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奢華的水晶吊燈下,衣香鬢影,觥籌交錯。傅沉舟捻著高腳杯,
立于宴會廳最不起眼的角落,眉宇間積壓著化不開的疲憊與陰郁。三年了,自那場車禍后,
他的世界只剩下一片死寂的灰白——他失去了嗅覺。世間萬千滋味,
美酒、美食、乃至硝煙與鮮血,于他而言都毫無意義。除了……那一縷,如同跗骨之蛆,
日夜盤旋在他噩夢深處,又似救命稻草,讓他瘋狂追尋的——冷香。
那是在他失控時能讓他平靜,在他暴戾時能讓他溫柔的香氣。他曾經愚蠢地以為,
那是屬于另一個女人的體香。直到那個女人和他的孩子一起,
葬身于三年前那場冰冷的大雨和血泊里。他才驚覺,自己錯得有多離譜?!附酉聛?,
讓我們隆重歡迎本屆調香圣典的最終懸念——來自法國的神秘評委,Selene女士!」
主持人的聲音高亢激動。全場燈光暗下,一束追光打向旋梯頂端。傅沉舟下意識地抬眼。
只一眼,他全身的血液在瞬間凝固!追光下,一個女人緩步而下。一襲墨綠色絲絨長裙,
襯得她肌膚勝雪,身材婀娜。臉上戴著半張精致的銀色羽毛面具,
只露出纖巧的下頜和一雙……冷冽得如同寒潭秋水的眼。那雙眼,陌生又熟悉。
而更讓傅沉舟靈魂都在戰(zhàn)栗的是——隨著她的出現(xiàn),
那縷折磨了他三年、讓他魂牽夢繞、痛不欲生的獨特冷香,
前所未有地、濃烈地、精準地——鉆入了他的鼻腔!是她!只能是她!即便戴著面具,
即便氣質判若兩人,但那縷香,刻在他的靈魂里,絕不會錯!他的妻子。
那個他以為早已化為灰燼的女人。蘇晚!「哐當——」手中的酒杯砸落在地,
殷紅的酒液濺濕了他昂貴的西裝褲腳。傅沉舟卻毫無所覺。他像是被無形的巨錘擊中,
眼眶瞬間赤紅,推開身前的人群,如同瘋魔的困獸,不顧一切地朝著那個身影沖了過去!
他死死攥住了女人的手腕,力道大得幾乎要捏碎她。觸手一片溫潤滑膩,真實得讓他想落淚。
「晚晚……是你!你沒死!」他聲音嘶啞破碎,帶著極致的狂喜和不敢置信,
「我就知道……你沒死……跟我回家!求你,跟我回家!」
被他突然抓住的女人驚得蹙起了秀眉。她緩緩轉過頭,清澈又冰冷的目光,透過面具,
落在他瘋狂而狼狽的臉上。那眼神里,沒有半分久別重逢的激動,沒有恨,甚至沒有驚訝。
只有被打擾的不悅,和一種……看陌生瘋子般的、居高臨下的漠然。她用力,一根一根地,
堅定而緩慢地掰開他緊扣的手指。她的指尖冰涼,帶著疏離的力度。「先生,」紅唇輕啟,
吐出的法語優(yōu)雅卻淬著冰,「我們認識?」傅沉之如遭雷擊,渾身僵硬。「晚晚!
我是傅沉舟!你的丈夫!」他急切地低吼,試圖從她眼里找到一絲熟悉的光,「你看看我!
我是傅沉舟!」女人聞言,輕輕笑了。那笑意極淡,浮于表面,未達眼底,
反而帶著一種淡淡的、嘲諷的意味?!父悼偅俊顾袚Q回中文,流利標準,卻更顯疏遠,
「久仰。不過……」她微微傾身,壓低了聲音,只有他兩人能聽見,
那縷冷香愈發(fā)致命地纏繞上來,她的話語卻比刀鋒更利:「您那位名叫『晚晚』的妻子,
不是早在三年前,就被您親手逼死了嗎?」「就在她拿著孕檢報告,想給您一個驚喜的那天。
」「怎么?如今是后悔了,開始到處找替身了?」她的每一個字,都像燒紅的鋼針,
精準地扎進傅沉舟最痛不欲生的記憶深處!他臉色瞬間慘白如紙,
心臟像是被一只無形的手狠狠攥住,痛得他幾乎無法呼吸!那縷冷香,此刻不再是救贖,
而是化作了最穿腸的毒藥,伴隨著她誅心的話語,在他四肢百骸猛烈燃燒!
