電話打來的時候，我正在給女兒念念的兔子玩偶縫補一只快要掉落的耳朵。
“你女兒在我手上?！彪娫捘穷^的聲音像是含著一口碎玻璃，沙啞又刺耳，“一百萬，
天黑之前準備好，否則就等著收尸。”“砰”的一聲，我腦子里的某根弦，斷了。
手機從指間滑落，砸在地板上，屏幕瞬間碎裂成一張蛛網(wǎng)。我瘋了一樣撿起來，
沖著那片破碎的蛛網(wǎng)嘶吼：“念念！你們把念念怎么樣了！別動她！錢！我給錢！”“記住，
不準報警?！睂Ψ嚼湫σ宦?，掛斷了電話。我癱坐在地，渾身血液都像是凝固了。一分鐘后，
我像瘋狗一樣從地上彈起來，沖進臥室，翻箱倒柜。
存折、現(xiàn)金、銀行卡……所有的一切搜刮出來，只有不到五萬塊。我的心沉到了谷底。
我只是一個家庭主夫，一個為了支持妻子事業(yè)而放棄了自己攝影夢想的男人。
我所有的收入來源，都靠我那光芒萬丈的明星老婆——許知意。我立刻撥通她的電話，
手抖得連屏幕都按不準。電話響了很久才被接起，背景音嘈雜，
是助理尖銳的聲音：“知意姐，快！馬上要上臺了！”“什么事？”許知意的聲音傳來，
冷靜，克制，沒有一絲波瀾，仿佛我們之間隔著整個銀河系。我用盡全身力氣，
把顫抖壓進喉嚨里：“知意，念念……念念被綁架了！他們要一百萬！”電話那頭沉默了。
死一樣的沉默。每一秒都像一把刀，在我的心臟上反復切割?！爸?？你聽到了嗎？知意！
”我?guī)缀跏窃诎?。終于，她的聲音再次響起，比剛才更冷，像一塊淬了冰的鋼鐵?！邦欉h，
你知道我今晚的演唱會，違約金是多少嗎？”我愣住了。“一個億。
”她清晰地吐出這三個字，每一個字都像一顆子彈，擊穿我的耳膜，“我不能因為一百萬，
損失一個億。這叫因小失大?！薄澳恪阏f什么？”我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渾身的血液瞬間沖上頭頂，“那他媽的是你女兒！是念念！”“所以，你想辦法。
”“嘟——嘟——嘟——”電話被掛斷了。我握著手機，像個傻子一樣愣在原地，
耳邊只剩下冰冷的忙音。幾分鐘后，我像一頭發(fā)狂的野獸，
將家里所有能砸的東西砸了個粉碎。晚上七點半，江城體育館的燈光準時亮起。
數(shù)萬人的歡呼聲中，我的妻子許知意，穿著一身耀眼的銀色長裙，如同女神般緩緩升上舞臺。
電視屏幕上，她的妝容精致，眼神堅定，美得讓人窒息。她拿起話筒，
微笑著對臺下瘋狂的粉絲說：“今天，我想把第一首歌，送給我最珍貴的寶貝。”音樂響起，
是我從未聽過的旋律。而我，坐在滿是狼藉的客廳里，看著電視上那個光芒萬丈的女人，
攥著那張只有五萬塊的銀行卡，如墜冰窟。綁匪的電話，隨時會再次響起。
2 我老婆在臺上，我在地獄高利貸公司的鐵門“哐當”一聲在我身后關上，
把我隔絕在震耳欲聾的搖滾樂和濃烈的煙味之外。“二十萬，一個月內還三十萬。
”光頭龍哥吐出一口煙圈，用紋著蝎子的手指敲著桌子，“顧遠，
看在你以前給哥幾個拍過照的份上，這是兄弟價。拿身份證和房產(chǎn)證來抵押，
現(xiàn)在就給你轉錢。”房產(chǎn)證。那套房子，寫的是許知意的名字。
我的心像是被一只無形的手死死攥住，疼得快要窒息?！褒埜纭慨a(chǎn)證……在我老婆那兒。
”我的聲音干澀得像砂紙。龍哥臉上的笑容瞬間消失，
他把煙頭狠狠摁在煙灰缸里：“那就沒得談了。滾蛋。
