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聽瓷像被毒蛇咬了手,猛的將那條還帶著淡淡汗味的褻褲扔開。
門外有打掃院子的小廝路過,嚇得她又趕緊撿起來,掩在袖口之下。
腦中忽然閃過一個畫面。
她撿帕子的時候,慌張極了,一直在觀察男人發(fā)現(xiàn)自己沒有,沒仔細(xì)看手上的東西,揣著就跑了。
一定是那會兒撿錯了!
她飛速思考著,現(xiàn)在要怎么把這東西給處理了。
這東西的布料摸起來軟滑至極,綺羅院沒有這樣的布料,也不能偽裝成凌岳川的。
要扔的話,也不能隨便找地方扔,要是被人看見或撿到就麻煩了,一定得毀尸滅跡得干干凈凈!
否則要是被人發(fā)現(xiàn),她身上帶著一條陌生男人的褻褲,按照當(dāng)朝律法免不了受一場牢獄之災(zāi)。
若是還發(fā)現(xiàn)這褻褲是大伯兄的,更會以行為不潔、蓄意勾引為由,直接浸豬籠。
關(guān)鍵是她這大伯兄,還就是那主司刑法律令之人,嚴(yán)正至極。
扔也不是,揣著,她又感覺惡心嫌棄。
葉聽瓷一時間進退兩難,頭皮發(fā)麻。
但很快,她又想起了個更重要的問題。
要是她撿錯了,那她的帕子不就還在那屋里嗎?
她連忙在身上找起來,但找遍了全身,她都沒看見下午帶著的那條帕子。
葉聽瓷手有些抖,濕軟的唇角微抿。
她強行讓自己鎮(zhèn)定下來。
那個男人沒看到她,只要打死不認(rèn)賬,沒人能坐實了就是她的帕子。
好在她沒有在帕子上繡花繡草,繡些個人標(biāo)志物的習(xí)慣。
至于那條褻褲,只能先藏著,再伺機毀掉。
葉聽瓷去了偏僻的偏房,將這東西塞到了她陪嫁箱子的最底層,又重新給鎖起來。
她仍有些不安心,但如今也沒有別的法子了。
天黑盡了,平兒才回來。
“姑娘,剛近黃昏時,凌大人就已經(jīng)歸府了,還是老夫人親自去門口接的呢?!?/p>
坐實了心中的猜測,葉聽瓷面上淡淡:“知道了?!?/p>
心中卻又擂起了鼓。
嘖。
真是塊燙手山芋。
她推門進屋。
為了堵姜氏的嘴,她和凌岳川并沒有分房睡。
兩人同寢不同床,凌岳川睡里間的大床,她歇在屏風(fēng)外臨窗的榻上,好在她身形纖細(xì)嬌小,睡在軟榻上并不是很難受。
這是凌岳川的要求,他不想讓人知道自己的隱疾,姜氏也不行。
她知情,是因為凌岳川病好之后,想同她圓房,用盡了手段卻發(fā)現(xiàn)根本不行…
凌岳川既因為惱羞成怒恨她,又害怕她將此事宣揚出去。
據(jù)她所知,凌岳川一直在暗中吃藥調(diào)理。
不過大抵是沒有什么效果的,否則也不會性子越發(fā)暴戾狂躁。
至于他是怎么跟那些樂伎尋歡作樂的,她懶于深思。
房中還殘留著靡靡氣息,葉聽瓷惡心不已,屏住呼吸去開窗,身后卻傳來聲音。
“去哪了?”
葉聽瓷轉(zhuǎn)身,看到凌岳川正坐在里間的圓桌前,兩只手搭在輪椅扶手上,好整以暇的盯著她。
她隨手挽了耳邊的碎發(fā),淡淡道:“制香。大哥回來了,老夫人讓我給他制些安神香?!?/p>
見凌岳川表情沒什么變化,她想來姜氏已經(jīng)差人來告知過了。
“歇下吧?!绷柙来ㄞD(zhuǎn)動輪椅,移動到了床邊,葉聽瓷見狀走過去幫忙。
凌岳川沒有辦法自己從輪椅挪到床上,每次都要人幫他,只是很少叫她而已,這次他沒叫小廝,她只能自己動手。
凌岳川目光陰翳,一直沒說話,葉聽瓷也只兢兢業(yè)業(yè)的干活兒,半分不帶討好。
聽姜氏說,凌岳川從前也是個如驕陽般朝氣的少年郎,如今一會兒陰郁沉默,一會兒發(fā)狂打人,她也是有些害怕。
她扶著凌岳川堪堪在床沿坐好,一個巴掌就毫無預(yù)兆的落到她臉上,力道之大,打得她歪坐在地,頭暈眼花。
一個鮮紅的巴掌印,在她細(xì)膩的雪腮瞬間浮現(xiàn)。
無數(shù)種可能在她心頭閃過,包括去凌玄肅院子被人發(fā)現(xiàn)了……
最后她懵懂抬頭,一雙眼睛盈了淚光,有迷茫、有委屈,但就是沒有一絲慌亂與雜質(zhì),清澈無瑕。
“為何打我?”
凌岳川也說不出個所以然。
他看到葉聽瓷巴掌兒大的鵝蛋臉羊脂玉潤,蓮步輕移間,露出一截嫩藕似的細(xì)弱腳踝,腰間綁的翠綠腰帶,就像綠綢纏了一彎細(xì)嫩月牙兒。
他沒來由的煩躁至極。
凌岳川瞇著眼睛:“打就打了,要什么理由?日后你再穿成這樣出去勾人,就不只一巴掌了。滾吧?!?/p>
葉聽瓷一愣,低頭看了身上衣衫。
并無絲毫不妥。
她穿的是件青色的軟煙羅紗裙,上京女子暑夏日常穿搭,輕巧透氣卻無絲毫暴露,何況她還多穿了一件白紗罩衫。
葉聽瓷起身,沒有爭辯。
凌岳川就是這樣的,自從他雙腿殘廢,又不行之后,時不時就要發(fā)一下瘋,越是同他說理,他越是狂躁。
葉聽瓷轉(zhuǎn)身朝外間去,攥緊了手指,略一閉眸,斂去眼底虛假的淚光。
她不會一直過這樣的日子。
一夜難眠。
翌日一早,還得去慈安堂陪姜氏用早膳。
一日三餐若是在府,必須去慈安堂陪長輩用膳,這是凌府幾十年雷打不動的家規(guī)。
剛走進膳廳,就聽見姜氏嚴(yán)厲的聲音。
“不是你們兩個丫頭去了瑯華院,還能是誰?如今還丟了東西,你們一個也饒不了!”
葉聽瓷心里一咯噔。
推著凌岳川的輪椅進入正廳。
葉聽瓷先是恭敬福身行禮,跟著凌岳川叫了大哥,接著垂眉順眼的伺候凌岳川入席,給他添熱茶,燙碗,擺好碗筷后,又主動起身舀小米粥。
一套動作流暢自然,不顯做作與刻意討好,不爭不搶,低調(diào)安分。
就是瞧不上她的姜氏,也對她這點很滿意。
“老夫人,是二娘子!”
跪在地上的秋紋哭哭啼啼,開始為自己爭辯,“奴婢十歲就在府中當(dāng)差,知曉凌大人的臥房和書房都嚴(yán)禁旁人進入,怎還會自行闖入呢?”
姜氏目光立即看向葉聽瓷,凌玄肅清冷如雪的目光也掃了過來。
葉聽瓷將小米粥放到凌岳川面前,正要坐下,就對上凌岳川質(zhì)疑的目光:“昨天你去了大哥的院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