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界外”兩個字一出口,小院里的空氣仿佛都凝固了。
道士身上那股懶散酒氣蕩然無存,取而代之的是一種如山岳般沉重的壓迫感。他的眼神,不再渾濁,而是亮得嚇人,像兩把利劍,要將陳陽的靈魂都剖開。
陳陽的后背瞬間就被冷汗浸濕。
他知道,自己最大的秘密,被看穿了。
撒謊?在這個活了不知多久的老怪物面前,任何謊言都顯得蒼白無力。
陳陽的大腦飛速運(yùn)轉(zhuǎn),瞬間做出了最正確的決定——坦白,但有選擇地坦白。
他深吸一口氣,臉上露出了一個苦澀的笑容:“不瞞道長,我……確實(shí)去過?!?/p>
道士的瞳孔猛地一縮。
“什么時候?怎么去的?”他追問道,聲音里帶著一絲不易察Shake的緊張。
“就在幾天前,一個意外。”陳陽開始了他的敘述,將林蔚和碧穹界的存在隱去,編造了一個自己被卷入“靈異事件”的故事。
他說自己無意中闖入了一個古代遺跡,觸動了某個殘存的傳送陣,被傳送到了一個陌生而危險(xiǎn)的世界。那個世界充滿了怪物和……靈石。
他九死一生,好不容易才找到機(jī)會,通過傳送陣逃了回來,并且?guī)Щ亓诉@塊靈石。
這個故事,九分假一分真,但邏輯上卻能自洽。既解釋了他身上“界外”氣息的來源,也說明了靈石的出處。
道士靜靜地聽著,沒有打斷他。
等陳陽說完,他沉默了許久。
“你說的那個世界……”道士的眉頭緊緊鎖起,“是不是靈氣非常濃郁,天上有兩個月亮?”
陳陽心里一驚,但臉上不動聲色:“道長,您怎么知道?”
“果然是‘碧穹界’……”道士喃喃自語,眼神變得無比復(fù)雜,有忌憚,有懷念,甚至還有一絲……恐懼。
“道長,您知道那個世界?”陳-陽敏銳地抓住了關(guān)鍵。
道士看了他一眼,沒有回答,而是反問道:“你在那邊,有沒有遇到過……‘人’?”
陳陽心里一咯噔,他想起了林蔚,想起了墨陽。但他知道,這些絕對不能說。
他搖了搖頭:“沒有。到處都是怪物,我根本不敢久留,找到機(jī)會就跑回來了?!?/p>
道士盯著他的眼睛,似乎想分辨他是否在撒謊。
最終,他長長地嘆了口氣,整個人像是泄了氣的皮球,又恢復(fù)了那副懶散的樣子。
“小子,你他媽真是走了狗屎運(yùn)。”他重新拿起酒瓶,灌了一大口,“從‘碧穹界’那種地方,活著回來,還能帶回一塊靈石……嘖嘖,這運(yùn)氣,道爺我都有點(diǎn)嫉妒了?!?/p>
“道長,碧穹界……到底是個什么樣的地方?”陳陽試探著問道。
“一個……很麻煩的地方?!钡朗康难凵褡兊糜七h(yuǎn),“很久以前,我們這邊的世界,和碧穹界,是有通道連接的。那時候,兩界修士往來,互通有無,也算是有一段‘蜜月期’。”
“那后來呢?”
“后來?”道士冷笑一聲,“后來,他們起了貪念。碧穹界的靈氣,遠(yuǎn)比我們這邊濃郁,他們的修士,也遠(yuǎn)比我們強(qiáng)大。他們開始不滿足于‘交易’,而是想要‘掠奪’?!?/p>
“他們想把我們這個世界,變成他們的‘后花園’,‘奴隸礦場’?!?/p>
陳陽的心,猛地沉了下去。
道士的話,印證了林蔚的說法!