”我被兩個壯漢像扔垃圾一樣扔出了門。冰冷的雨水瞬間澆透了我。我踉踉蹌蹌地爬起來，
拿出手機，通訊錄翻了一遍又一遍，那些曾經(jīng)稱兄道弟的名字，此刻卻顯得無比陌生。
我先打給了張胖子，我最好的朋友，也是許知意以前的樂隊伙伴?！拔?，遠哥？怎么了？
”“胖子，借我點錢，急用！”“多少？”“越多越好！”電話那頭沉默了一會兒，
傳來尷尬的聲音：“遠哥，你也知道，我老婆剛生了二胎，奶粉錢都快沒了……五千行嗎？
我只有這么多了?！蔽迩Аτ谝话偃f來說，不過是杯水車薪?！啊挥昧恕?/p>
”我掛斷了電話，胸口悶得發(fā)慌。我又打給了我的大學同學，
現(xiàn)在是一個小有名氣的畫廊老板?！邦欉h？稀客?。∧隳桥_哈蘇相機還在嗎？賣給我怎么樣？
我出十萬！”十萬。我下意識地摸向了客廳角落那個防潮箱，
里面靜靜地躺著我的哈蘇X1D II，那是我放棄攝影夢想時，
許知意送給我的最后一件禮物。她說，夢想可以暫停，但不能死去。“好?！蔽乙е?，
從牙縫里擠出一個字，“我現(xiàn)在就給你送過去。”半小時后，我抱著相機箱，
像抱著自己死去的孩子，站在了畫廊門口。同學驗了貨，爽快地給我轉了十萬。
加上我自己的五萬，還有張胖子硬塞給我的五千，現(xiàn)在我手里有十五萬五千。
還差八十四萬五千。我站在街頭，雨水和淚水混在一起，流進嘴里，又苦又澀。
我想起了六年前。那時的許知意，還只是一個在地下酒吧唱歌的駐唱歌手。而我，
是一個剛剛在國際上拿了新人獎的攝影師。我第一次見她，是在一個逼仄的后臺，
她抱著吉他，安靜地哼著歌，眼睛里有星星。我為她拍下了第一張宣傳照。
為了支持她的音樂夢想，我賣掉了北京的房子，陪她來到江城，
用所有的積蓄為她打造錄音棚，為她聯(lián)系資源，為她擺平那些油膩投資人的騷擾。她火了，
一步步走向巔峰。而我，收起了相機，洗手作羹湯，成了她背后的男人。所有人都說我沒用，
吃軟飯。我不在乎。只要看到她在舞臺上發(fā)光，只要念念抱著我的脖子叫爸爸，
我覺得一切都值得?？涩F(xiàn)在，我才發(fā)現(xiàn)自己錯得有多離譜。手機震動了一下，
是一條新聞推送?！咎旌笤S知意演唱會含淚演唱新歌《給念念的星星》，疑似思女心切，
全場動容！】配圖是她在舞臺上，閉著眼，一滴淚從長長的睫毛上滑落，美得像一幅畫。
我看著那張照片，胃里一陣翻江倒海，扶著路邊的墻壁，吐了個天翻地覆。地獄，
原來是這個樣子的。3 綁匪的嘲笑，巨星的眼淚“怎么樣？錢湊夠了嗎？
”綁匪的電話再次打來，聲音里的嘲弄幾乎要溢出聽筒。我靠在冰冷的墻壁上，
聲音虛弱得像個將死之人：“還……還差很多。求求你，再給我一點時間，我一定能湊夠！
”“時間？你女兒的時間可不多了?！睂Ψ疥幚涞匦α似饋恚澳隳莻€大明星老婆，
不是正在開演唱會嗎？唱一首歌就幾十萬上百萬，讓她在臺上多唱幾首，錢不就有了嗎？
哈哈哈！”刺耳的笑聲像鉆頭一樣鉆進我的大腦。突然，
電話那頭傳來念念微弱的哭聲：“爸爸……爸爸，我怕……”“念念！
”我瘋了一樣對著手機大吼，“念念別怕！爸爸很快就來救你！很快！”“聽到了嗎？
”綁匪的聲音再次響起，“你還有三個小時。晚上十二點，錢不到位，你就等著給她收尸吧。
”電話被殘忍地掛斷。我像一灘爛泥一樣滑坐在地上，絕望像潮水一樣將我淹沒。三個小時，
我去哪里弄八十多萬？我擦干眼淚，從地上爬起來，像一具行尸走肉，回到了家里。
