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悄無聲息地翻身下床，雙腿還有些發(fā)軟，踩在地板上的感覺真實得令人想哭。我走到窗邊，看著窗外靜謐的夜色和都市的霓虹，劇烈起伏的胸膛漸漸平息，眼神卻變得越來越冷，越來越硬。
不能再猶豫，不能再浪費時間。
第一件事，必須確認(rèn)哥哥的情況！他是否也…
我拿起手機，手指因為激動和緊張微微顫抖，幾乎是迫不及待地找到了林楓的號碼，撥了過去。
電話響了很久才被接起，對面?zhèn)鱽硪粋€極其不耐煩、帶著濃重睡意和火氣的聲音，熟悉得讓我瞬間鼻酸。
“喂？！林皓你他媽有病啊！大半夜的打電話！最好有天大的事！”
是哥哥！是活著的、充滿活力的哥哥！
我張了張嘴，卻發(fā)現(xiàn)喉嚨被情緒堵住，發(fā)不出任何聲音。前世他倒在血泊中的樣子和現(xiàn)在中氣十足的聲音重疊，讓我眼眶發(fā)熱。
“說話！啞巴了？！”林楓的語氣更沖了。
我深吸一口氣，強迫自己冷靜下來，聲音壓得極低，卻帶著一種不同尋常的鄭重和顫抖：“哥…別問為什么…立刻回答我…你最后記得的…是不是…工地上那根砸下來的鋼梁…還有…醫(yī)院同時下達的兩份…病危通知書…”
電話那頭，死一般的寂靜。
連呼吸聲都消失了。
過了足足十幾秒，林楓的聲音再次傳來，卻完全變了調(diào)，之前的睡意和火氣消失得無影無蹤，只剩下一種極度震驚下的干澀和嘶啞，甚至帶上了一絲不易察覺的恐懼。
“…你…你說什么？小皓…你…你怎么會知道？！你也…”
電話那頭的死寂，漫長得像一個世紀(jì)。
我緊緊攥著手機，指節(jié)因為用力而發(fā)白，手心里的冷汗幾乎要讓它滑落。我能清晰地聽到自己心臟瘋狂撞擊胸腔的聲音，也能聽到電話那頭，林楓逐漸變得粗重、混亂的呼吸聲。
恐懼、震驚、難以置信…種種情緒透過無線電波，沉重地壓在我的耳膜上。
“哥？”我再次開口，聲音干澀得像是砂紙摩擦，“回答我！”
“…鋼梁…病危通知書…”林楓的聲音像是從牙縫里擠出來，帶著一種夢游般的恍惚和極度壓抑的驚駭，“…還有…爸媽的…葬禮…你…你那場車禍…”
每一個詞都像一把重錘，狠狠砸在我們彼此的心上。
確認(rèn)了！
真的是這樣！
他也回來了！帶著同樣的痛苦和記憶！
巨大的酸楚和難以言喻的狂喜瞬間沖垮了我的堤防，眼淚毫無預(yù)兆地奪眶而出，不是因為悲傷，而是因為在這絕望的輪回中，我終于不再是孤身一人！
“是我…哥…我也…”我哽咽著，幾乎說不出一句完整的話，“我們都…回來了…”
“操！”電話那頭猛地傳來一聲壓抑到極致的低吼，像是受傷的野獸在咆哮，緊接著是重物砸在墻上的悶響，以及林楓粗野的、帶著濃濃鼻音的咒罵，“操他媽的！真的…竟然是真的？！這不是夢？！”
“不是夢…哥，不是夢…”我靠著冰冷的墻壁滑坐下來，用力抹去臉上的淚水，情緒在極致的激動后，開始被一種冰冷的恨意和迫切感取代，“我們現(xiàn)在…在家里，一年前…”
“一年前…十月…”林楓喃喃自語，隨即聲音陡然拔高，充滿了暴戾和急切，“柳薇薇呢？！那個毒婦在哪？！還有孫婷那個賤人！老子現(xiàn)在就去宰了她們！”
我心頭一凜，立刻壓低聲音喝道：“哥！你冷靜點！”
“冷靜？！你他媽告訴我怎么冷靜？！”林楓在電話那頭咆哮，“老子被鋼梁砸碎骨頭的時候沒死透！眼睜睜看著爸媽的棺材下葬！現(xiàn)在你告訴我重來一次，你讓我冷靜？！她們就在旁邊是不是？你等著！我馬上過來！”