看著他驟然失魂、搖搖欲墜的模樣,
女人(蘇晚)眼底飛快掠過一絲極冷的、無人察覺的恨意。隨即,她恢復高傲淡漠,
對趕來的保安淡淡道:「這位先生似乎有些不適,請帶他去休息室醒醒神?!拐f完,
她再無留戀,轉身融入人群,裙擺劃出決絕的弧度。傅沉舟僵在原地,眼睜睜看著她的背影,
心臟痛到麻木。那縷獨一無二的冷香,如同她的判決,纏繞著他,折磨著他,
也讓他無比確信——她回來了。他的地獄,也真正開始了。
2保安的手剛剛觸碰到傅沉舟的手臂,便被他周身驟然迸發(fā)的駭人戾氣逼得一頓?!笣L開!」
傅沉舟的聲音嘶啞,卻帶著一種久居上位的、不容置喙的冰冷威壓。
他的眼睛死死鎖著蘇晚消失的方向,赤紅的眼底翻涌著近乎瘋狂的偏執(zhí)和痛苦。
保安被震懾住,一時不敢上前。傅沉舟不再理會旁人,
他像是迷失在沙漠終于找到水源的旅人,憑著那縷越來越淡、卻足以令他靈魂戰(zhàn)栗的冷香,
跌跌撞撞地撥開人群,追了過去。香味在宴會廳外的走廊盡頭消失。一扇女士洗手間的門,
隔絕了他的去路。也仿佛,隔絕了他的整個世界。他像一尊絕望的雕塑,僵立在門外,
胸膛劇烈起伏,每一次呼吸都貪婪地捕捉著空氣中那細微到幾乎消散的冷香余韻。是他。
真的是她。那香氣,那面具下冰冷的眼神,
那誅心的話語……每一個細節(jié)都在反復凌遲著他過去的三年,
將他那些自以為是的悔恨和痛苦,襯托得像一場拙劣的笑話。她沒死。她活著,
以一種他完全陌生、光芒萬丈的方式活著。那他們的孩子呢?這個念頭如同最熾熱的巖漿,
燙得他心臟驟然緊縮,隨之而來的是更深不見底的恐慌和……不敢觸碰的奢望?!钢ㄑ健?/p>
洗手間的門開了。一個穿著服務生制服的女孩走出來,
看到門口狀若瘋魔、眼神嚇人的傅沉舟,嚇得低呼一聲,快步跑開。傅沉舟猛地回神,
不管不顧地就要往里沖?!父悼偂!挂粋€清冷無波的聲音自身后響起,成功釘住了他的腳步。
傅沉舟猛地回頭。蘇晚就站在不遠處的走廊陰影下,不知何時出來的。她已經取下了面具,
那張臉,清晰地、毫無遮掩地暴露在廊燈柔和的光線下。比三年前更美,
褪去了所有的青澀和怯懦,肌膚瓷白,五官精致得無可挑剔。
只是那雙曾經盛滿愛慕和星光的眼睛,此刻如同結了冰的湖面,冷冽,疏離,
看不到一絲一毫的溫度。她微微倚著墻,手里把玩著那個銀色面具,姿態(tài)慵懶,
卻帶著一種無形的、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屏障。「這里是女賓區(qū)?!顾t唇微勾,
扯出一個沒什么笑意的弧度,「傅氏總裁當眾失態(tài),騷擾女性,明天的頭條想必會很精彩。」
每一個字,都像裹著冰渣,砸在傅沉舟心上。他貪婪地看著她的臉,心臟痛得發(fā)顫,
聲音干澀得厲害:「晚晚……我知道是你……別否認……」蘇晚挑眉,
像是聽到了什么有趣的事情:「我為什么要否認?我是蘇晚,如假包換。」她承認了。
如此干脆,反而讓傅沉舟措手不及,準備好的千言萬語全都堵在喉嚨里?!改悄恪?/p>
他上前一步,試圖靠近,那縷冷香又若有似無地飄來,讓他既痛苦又沉迷,
「你這三年……孩子……我們的孩子……」「傅總,」蘇晚打斷他,