打開電視，演唱會還在繼續(xù)。許知意換了一身火紅的長裙，正在舞臺上勁歌熱舞，
臺下的粉絲們瘋狂地尖叫著她的名字。她看起來那么投入，那么享受，仿佛這個世界上，
根本沒有一個叫顧念念的女孩正在生死邊緣掙扎。我的心，一寸寸地冷下去，變成了灰燼。
我拿起手機，點開了我和許知意的微信聊天框，手指在屏幕上顫抖著，打下了一行字。
【你真的不管念念的死活了嗎？】發(fā)送。沒有回應。我又打了一行?！灸鞘赘?，真好聽。
】依舊沒有回應。我看著我們最后一次的聊天記錄，還停留在一個星期前。
我：【念念的兔子玩偶耳朵快掉了，我給她縫好了?！吭S知意：【嗯?！恳粋€字，
就是一個世界。我自嘲地笑了笑，點開了一個加密的文件夾。里面是我偷偷拍下的，
關于許知意的一切。有她成名前在酒吧唱歌的照片，有她在錄音棚累到睡著的照片，
有她第一次拿到獎杯時哭成淚人的照片……還有我們一家三口，在海邊大笑的照片。
那時的她，笑得那么真實，那么溫暖。到底是從什么時候開始，一切都變了？
我一張張地翻看著，試圖從這些回憶里，找到一絲她還愛著我們這個家的證據(jù)。突然，
我的手指停在了一張照片上。那是去年她生日，我給她辦的一個小型派對。照片里，
除了我們一家三口，還有她的經(jīng)紀人王姐，以及幾個公司的核心團隊成員。
我死死地盯著照片里王姐的臉。一個念頭，像一道閃電，猛地劈進我混亂的大腦。
綁匪對許知意的行程了如指掌，知道她今晚有演唱會，知道她違約金是一個億。
這種核心機密，除了最親近的人，誰會知道？我猛地站起身，心臟狂跳。我翻出王姐的電話，
剛要撥過去，手機卻先一步響了起來。是綁匪。“給你看個好東西。”一條彩信發(fā)了過來。
我點開，瞳孔驟然收縮。那是一張照片，念念被綁在椅子上，嘴被膠帶封住，
眼睛里全是恐懼的淚水。而在她的身后，墻壁上，用紅色的油漆，畫著一個奇怪的符號。
那個符號，我認識。那是我大學時，為我自己的攝影工作室設計的，獨一無二的Logo。
那個工作室，在我為了許知意放棄夢想之后，就再也沒有用過。這個秘密，
只有我和許知意兩個人知道。綁匪，怎么會知道？4 她身邊的人，誰是鬼？一瞬間，
徹骨的寒意從我的腳底板直沖天靈蓋。那個Logo，像一把生銹的鑰匙，
捅開了一段我刻意塵封的記憶。大學畢業(yè)后，我用自己比賽贏得的獎金，
在城郊一個廢棄的藝術區(qū)租下了一間倉庫，改造成了自己的攝影工作室。那里，
是我夢想開始的地方。也是我和許知意愛情萌芽的地方。她會帶著自己寫的歌，
在我的鏡頭前，一遍遍地唱。陽光透過倉庫巨大的玻璃窗灑進來，落在她的頭發(fā)上，
像鍍了一層金邊。后來她火了，我們搬進了市中心的大平層，那個倉庫就被廢棄了。她說，
過去的地方，就不要再回去了，人要往前看。為什么？
為什么綁匪會知道那個只屬于我們兩個人的地方，那個只屬于我們兩個人的符號？
答案只有一個。綁匪，就是許知意?；蛘?，是和她關系最密切的人。這個念頭讓我渾身發(fā)冷，
牙齒都在打顫。我不敢相信，卻又找不到任何理由來反駁。她為什么要這么做？
為了逼我離婚？為了擺脫我們父女這兩個拖油瓶？無數(shù)個惡毒的念頭在我腦子里翻滾，
幾乎要把我撕碎。我強迫自己冷靜下來。不能慌，慌了，念念就真的沒救了。
我打開許知意的舊筆記本電腦，那臺電腦她嫌卡，早就不用了，一直扔在書房。開機，