我聽到電話那頭傳來窸窸窣窣急切穿衣和尋找鑰匙的碰撞聲。
“林楓！”我急了，聲音猛地變得嚴(yán)厲，“你他媽給我站?。 ?/p>
許是我從未用這種語氣跟他說過話，電話那頭的動靜頓了一下。
我語速極快，聲音壓得極低，確保臥室里的柳薇薇聽不見：“你現(xiàn)在沖過來殺了她們，然后呢？再去坐一次牢？讓爸媽再死一次？讓那個藏在后面的黑手繼續(xù)逍遙法外？那我們回來有什么意義？！”
電話那頭只剩下粗重的喘息聲，像風(fēng)箱一樣拉扯著。
我知道他在聽，繼續(xù)快速說道：“她們現(xiàn)在什么都不知道！我們在暗，她們在明！這才是我們的機會！報復(fù)不止是殺了她們那么簡單！我們要讓她們身敗名裂，讓她們失去最在乎的一切，讓她們把欠我們的連本帶利吐出來，最后把那個躲在后頭的雜碎一起拖進地獄！這才是真正的報復(fù)！”
我一口氣說完，心臟怦怦直跳。我是在說服他，更是在說服自己。手刃仇敵固然痛快，但那太便宜她們了，也太危險。我們必須更冷靜，更狠。
沉默。
令人窒息的沉默。
過了好幾秒，林楓的聲音再次傳來，依舊嘶啞，卻少了幾分狂躁，多了幾分冰冷的狠厲：“…你說得對。宰了她們太便宜了…太便宜了…”
他重復(fù)了兩遍，語氣里的恨意讓我都感到心悸。
“我們需要計劃。”我松了口氣，知道最危險的沖動階段暫時過去了。
“對，計劃…”林楓深吸一口氣，“爸媽…爸媽現(xiàn)在還好好的，對不對？”
他的聲音里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顫抖和希冀。
“對，好好的。”我肯定地回答，心里也涌起一股暖流和緊迫感，“所以，第一，不惜一切代價，保護好爸媽，絕不能重蹈覆轍！”
“沒錯！誰再敢動爸媽一根手指頭，我活撕了他！”林楓咬牙道。
“第二，”我繼續(xù)道，眼神冷了下來，“收集證據(jù)。柳薇薇，孫婷，還有那個幕后黑手，她們所有的陰謀，出軌的證據(jù)，算計我們家的證據(jù)，一樣都不能少！”
“交給我！”林楓的聲音帶著狠勁，“老子倒要看看，是哪個雜種在背后搞鬼！”
“第三，在我們準(zhǔn)備好之前，假裝什么都不知道，絕不能打草驚蛇。”我補充道，這是最關(guān)鍵也是最難的一步。
“…媽的，還要對著那兩張賤臉演戲…”林楓啐了一口，極度不爽，但還是應(yīng)了下來，“行！老子演！為了爸媽，為了徹底弄死她們，我忍！”
“哥，”我頓了頓，聲音有些發(fā)澀，“這件事，只有我們兩個人知道，絕對，絕對不能告訴第三個人?！?/p>
“我知道。”林楓沉聲道，“這個世界…只有我們倆了?！?/p>
這句話帶著一絲悲涼，卻又充滿了毋庸置疑的信任和羈絆。我們是彼此唯一的戰(zhàn)友，是從地獄爬回來復(fù)仇的雙子星。
“見面細(xì)說?！蔽铱戳艘谎叟P室方向，“明天早上，老地方，巷口那家早點攤，邊吃邊說。”
“好！”林楓干脆利落地答應(yīng)，“我大概…需要點時間緩一緩。媽的，太他媽刺激了…”
我能想象他此刻正看著自己的雙手，感受著充滿力量的年輕身體，和我一樣被這匪夷所思的現(xiàn)實沖擊得心神激蕩。
“等著我，馬上到?！彼a充了一句，語氣已經(jīng)徹底冷靜下來，帶著一種重生后的決絕和力量。
電話掛斷。
我癱坐在冰冷的地板上，后背早已被冷汗浸透。短短十幾分鐘的通話，卻耗盡了我的心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