語氣里帶上了一絲明顯的不耐煩,「我想你搞錯了幾件事?!顾局鄙眢w,一步步走近他。
高跟鞋敲擊大理石地面的聲音,清脆,冷靜,每一步都像踩在他的心跳上?!傅谝唬一钪?,
與你無關。第二,」她在他面前站定,仰頭看著他,眼神平靜無波,
仿佛在陳述一個與己無關的事實,「那個孩子,在三年前那場你間接造成的車禍里,
就已經沒有了?!埂笡]有了」三個字,她說得輕描淡寫。卻像一把最鋒利的鍘刀,轟然落下,
將傅沉舟最后一絲奢望徹底斬斷!他高大身軀猛地一晃,臉色在瞬間褪得干干凈凈,
比身后的墻壁還要慘白。心臟處傳來一陣尖銳的、幾乎讓他窒息的劇痛,
比失去嗅覺這三年的任何一刻都要猛烈。那縷一直纏繞他的冷香,
此刻仿佛化作了最致命的毒氣,順著他的呼吸侵入肺腑,燒得他五臟六腑都在抽搐。
「不……不可能……」他搖頭,眼底是滅頂?shù)慕^望和瘋狂,「你騙我……晚晚,你恨我,
所以騙我對不對?!」他猛地伸手,想要抓住她,仿佛只有觸碰才能確認她的存在,
才能確認她話里的真假。蘇晚卻像是早有預料,輕巧地后退一步,避開了他的觸碰。
她的眼神里,終于流露出了一絲情緒——那是毫不掩飾的厭惡?!竸e碰我,傅先生?!?/p>
她冷冷道,「我嫌臟?!垢党林鄣氖纸┰诎肟?,整個人如墜冰窟?!钢劣诘谌?,」
蘇晚的目光掃過他慘白的臉,掠過他眼底深切的痛苦,卻沒有激起半分漣漪,
反而像在看一場拙劣的表演,「我現(xiàn)在是 Selene,法國調香協(xié)會的正式成員。
我和傅總您,過去不認識,現(xiàn)在沒關系,未來更不會有任何交集?!埂刚埬?/p>
以及您那令人作嘔的、遲來的深情,」她頓了頓,一字一句,清晰無比地宣判,「永遠地,
從我的世界里,滾出去。」說完,她不再看他一眼,仿佛多停留一秒都是浪費生命。她轉身,
沒有絲毫留戀地走向走廊另一端的光亮處。那縷冰冷的、獨特的香,隨著她的離開,
再次變得模糊,卻像無數(shù)根細密的針,持續(xù)不斷地刺扎著傅沉舟的神經。告訴他,這不是夢。
這是現(xiàn)實。是她賜予他的,無期徒刑。傅沉舟再也支撐不住,后背重重撞在冰冷的墻壁上,
緩緩滑落。他蜷縮在陰影里,用手死死捂住臉。指縫間,有滾燙的液體滲出。
那能讓他平靜的冷香,此刻成了世上最殘忍的酷刑。原來她活著。原來孩子沒了。
原來這世上,真的沒有后悔藥。3蘇晚坐進等候在酒店門外的黑色賓利里。
車內彌漫著一種安神的木質香氣,與方才宴會上的浮華喧囂截然不同。駕駛座上,
一個穿著熨帖西裝、氣質溫潤沉穩(wěn)的男人遞過來一杯溫水:「還好嗎?」他是陸璟言,
這三年在她身邊,亦師亦友,更是她復仇計劃最有力的支持者。蘇晚接過水杯,
指尖冰涼:「碰見一只煩人的蒼蠅而已?!顾Z氣淡漠,側頭看向窗外。霓虹閃爍,
勾勒出她冷硬的側臉線條。只有微微顫抖的指尖,泄露了她內心并非全無波瀾。
陸璟言沒有多問,只是溫和道:「需要處理一下嗎?」「不必?!固K晚收回目光,
眼底恢復一片清明冷寂,「讓他活著,才是對他最好的懲罰。死了,反倒便宜他了?!?/p>
她晃了晃杯中清水,看著水面漾開的細微波紋,如同她此刻的心緒,很快又歸于平靜。
「傅氏最近是不是很想拿下城東那個科技園的項目?」陸璟言微微頷首:「嗯,