輸入密碼。密碼是念念的生日。電腦桌面很干凈，只有一個回收站。我點開，里面空空如也。
我不死心，開始用恢復軟件掃描被刪除的文件。時間一分一秒地過去，
每一秒都像是在油鍋里煎熬。終于，軟件掃描出了一堆被刪除的文檔和圖片。
我一個一個地點開查看。大部分都是一些無用的工作文件和照片。直到，
我點開一個名為“財務往來”的加密Excel表格。我試了幾個密碼，都不對。
我抱著最后一絲希望，輸入了那個廢棄工作室的門牌號?！斑??！北砀瘢蜷_了。
里面密密麻麻記錄著一筆筆巨大的資金往來。收款方，是一個我從未聽過的海外投資公司。
而付款方……是許知意的經(jīng)紀人，王春萍。也就是王姐。最近的一筆轉賬，就在三天前，
金額，正好是一百萬。我的呼吸，瞬間停滯了。王姐，
是跟著許知意從地下酒吧時期一路打拼過來的元老，是許知意最信任的人，
也是我們這個家的常客。她看著念念長大，每次來都會給念念帶最喜歡的草莓蛋糕。是她？
就在這時，我的手機響了。是一個陌生號碼。我接起電話，
里面?zhèn)鱽硪粋€經(jīng)過處理的電子音：“想救你女兒，就一個人來城東的廢棄藝術區(qū)，7號倉庫。
記住，一個人來。”7號倉庫。就是我當年的工作室。圖窮匕見了。我關掉電腦，
從抽屜里拿出了一把水果刀，藏在袖子里。然后，我撥通了110?！拔?，
我要報警……”我壓低了聲音，簡單地敘述了情況，卻沒有提許知意和王姐的名字。
我心里還存著最后一絲幻想?；蛟S，這一切都只是一個巧合?；蛟S，王姐只是被人利用了。
“先生，請您保持冷靜，千萬不要激怒綁匪，我們會立刻出警！”掛斷電話，我穿上外套，
走出了家門。江城的夜晚，霓虹閃爍，可我的世界，卻是一片看不到盡頭的黑暗。
我打了一輛車，直奔那個承載了我所有青春和夢想，如今卻可能埋葬我所有希望的地方。
5 經(jīng)紀人的警告廢棄的藝術區(qū)，死一樣地寂靜。生銹的鐵門在夜風中發(fā)出“吱呀”的怪叫，
像鬼魂的呻吟。我推開7號倉庫虛掩的門，一股潮濕的霉味撲面而來。倉庫里空空蕩蕩，
只有一盞昏暗的燈泡在頭頂搖搖欲墜。地上積了厚厚一層灰，我的腳印清晰地印在上面。
“人呢！”我朝著空曠的倉庫大吼，聲音里帶著絕望的顫音。沒有人回應。這里根本沒有人。
這是一個陷阱。我的心猛地一沉，一種不祥的預感籠罩了我。就在這時，我的手機響了，
是王姐?！邦欉h！你在哪兒？你瘋了嗎？這種時候你還亂跑！”王姐的聲音異常尖銳，
帶著一絲壓抑不住的驚慌?！巴踅?，”我握著手機，手心全是冷汗，“是你，對不對？
”電話那頭沉默了?！叭烨?，你轉出去的那一百萬，是什么錢？”我一字一句地問道，
每一個字都像是在逼問我自己?！澳恪蓖踅愕穆曇羲查g變了，她倒吸一口冷氣，
“你怎么知道的？你動知意的電腦了？”“回答我！”我咆哮道?！邦欉h，你聽我說，
這件事你不能管，你管不了！”王姐的聲音急切起來，“你現(xiàn)在立刻回家，
就當什么都不知道！否則，你不只會害了你自己，還會害了念念和知意！”“你什么意思？
”“別問了！演唱會馬上就結束了，等知意回來，一切都會解決的！”“解決？怎么解決？
用念念的命去解決嗎！”我徹底失控了，“王...春...萍！我女兒要是少了一根頭發(fā)，
我讓你陪葬！”“你以為我是在害她嗎？我是在保她！”王姐也吼了起來，
“你根本不知道知意現(xiàn)在面對的是什么！你以為那只是一個演唱會嗎？那是一個局！
