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叮咚——叮咚——叮咚——”
晚上十一點,門鈴跟催命符似的響個不停。
我叫陳舟,一個平平無奇的程序員,人生信條是“別來沾邊”。此刻,我正戴著降噪耳機,沉浸在代碼的海洋里,試圖修復(fù)一個比我人生還復(fù)雜的BUG。
門鈴聲鍥而不舍,大有我今天不開門,它就響到地老天荒的架勢。
我煩躁地摘下耳機,誰?。窟@年頭還有上門推銷的?這么晚,推銷墓地嗎?
我踩著拖鞋走到門口,從貓眼里往外看。
走廊的聲控?zé)袅林?,門口站著一個女人。
一身高定職業(yè)套裝,被水淋得像剛從水草里撈出來的海帶,精致的妝容花得跟畢加索的抽象畫似的,手里還拖著一個巨大的RIMOWA行李箱。
最重要的是那張臉。
就算化成了調(diào)色盤,我也認(rèn)得。
秦知虞。
我們公司的創(chuàng)意總監(jiān),人送外號“奪命女魔頭”。
一個能在三分鐘內(nèi)把你的自信心連同你的創(chuàng)意方案一起扔進(jìn)碎紙機,然后告訴你“垃圾分類,從你做起”的女人。
我大腦瞬間宕機。
她怎么會在這里?難道公司裁員已經(jīng)發(fā)展到線下上門通知,并附贈“驚喜”的程度了嗎?
我深吸一口氣,告訴自己,只要我不開門,噩夢就追不上我。
“陳舟!開門!我知道你在里面!”
門外傳來秦知虞毫無耐心、仿佛能穿透防盜門的咆哮。
我渾身一激靈。她怎么知道我名字的?我在公司不是一直處于“查無此人”的狀態(tài)嗎?
“再不開門,信不信我明天讓你把公司的代碼重寫一遍,用五筆!”
我:“……”
這絕對是她能干出來的事。
權(quán)衡了一下重寫代碼和開門的恐怖程度,我顫抖著手,打開了門。
門一開,一股混合著香水、雨水和殺氣的復(fù)雜氣味撲面而來。
秦知虞站在門口,仰著下巴,用她那標(biāo)志性的、看PPT垃圾時的眼神睥睨著我:“怎么才開門?信號不好?”
“秦……秦總監(jiān),”我結(jié)結(jié)巴巴,大腦飛速運轉(zhuǎn),試圖找一個合理的解釋,“您……您是來視察員工居住環(huán)境,深入基層體驗生活的嗎?”
她翻了個足以讓地球停轉(zhuǎn)一秒的白眼,繞過我,自顧自地拖著箱子就進(jìn)了我的客廳。
“你這房子,掛在‘隨心租’上的那個?”她環(huán)顧四周,眉頭皺得像個二維碼。
我心里咯噔一下。
為了補貼房貸,我確實把次臥掛出去短租了,但來看房的都是些奇奇怪怪的人,不是想在我家開直播,就是想把狗寄養(yǎng)在我這兒,所以我一直沒租出去。
可秦知虞是怎么知道的?難道她監(jiān)控了全公司員工的手機?
“秦總監(jiān),您……”
她打斷我,從她那價值不菲的愛馬仕包里掏出一份皺巴巴的打印件,拍在我的鞋柜上,那是我掛在租房APP上的信息。
“別廢話,”她言簡意賅,充滿了命令的口吻,“我租了。”
我感覺自己的CPU要燒了。
“不是……秦總監(jiān),這……這是個誤會,那房子我不租了?!遍_什么國際玩笑,把女魔頭租回家?我嫌命長嗎?
“你再說一遍?”她瞇起眼睛,那眼神,和我上周匯報方案時,她讓我“滾出去”之前的眼神一模一樣。
我的膝蓋開始發(fā)軟。
“我,”她指著自己,語氣里帶著一種不容置疑的霸道,“秦知虞,今晚,就要住在這里?!?/p>
“為什么?。俊蔽夜钠鹩職?,問出了這個關(guān)乎我下半生安寧的問題。
她沉默了兩秒,然后用一種仿佛在陳述“今天天氣不錯”的平淡語氣,說出了一句讓我當(dāng)場石化的話。
“我家水管炸了?!?/p>
“炸……炸了?”
“對,”她點點頭,甚至還補充了點細(xì)節(jié),“炸得挺徹底,客廳現(xiàn)在可以養(yǎng)魚。消防員建議我短期內(nèi)不要回家,以免發(fā)生觸電、溺水等一系列工傷?!?/p>
我目瞪口呆。
這理由……好他媽的硬核。
“那……那您可以住酒店啊,”我掙扎著,“五星級的總統(tǒng)套房才配得上您的身份。”
“酒店?”她冷笑一聲,打開手機,屏幕懟到我臉上,“自己看,方圓五公里,所有酒店,滿房。”
我湊過去一看,還真是。也不知道今天是什么黃道吉日,連那種一百塊一晚的小旅館都掛著“客滿”的牌子。
“所以,”她收起手機,雙臂環(huán)胸,做出了最后的總結(jié)陳述,“現(xiàn)在,立刻,馬上,帶我去看房間。還是說,你希望我們現(xiàn)在開始討論一下你上個季度的KPI達(dá)成率問題?”
我還能說什么?
我一個卑微的打工人,面對手握我生殺大權(quán)的頂頭上司,我有的選嗎?
我沒有。
我認(rèn)命地嘆了口氣,像個即將被押赴刑場的犯人,指了指次臥的方向:“那邊……請?!?/p>
秦知虞拖著她的寶貝箱子,高傲地走了過去,推開門,探頭看了一眼,又退了出來,眉頭皺得更緊了。
“就這?”她語氣里的嫌棄,仿佛看到了一只蟑螂在她的魚子醬上跳舞。
“秦總監(jiān),月租三千,您不能要求它是個宮殿。”我小聲逼逼。
“合同,”她伸出手。
“啊?”
“租房合同,現(xiàn)在簽?!彼龜蒯斀罔F。
我徹底放棄了抵抗,從抽屜里翻出打印好的合同模板,遞給她。
她大筆一揮,簽上了自己的名字,那字跡,龍飛鳳舞,帶著一股殺伐果斷的氣勢。
然后,她把合同塞回給我,從包里拿出一沓現(xiàn)金,甩在桌上。
“三個月房租,加一個月押金,一萬二。點點。”
我看著那沓散發(fā)著銅臭味的紅色鈔票,陷入了沉思。
古人說,不為五斗米折腰。
但一萬二,好像不止五斗米了。
我感覺我的腰,好像……可以稍微彎一下。
“那個……秦總監(jiān),”我咽了口唾沫,“您先住著,有什么需要……”
“閉嘴,”她不耐煩地打斷我,“我需要安靜?!?/p>
說完,她就拖著箱子,“砰”的一聲關(guān)上了次臥的門。
我一個人站在客廳,看著那扇緊閉的門,感覺自己的人生,也隨著那聲關(guān)門聲,徹底關(guān)上了一扇名為“平靜”的窗。
完了。
引狼入室了。
我的甲方,住進(jìn)了我的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