傅沉舟親自盯了很久,勢在必得。那也是傅氏未來三年戰(zhàn)略轉型的關鍵?!?/p>
蘇晚唇角勾起一抹極冷的弧度:「很好。放出消息,『螢火』資本對這個項目也很感興趣?!?/p>
「螢火」資本,近年在海外迅速崛起、背景神秘的投資公司,正是蘇晚隱藏的底牌之一。
陸璟言瞬間明白了她的意圖:「你要正面和他打擂臺?」「打擂臺?」蘇晚輕笑,
眼神卻銳利如刀,「那多無趣。我要讓他眼睜睜看著,他最看重的東西,
是怎么一點點被我捏在手里,卻又求而不得?!咕拖癞斈?,
他如何一點點碾碎她的希望和愛情。她不再是從前那個只能被動承受的蘇晚了。
她是 Selene,是攜著復仇之火歸來的夜之女神。傅沉舟的噩夢,才剛剛開始。
與此同時,傅氏集團頂樓總裁辦公室。傅沉舟像一尊失去靈魂的雕像,坐在寬大的辦公椅里。
窗外是璀璨的城市夜景,卻照不進他眼底絲毫光亮。桌上,
放著助理緊急送來的關于 Selene的全部資料。法國調香新銳大獎得主,師從大師,
背景干凈得像一張白紙,除了才華橫溢,查不到任何多余的信息。完美的無懈可擊。
但他知道,那就是她。助理戰(zhàn)戰(zhàn)兢兢地匯報:「傅總,還有一件事……剛剛收到消息,
海外那家『螢火』資本,似乎也對科技園項目表示了興趣,來勢洶洶……」傅沉舟猛地抬眼,
眼底布滿了紅血絲:「螢火資本?」他記得這個名字。近年在幾個國際并購案中手段凌厲,
背景成謎。怎么會突然對國內的項目感興趣?是巧合?
還是……他猛地想起蘇晚那雙冰冷剔透、仿佛能洞悉一切的眼睛,和她離去時決絕的背影。
一個荒謬又令人心悸的念頭不受控制地竄入腦海。難道……他揮退助理,
獨自一人陷入更深的沉寂和恐慌之中。那縷若有似無的冷香,仿佛又縈繞在鼻尖。這一次,
帶來的不再是痛苦的慰藉,而是深不見底的寒意。他感覺自己仿佛墜入了一張無形的大網,
而執(zhí)網之人,正站在暗處,冷冷地注視著他的一舉一動。他的修羅場,已經拉開了帷幕。
4傅沉舟在辦公室里枯坐了一夜。窗外天光漸亮,城市蘇醒,
但他心中的黑夜卻仿佛永無止境。Selene的資料和「螢火資本」的消息像兩把冰錐,
反復刺戳著他早已千瘡百孔的神智。那縷冷香帶來的不再是一絲虛幻的慰藉,
而是變成了無孔不入的刑具。每一次呼吸,都提醒著他失去的是什么,
以及她如今冰冷的恨意。助理小心翼翼地敲門進來,
手里捧著一個包裝極其精美的長方形禮盒,臉色有些古怪?!父悼?,這是一早前臺送來的,
指明要您親啟。沒有署名。」傅沉舟眼皮都未抬一下,聲音沙?。骸溉恿恕!?/p>
他現(xiàn)在對任何東西都提不起興趣,除了……關于她的一切。助理猶豫了一下,
低聲道:「送東西的人說……這是一份『回禮』?!埂夯囟Y』兩個字,像細微的電流,
瞬間刺中了傅沉舟麻木的神經。他猛地抬起頭,目光銳利地射向那個盒子:「拿過來。」
助理連忙將盒子放在寬大的辦公桌上。盒子是深藍色的絲絨材質,系著銀色的緞帶,
低調而奢華,帶著一種冷冽的審美,莫名地……很像她。傅沉舟的手指微微顫抖著,
解開了緞帶。打開盒蓋的瞬間——一股極其熟悉、卻又無比濃烈的冷香,
如同被禁錮已久的困獸,猛地撲出,精準無比地、兇猛地鉆入他的鼻腔!這香氣,
比他在夜宴上聞到的更加純粹,更加具有沖擊力。濃烈到……幾乎讓他瞬間窒息!