一個能讓她萬劫不復的局！”沒等我再問，電話就被掛斷了。我愣在原地，
王姐的話像一顆炸彈，在我腦子里炸開。局？什么局？一個更大的恐懼攫住了我。
難道綁架念念的，不是為了錢？我沖出倉庫，瘋了一樣往回跑。剛跑到藝術區(qū)門口，
幾輛警車呼嘯而至，將我團團圍住?！熬欤〔辉S動！”冰冷的手銬，銬住了我的手腕。
“我才是報案人！”我掙扎著大喊?！拔覀兘拥脚e報，說你和綁匪是一伙的，
企圖勒索自己的妻子。”一個年輕的警察冷冷地看著我，“跟我們回局里走一趟吧?！迸e報？
誰舉報的我？我被押上警車，透過車窗，我看到不遠處一輛黑色的保姆車里，
王姐正拿著電話，面無表情地看著我。那一刻，我如墜深淵。
6 血視頻里的線索審訊室的燈光慘白刺眼?！靶彰?？”“顧遠?！薄奥殬I(yè)？
”“……家庭主夫。”對面的警察“嗤”地笑了一聲，眼神里的鄙夷毫不掩飾。
“你妻子是許知意，對吧？”“是。”“有人舉報你，說你因為長期沒有收入，心理失衡，
所以聯(lián)合外人，自導自演了這起綁架案，企圖向你妻子勒索一筆巨款。有這回事嗎？
”“沒有！我沒有！”我激動地拍著桌子，“是我報的警！我女兒真的被綁架了！
”“那你怎么解釋，綁匪指定的交易地點，是你曾經(jīng)的工作室？”“我不知道！
”“你那個工作室，除了你和你妻子，還有誰知道？”我沉默了。我不能說。我說了，
許知意就會被牽扯進來。“說??！”“我不知道?！蔽乙е?，重復道。審訊陷入了僵局。
無論他們怎么問，我只有三個字：不知道。我心里清楚，舉報我的人，一定是王姐。
她想用這種方式，把我控制起來，阻止我繼續(xù)調查下去。她到底在隱瞞什么？許知意，
你到底在哪里？你到底在做什么？就在我快要崩潰的時候，審訊室的門被推開了。
一個看起來像領導的中年警察走了進來，他看了我一眼，對審訊的警察說：“先停一下，
我們收到了新東西。”他將一個平板電腦放在我面前。屏幕上，是一個視頻播放界面。
“這是綁匪剛剛發(fā)到你妻子經(jīng)紀人手機上的?！蔽业男乃查g提到了嗓子眼。他按下了播放鍵。
視頻畫面劇烈晃動，背景是一個陰暗潮濕的地下室。念念被綁在椅子上，小臉慘白，
眼睛哭得又紅又腫。一個戴著黑色頭套的男人，拿著一把匕首，在念念的臉上比劃著。
“許知意，看到了嗎？”綁匪的聲音經(jīng)過處理，尖銳刺耳，“你的寶貝女兒，多可愛啊。
可惜，很快就要變成一個小瞎子，或者小啞巴了。你選一個？”“不要！不要傷害她！
”我瘋了一樣撲向平板電腦，卻被警察死死按住。視頻里，念念嚇得渾身發(fā)抖，
卻倔強地咬著嘴唇，一聲不吭。突然，綁匪像是失去了耐心，他舉起匕首，
猛地劃向念念的手臂。一道血口瞬間出現(xiàn)，鮮血涌了出來?！鞍 ?！”我眼睜睜看著，
卻無能為力，喉嚨里發(fā)出野獸般的悲鳴。視頻到這里，戛然而止。整個審訊室，
死一樣地寂靜。我趴在桌子上，身體劇烈地抽搐著，眼淚和汗水混在一起，打濕了桌面。
“冷靜點！”中年警察拍了拍我的肩膀，“我們技術科的同事正在分析視頻，
也許能找到線索?！蔽姨痤^，通紅的眼睛死死地盯著平板上定格的畫面。一遍，兩遍，
三遍……我強迫自己把那些血腥的畫面從腦子里剝離出去，像一個局外人一樣，
審視著視頻里的每一個細節(jié)。地下室的墻壁，是紅磚砌成的。角落里，
堆著一些廢棄的畫框和顏料管。地上，散落著幾張揉成一團的素描紙。等等！顏料管！
