,
“淮宴,醫(yī)生說產(chǎn)檢的時間到了,
如果你不放心慕小姐,我一個人去沒關(guān)系的,反正我早就習慣一個人了?!?/p>
陸朝朝一副低眉順眼的樣子,說話的語氣里還夾帶著委屈,
顧淮宴眉眼間流露出心疼,當即就表了態(tài):
“那怎么行?醫(yī)生說了,每次產(chǎn)檢都要有家屬在場,
我現(xiàn)在就陪你去醫(yī)院?!?/p>
家屬?他顧淮宴算陸朝朝哪門子的家屬?
可慕予安只能眼睜睜地看著顧淮宴摟著陸朝朝頭也不回地離開了,
痛!太痛了!
慕予安放下自己想要求救的手,忍不住將自己蜷縮在一起,
像極了一條瀕死的魚,
眼淚如同泄了閘的洪水,一點點淹沒她對顧淮宴的感情。
慕予安在冰冷的石板上緩了很久才收到顧淮宴的信息,
“來醫(yī)院看看吧,我和朝朝都很擔心你的傷勢,
別忘了平安符帶過來?!?/p>
慕予安只掃了一眼就看穿了顧淮宴的真實用意,
擔心是假,想要平安符才是真。
慕予安撿起掉進水里的平安福,強撐著趕去了醫(yī)院,
在病房門口,慕予安停下了腳步,
她聽見里面的醫(yī)生一口一個“顧太太”稱呼著陸朝朝,
顧淮宴不僅沒有糾正,還認真聽著醫(yī)生的叮囑頻頻點頭,
聽見胎兒很健康的消息時,顧晏淮的眼角眉梢都染上了笑意,
他半蹲下伏在陸朝朝的肚子上,聽著胎兒的動靜,
兩個人親昵得像已經(jīng)結(jié)婚多年的夫妻,
那一刻,慕予安握著平安符的手不自覺地收緊
直到醫(yī)生結(jié)束了檢查,慕予安才推開門走進去,
“平安符呢?”
慕予安在心里冷笑一聲,果然和她想的一樣,
顧淮宴甚至連一句虛情假意的關(guān)心都沒有,
在他眼里給陸朝朝的一個平安符都比她重要。
慕予安一言不發(fā)地將平安符放在顧淮宴的手中,
轉(zhuǎn)身離開時卻被陸朝朝拉住了手腕,
陸朝朝撒嬌似的輕晃著慕予安,笑得一臉狡黠:
“檢查了大半天我好累啊,
予安姐,我現(xiàn)在身子不方便你能幫我洗個腳么?
聽顧總說你最擅長這個了?!?/p>
慕予安僵住原地,她沒想到她的遮羞布就這樣沒有預(yù)兆地被扯了下來,
那是她最不愿意提及的過去,
當年慕家突如其來的破產(chǎn),她為了被巨額債務(wù)逼得快走投無路的父親,
不得不放下尊嚴討好那些追債的人,
就在她忍受著倒胃口的油膩,給曾經(jīng)性騷擾她的男人洗腳時,
顧淮宴來了,
他心疼地把她從地上拉了起來,
那是慕予安第一次看見顧淮宴的眼眶里染上了淚,
他為了她甚至不惜虧損幾個億整垮那些人,只為了給她出口氣,
從此沒有人敢再為難她,也沒有人再提及那晚的事情,
可現(xiàn)在那些屈辱不堪的過往就這么赤裸裸地重新擺在慕予安的面前,
把她所有的體面撕碎得很徹底,
而讓陸朝朝知道這一切的人,居然就是當初救她于水火之中的顧淮宴,
所以自己成了他們調(diào)情的談資么?
慕予安不敢再想下去,一股屈辱感壓得她快喘不過來氣,
忍著打轉(zhuǎn)的淚水轉(zhuǎn)頭看向顧淮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