心臟像是被這香氣狠狠攥住,驟然縮緊,帶來一陣尖銳的生理性疼痛。他悶哼一聲,
臉色發(fā)白,手下意識地捂住了胸口。盒子里,沒有卡片,沒有署名。
只有一瓶設計極簡的香水,透明的玻璃瓶身,沒有任何標簽。以及,
平放在香水瓶下的……一件小小的,折疊得整整齊齊的,
嬰兒穿過的、洗得有些發(fā)舊的淡藍色連體衣。轟——?。?!
傅沉舟的腦子像是被投入了一顆炸彈,瞬間一片空白!所有的血液似乎都在逆流,沖上頭頂,
又在下一秒凍結成冰!嬰兒服……孩子……她昨天冰冷的話語再次回響——「那個孩子,
已經沒有了?!鼓沁@件衣服算什么?這濃烈到幾乎要殺死他的冷香,又算什么?!是嘲諷?
是報復?是提醒他永遠無法磨滅的罪孽?!「啊——?。?!」
傅沉舟發(fā)出一聲痛苦到極致的低吼,手臂猛地一揮,
將桌上所有的文件、電腦、擺設全都掃落在地!噼里啪啦的碎裂聲響徹辦公室。
他卻恍若未聞,只是死死地盯著那件小小的嬰兒服,眼眶紅得像是要滴出血來!
她是在用這種方式告訴他,她記得!她什么都記得!并且要讓他也日日夜夜記住,
永世不得解脫!這瓶香水,就是她鑄就的、專門囚禁他的牢籠!他顫抖著手,拿起那瓶香水,
冰涼的玻璃瓶身卻燙得他手心灼痛。他應該扔掉它,砸碎它!
可是……這是他唯一能感受到她的方式了。這穿腸毒藥,竟成了他唯一的癮。他像是自虐般,
將香水瓶緊緊攥在手里,任由那毀滅性的冷香包裹著他,侵蝕著他,將他拖入無間地獄。
……與此同時,市中心一家頂級的兒童書店外。蘇晚戴著一副遮住了半張臉的墨鏡,
穿著一身利落的休閑裝,靠在車邊等人。陽光灑在她身上,卻暖不透她眼底的冰涼。
書店門開,一個穿著背帶褲、小紳士模樣的小男孩噠噠噠地跑了出來,
手里抱著一本厚厚的繪本。「媽咪!」小男孩約莫三歲多的樣子,皮膚白皙,睫毛長而卷翹,
五官精致得如同洋娃娃,尤其是那雙眼睛,剔透清澈,像落入人間的星辰。他跑到蘇晚面前,
獻寶似的舉起繪本:「看!安格斯教授推薦的新書!講宇宙蟲洞的!」這就是蘇念安。
那場車禍中奇跡般存活下來的孩子,也是蘇晚活下去的全部意義。蘇晚蹲下身,接過書,
眼底的冰冷瞬間融化,染上真實的溫柔:「謝謝寶貝。和老師道別了嗎?」「嗯嗯!」
蘇念安用力點頭,小大人似的,「安格斯教授說我有天賦,
下次可以和他一起做更復雜的香氛模型!」他繼承了蘇晚在調香上無與倫比的天賦,
甚至青出于藍,對氣味有著近乎恐怖的敏感度和創(chuàng)造力。蘇晚笑著揉揉他的頭發(fā):「真棒。
媽咪帶你去吃冰淇淋好不好?」「好耶!」蘇念安歡呼,伸出小手緊緊拉住蘇晚的手指。
母子二人正準備上車,一輛黑色的邁巴赫以一種近乎失控的速度猛地剎停在不遠處。
車門打開,傅沉舟踉蹌著沖了下來。他顯然是從公司直接過來的,西裝褶皺,領帶松散,
眼底是駭人的紅血絲,下巴上冒出了青色的胡茬,整個人處于一種極度崩潰和瘋魔的邊緣。