我的瞳孔猛地收縮，死死地盯著其中一根被踢到角落的藍色顏料管。那個牌子！
“海洋之星”！那是一個非常小眾的，來自俄羅斯的顏料品牌。因為顏色特殊，價格昂貴，
整個江城，只有一家畫材店在賣。而那家畫材店，就在廢棄藝術區(qū)的旁邊！我猛地抬起頭，
看著中年警察，聲音嘶啞地說道：“我知道他們在哪里了！
”7 廢棄畫室的秘密警車無聲地滑行在深夜的街道上，最終停在了廢棄藝術區(qū)外圍。
“你確定是這里？”帶隊的中年警察，也就是陳隊，低聲問我?！拔掖_定。
”我指著不遠處那家孤零零的畫材店，“‘海洋之星’這個牌子的顏料，
全江城只有他們家有。用得起這種顏料的，一定是專業(yè)的畫家。這個藝術區(qū)雖然廢棄了，
但還有一些窮困潦倒的藝術家在這里租了倉庫當畫室?！标愱狘c了點頭，
通過對講機下達了命令：“一組守住前后出口，二組跟我進去，目標，
所有還亮著燈或者有居住痕跡的倉庫，逐一排查。記住，人質安全第一。
”我跟著陳隊和幾個便衣警察，貓著腰，悄無聲息地潛入了藝術區(qū)。這里的倉庫，
和我那間7號庫房的格局都差不多。我們一間間地排查過去，大部分都是空的，
或者只堆放著一些破爛。我的心，隨著時間的推移，一點點往下沉。難道我猜錯了？
就在我們走到最里面一排，快要放棄的時候，陳隊突然停下了腳步，做了一個噤聲的手勢。
他指了指角落里一間毫不起眼的倉庫。那間倉庫的窗戶被黑布蒙著，但縫隙里，
卻透出了一絲微弱的光。我們小心翼翼地靠近。倉庫里，傳來一個男人壓抑的，
如同困獸般的嘶吼?！盀槭裁?！許知意！你為什么不來！你寧愿開演唱會，
也不愿意來見我一面嗎！”我的心臟瞬間被一只大手攥緊！這個聲音！
雖然充滿了瘋狂和扭曲，但我還是一下子就聽了出來。沈浩！我的大學同學，
也是我曾經(jīng)最好的朋友！當年，我和他，還有許知意，被譽為美術系的三劍客。我擅長攝影，
他擅長油畫，而許知意，則是我們共同的模特和靈感繆斯。我追的許知意，可我知道，
沈浩也一直暗戀著她。后來許知意選擇了和我在一起，沈浩便漸漸和我們疏遠了。畢業(yè)后，
我為了許知意放棄了夢想，而他，則繼續(xù)在藝術的道路上苦苦掙扎，聽說一直郁郁不得志。
怎么會是他？他為什么要綁架念念？“你不是很愛她嗎！你不是寫了那么多歌給她嗎！
那首《給念念的星星》！你敢說那不是寫給我的嗎！”沈浩的聲音越發(fā)癲狂。倉庫里，
傳來念念被嚇壞的哭聲。陳隊看了我一眼，眼神凝重，他用口型對我說了兩個字：“等我。
”然后，他打了個手勢?！芭?！”倉庫的大門被一腳踹開！“不許動！警察！
”幾個警察魚貫而入，黑洞洞的槍口對準了倉庫里面。倉庫的景象，讓我目眥欲裂。
念念被綁在正中央的椅子上，手臂上的血跡已經(jīng)干涸。而在她面前，沈浩手里拿著一把匕首，
抵在念念的脖子上。他整個人瘦得脫了形，眼窩深陷，布滿血絲，
像一個從地獄里爬出來的惡鬼?！皠e過來！”沈浩看到我們，情緒瞬間失控，“都別過來！
否則我殺了她！”“沈浩！你冷靜點！我是顧遠！”我沖他大喊，“你有什么沖我來！
放了念念！她是你看著長大的！”“顧遠？”沈浩癲狂地笑了起來，
眼淚從他凹陷的眼眶里流出來，“你這個叛徒！你這個小偷！你偷走了知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