“我們這邊的前輩先賢,自然不能容忍。于是,一場席卷兩界的大戰(zhàn),爆發(fā)了?!钡朗康恼Z氣,帶著一絲蕭索,“那一戰(zhàn),打得天崩地裂,日月無光。無數(shù)強(qiáng)者隕落,道統(tǒng)斷絕。我們這邊,雖然慘勝,但也付出了慘痛的代價(jià)。”
“什么代價(jià)?”
“代價(jià)就是,為了徹底杜絕后患,我們這邊的大能,以生命為代價(jià),布下‘絕天大陣’,強(qiáng)行斬?cái)嗔藘山缢械耐ǖ?。同時……也幾乎隔絕了我們這個世界,與外界宇宙的靈氣交換?!?/p>
“從此,我們這邊,就進(jìn)入了你口中的……末法時代?!?/p>
陳陽被這段上古秘辛,震得半天說不出話來。
原來,地球靈氣的枯竭,竟然是人為的!是為了保護(hù)這個世界,而做出的……悲壯犧牲!
“可是……既然通道都斬?cái)嗔耍瑸槭裁船F(xiàn)在又……”
“因?yàn)椤^天大陣’,快撐不住了。”道士的臉上,露出一絲苦澀,“萬物皆有壽數(shù),大陣也不例外。經(jīng)過了漫長歲月的消磨,大陣出現(xiàn)了一些裂縫。所以,你才會碰到那些從‘界外’溜進(jìn)來的小魚小蝦。”
“而你,小子,你碰到的那個傳送陣,恐怕就是其中一道比較大的‘裂縫’?!?/p>
陳陽終于明白了。
一切都串起來了。
林蔚口中的激進(jìn)派,就是當(dāng)年那批侵略者的后裔!他們賊心不死,趁著大陣松動,又派出了斥候,前來探路!
而地球這邊,那些隱藏的宗門世家,還有像眼前這位道士一樣的高人,就是當(dāng)年守護(hù)者的后裔!他們一直在默默地守護(hù)著這個世界,清理著那些從“裂縫”中溜進(jìn)來的怪物。
“道長,那我們……該怎么辦?”陳-陽的聲音有些干澀。
“怎么辦?”道士看了他一眼,“涼拌。天塌下來,有個子高的頂著。我們這些小蝦米,能做的,就是在那幫頂在前面的大家伙……被砸死之前,拼了命地讓自己也長高一點(diǎn)?!?/p>
“至少,能死得不那么憋屈?!?/p>
這番話,雖然喪氣,但卻無比現(xiàn)實(shí)。
陳-陽沉默了。他知道,自己已經(jīng)被卷入了這場跨越了萬古的戰(zhàn)爭旋渦之中,再也無法脫身。
“行了,別一副死了爹媽的表情。”道士拍了拍他的肩膀,“你小子運(yùn)氣好,既然能從那邊活著回來,就說明老天爺不想讓你死。拿著?!?/p>
他從懷里,掏出了一本破舊的、書頁都卷了角的線裝書,扔給了陳陽。
“這……這是?”
“《純陽無極功》的入門篇。”道士撇了撇嘴,“玄級上品的功法,便宜你了。你那本《引氣要訣》,趕緊燒了,別留著丟人現(xiàn)眼?!?/p>
陳陽的心臟,狂跳起來!
玄級上品!
他連忙接過秘籍,如獲至寶。
“還有這個。”道士又扔過來一個灰色的布袋子,“里面是一些畫好的符箓,還有一些煉制符箓的材料,你自己回去琢磨。關(guān)鍵時刻,能救你一命?!?/p>
“道長,這……這太貴重了!”
“少廢話!”道士眼睛一瞪,“就當(dāng)是你那塊靈石的報(bào)酬了。趕緊滾,別耽誤道爺我睡覺?!?/p>
陳陽知道,這是對方在提攜后輩。他不再推辭,站起身,對著邋遢道士,恭恭敬敬地鞠了一躬。
“道長,大恩不言謝。我叫陳陽,不知……道長尊姓大名?”
道士擺了擺手,轉(zhuǎn)身走回屋里,聲音懶洋洋地傳來。
“貧道……張九罪?!?/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