他是循著那瓶香水的味道找來的!那香氣像一個惡毒的指南針,
在他腦海里尖嘯著指向這個方向!然后,他看到了蘇晚。以及,她身邊那個小小的男孩。
時間,仿佛在這一刻靜止了。傅沉舟的目光,死死地釘在蘇念安的臉上。
陽光落在孩子精致的側臉上,那眉眼,那鼻梁,那抿著的小嘴巴……像一道閃電,
劈開了他混亂的腦海,瞬間與他童年照片的模樣重合!根本……根本不用做任何鑒定!
這就是他的兒子!他和蘇晚的兒子!孩子……沒死?!巨大的、無法言喻的狂喜,
如同海嘯般瞬間將他淹沒,沖擊得他四肢百骸都在顫抖,幾乎要站立不穩(wěn)!
「晚晚……孩子……」他聲音破碎不堪,帶著極致的顫抖和淚水,跌跌撞撞地就要撲過來,
「我的孩子……他還活著!他還活著對不對?!」蘇晚在他沖過來的瞬間,
臉上的溫柔頃刻消失無蹤,只剩下全然的冰冷和戒備。她一把將蘇念安嚴嚴實實地護在身后,
像是護著雛鳥的母獸,目光銳利地射向傅沉舟?!父悼?,請自重!」她的聲音比冰還冷,
「你嚇到我兒子了?!固K念安從媽咪身后探出小腦袋,
漂亮的大眼睛好奇地看著眼前這個狀若瘋魔、看起來很痛苦的叔叔,小聲問:「媽咪,
這個奇怪的叔叔是誰?」「一個陌生人?!固K晚毫不猶豫地回答,語氣斬釘截鐵?!改吧恕?/p>
三個字,像三把鋼刀,再次狠狠捅進傅沉舟的心臟。
他看著孩子那雙清澈純凈、完全不認識他的眼睛,
看著蘇晚那全身戒備、將他徹底隔絕在外的姿態(tài),狂喜的心瞬間從云端跌落,摔得粉碎。
是啊。他對于孩子來說,可不就是一個……陌生人嗎?一個,
差點殺死他和他媽咪的……陌生人。巨大的痛苦和悔恨再次攫住了他,讓他痛得彎下了腰,
淚水終于無法抑制地洶涌而出。蘇念安看著他滾落的眼淚,眨了眨眼,忽然小聲說:「叔叔,
你哭起來好丑哦。媽咪說,男子漢不能隨便哭鼻子的?!购⒆拥恼Z氣天真無邪,
卻像最犀利的審判,讓傅沉舟無地自容。蘇晚不再看他一眼,抱起兒子,快速坐進車里,
絕塵而去。留下傅沉舟獨自一人,狼狽地跪倒在人來人往的街頭,
哭得像個被全世界拋棄的孩子。他找到了他的救贖。卻也親手,將推得更遠。
那瓶香水的冰冷氣息,如同她的判決,依舊纏繞著他,永不散去。5傅氏集團會議室,
氣氛凝重得如同暴風雨前的死寂。巨大的投影屏幕上,
展示著城東科技園項目的最終競標結果。中標方——螢火資本。紅色的字樣,
像鮮血一樣刺目。傅沉舟坐在主位上,面色陰沉得能滴出水。下面一眾高管噤若寒蟬,
連呼吸都放輕了。這個項目,傅氏投入了巨額資源和長達一年的心血,
是傅沉舟戰(zhàn)略布局中至關重要的一環(huán),本以為十拿九穩(wěn),卻在最后關頭,
被這個半路殺出的「螢火資本」以微弱的優(yōu)勢截胡?!刚l能告訴我,」傅沉舟的聲音低沉,
帶著山雨欲來的壓迫感,「這個螢火資本,到底是什么來路?
