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從接下秦知虞那個“任何條件”的口頭支票，我就開始了“白天當(dāng)社畜，晚上當(dāng)槍手”的悲慘生活。
星海城的甲方，簡直就是上帝派來懲罰人類的使者。
他們的要求，總結(jié)起來就是：我也不知道我想要什么，但你做出來的都不是我想要的。
連續(xù)熬了兩個通宵，我頂著能跟熊貓媲美的黑眼圈，終于做出了一版自認(rèn)為“重新定義了PPT美學(xué)”的方案。
結(jié)果，發(fā)給秦知虞一看，她只回了兩個字：“重做?！?/p>
我心態(tài)崩了。
那天晚上，我破罐子破摔，晚飯都懶得做，直接泡了一碗紅燒牛肉面。
正當(dāng)我準(zhǔn)備享受這頓卑微的晚餐時，秦知虞的房門打開了。
她穿著睡衣，皺著鼻子，一臉嫌棄地走了過來：“什么味兒？你在煮生化武器嗎？”
“泡面?！蔽覜]好氣地回答。
“這種垃圾食品你也吃？”她鄙夷地看著我碗里的面，仿佛那不是食物，而是一坨不可名狀的物體。
“秦總監(jiān)，不是每個人都像您一樣，喝露水就能活?！蔽覒涣嘶厝?。
她沒理我，而是徑直走到我面前，然后，做出了一個讓我匪夷所思的動作。
她拉開椅子，坐下了。
“干嘛？”我警惕地護住我的泡面。
“我也要吃。”她理直氣壯地說。
我懷疑自己聽錯了：“你說什么？”
“我說，我也要吃?！彼貜?fù)了一遍，然后指了指我的碗，“就這個。”
我簡直不敢相信我的耳朵。
高高在上，非進口不吃、非有機不碰的秦總監(jiān)，居然要吃我這三塊五一包的泡面？
她是不是被甲方的要求逼得精神失常了？
“你確定？”我試探性地問。
“廢話真多，趕緊去煮?！彼呀?jīng)開始指揮我了。
我還能怎么辦？
我認(rèn)命地又去廚房，翻出了我最后億包珍藏版的紅燒牛肉面，給她也泡了一碗。
當(dāng)我把面端到她面前時，她盯著那碗平平無奇的泡面，眼神里居然流露出一絲……好奇？
她拿起筷子，小心翼翼地夾起一根面條，吹了吹，然后放進嘴里。
一秒，兩秒，三秒。
她沒說話。
我緊張地看著她，心想她不會下一秒就把碗扣我頭上，然后罵我“你想毒死我嗎”吧？
結(jié)果，她抬起頭，眼睛亮晶晶地看著我，說了一句讓我永生難忘的話：
“還……挺好吃。”
說完，她就埋頭“吸溜吸溜”地吃了起來，那架勢，完全沒有了平時高冷總監(jiān)的樣子，反而像個……餓了三天的難民。
我看著她，突然覺得有點好笑。
也許，她也不是那么不食人間煙火。
“你笑什么？”她嘴里塞滿了面，含糊不清地問。
“沒什么，”我搖搖頭，“就是覺得，秦總監(jiān)您，也挺接地氣的?！?/p>
她動作一頓，抬起頭，眼神復(fù)雜地看了我一眼，然后低聲說：“我以前……也經(jīng)常吃這個?！?/p>
我愣住了。
“剛畢業(yè)那會兒，沒錢，住地下室，天天吃泡面。吃到后來，聞到味兒都想吐?！彼灶欁缘卣f著，像是在回憶什么遙遠的往事，“后來……就不敢吃了。”
我不知道該怎么接話。
我從沒想過，秦知虞這樣的人，也會有那樣的過去。
“行了，說這些干嘛?！彼芸炀突謴?fù)了那副拒人于千里之外的表情，三下五除二地把剩下的面吃完，連湯都喝得一干二凈。
“嗝~”
一個清脆的、不合時宜的飽嗝，從她嘴里發(fā)了出來。
空氣瞬間凝固了。
我瞪大眼睛看著她。
她也瞪大眼睛看著我。
她的臉，以肉眼可見的速度，從白皙變成了粉紅，然后變成了漲紅。
“我……”她張了張嘴，似乎想解釋什么。
“噗——”我實在沒忍住，笑了出來。
“不許笑！”她惱羞成怒，抄起桌上的紙巾盒就朝我扔了過來。
我靈活地躲開，笑得更歡了。
原來女魔頭也會打嗝，也會害羞啊。
那一刻，我突然覺得，她好像……也沒那么討厭了。
吃完泡面，我們倆難得和平地坐在沙發(fā)上，一人抱著一臺筆記本電腦，繼續(xù)跟星海城的項目死磕。
“這個配色方案，甲方說想要‘五彩斑斕的黑’，什么鬼？”秦知虞煩躁地抓了抓頭發(fā)。
“我懂了，”我想了想，說，“他的意思是，主體用黑色，但是在細(xì)節(jié)上，用一些高飽和度的霓虹色做點綴，形成強烈的視覺反差。”
“嗯？”她湊過來看我的屏幕，“有點意思，你做個demo我看看?！?/p>
那個晚上，我們倆你一言我一語，居然破天荒地在工作上達成了一致。
我負(fù)責(zé)技術(shù)實現(xiàn)和視覺呈現(xiàn)，她負(fù)責(zé)把控方向和語言包裝。
當(dāng)黎明的曙光照進客廳時，一份全新的、閃爍著詭異光芒的PPT，誕生了。
秦知虞看著最終成品，滿意地點了點頭。
“陳舟，看不出來，你還有點東西?！边@是我認(rèn)識她以來，第一次聽到她夸我。
雖然夸得不怎么走心，但我還是有點小激動。
“那……我們的約定？”我趁熱打鐵。
“等項目過了再說?！彼蛄藗€哈欠，伸了個懶腰，露出了睡衣下若隱-現(xiàn)的纖細(xì)腰肢。
我趕緊移開視線，感覺臉上有點發(fā)燙。
“困死了，我去睡了?！彼酒饋恚瑩u搖晃晃地走回房間。
走到門口，她又回過頭，對我說：
“對了，下次泡面，多加個蛋?！?/p>
說完，不等我回答，就關(guān)上了門。
我看著她的房門，又看了看電腦上那份“五彩斑斕的黑”的PPT，突然覺得，這日子，好像……也不是那么難熬。
至少，泡面挺好吃的。
第二天，秦知虞帶著我們倆熬夜肝出來的“五彩斑斕的黑”PPT，雄赳赳氣昂昂地去了甲方公司。
我在工位上坐立不安，刷新了八百遍企業(yè)微信，就等她一個消息。
下午三點，她的頭像終于跳動了。
我激動地點開。
【秦知虞】：過了。
短短兩個字，我差點在辦公室里跳起來。
【陳舟】：太好了！那我們的約定……
【秦知虞】：甲方爸爸很滿意，說我們精準(zhǔn)地捕捉到了他‘在沉穩(wěn)中透露著一絲風(fēng)騷’的靈魂。
【秦知虞】：他們還說，從來沒見過這么……別致的PPT，當(dāng)場決定，把下一階段的創(chuàng)意也交給我們。
我：“……”
我有一種不祥的預(yù)感。
果然，下一秒，她的消息又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