他們的評估模型為什么能精準到可怕?他們的報價,為什么剛好壓我們一線?」無人能答。
螢火資本神秘莫測,出手快準狠,仿佛對傅氏的內部策略了如指掌。
一種無形的、令人窒息的壓力,籠罩在每個人心頭。傅沉舟揮散了眾人,
獨自留在空曠的會議室里。他揉著發(fā)痛的眉心,鼻尖似乎又縈繞起那縷冰冷的香。
Selene……蘇晚……螢火資本……這三個名字在他腦海里瘋狂交織,
形成一個可怕的、他卻不得不面對的猜想。是她嗎?
那個曾經在他懷里溫柔淺笑、眼中只有他的女人,如今化身為最冷酷的獵手,回來了。
不僅回到了他身邊,還要一步步蠶食他的帝國?手機響起,是一個陌生的號碼。
傅沉舟幾乎是立刻接起,聲音沙啞:「喂?」電話那頭,安靜了片刻,
傳來一個他刻骨銘心的、清冷無波的聲音?!父悼偅故翘K晚,「收到我的『回禮』了嗎?」
傅沉舟的心臟猛地一縮,痛得他指尖發(fā)顫:「晚晚……孩子……科技園……」「看來收到了。
」蘇晚打斷他,語氣里聽不出絲毫情緒,仿佛只是在確認一件無關緊要的小事,
「科技園的項目,風景不錯。我會好好開發(fā)的。」她頓了頓,像是忽然想起什么,
輕描淡寫地補了一句,卻如同最溫柔的刀,慢條斯理地割開他最后的防線:「哦,對了,
聽說傅氏最近資金鏈挺緊張的?丟了這么大一個項目,董事會那邊……不好交代吧?」
「傅沉舟,」她叫他的名字,字字清晰,冰冷如刃,「這只是開始?!?/p>
「你當年施加在我身上的,我會一點一點,全部討回來?!埂改阕詈?,撐得久一點?!?/p>
「別太快就倒下了?!埂改菢?,」她輕輕笑了一下,那笑聲透過電流傳來,
帶著一種殘忍的美麗,「就太無趣了。」說完,不等他回應,電話便被干脆利落地掛斷。
忙音傳來,像是一種無盡的嘲諷。傅沉舟握著手機,僵硬地坐在椅子上,渾身冰冷。
窗外陽光熾烈,他卻感覺不到一絲暖意。他仿佛能看到,電話那頭的她,正站在光芒萬丈處,
唇角噙著冰冷的笑意,看著他一步步走向她精心為他準備的……深淵。第一滴血,已經落下。
他的修羅場,正式燃起了燎原之火。6傅沉舟的世界徹底失去了平衡。白日里,
他是那個必須強撐鎮(zhèn)定、應對「螢火資本」步步緊逼的傅氏總裁。
每一個決策都仿佛被對手預判,每一次出招都打在棉花上,反而讓自己陷入更被動的境地。
公司內部質疑聲漸起,董事會的老狐貍們開始蠢蠢欲動。夜晚,
他則是被那瓶冷香和那個孩子面容折磨的囚徒。他不敢再噴那香水,卻也無法將它丟棄,
只能將它鎖在保險柜里,仿佛鎖著一頭隨時會吞噬他的猛獸。可即使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