雙腿殘疾，行動不便的第三年，許云帆心心念念的青梅學(xué)成歸國。從來不加班的他，
開始頻繁加班，很少回來。生日,他缺席。就連約定補償陪伴我的五一假期，也食言了。
我坐著輪椅，日復(fù)一日地在門口，等他回家。鄰居人人都說我被男人拋棄，得了失心瘋。
可他們都不知道，我的雙腿是因為許云帆才殘廢的。
1 生日謊言【一個殘疾的女人根本不配跟我哥在一起?。 俊緶赝褚?，
你別妄想用那雙殘疾的腿綁住我哥一輩子！】【今天方緣清姐姐回國了，他們可是青梅竹馬，
現(xiàn)在聊得可開心了?！俊灸阋亲R相點，就趕緊滾出我哥的世界！】信息瘋狂轟炸，
手機不停震動，震得人虎口發(fā)麻。緊接著，彈出了一條視頻。畫面里許云帆眉眼帶笑，
正和一位高挑漂亮的女人舉杯交談。任誰都看得出其中氛圍的融洽。
我定定地看著視頻中女人漂亮大氣的臉蛋，不自覺捏緊了手機。卻不小心誤觸到按鍵，
一下子黑屏。漆黑的屏幕上映照出一張只能勉強算得上小家碧玉的面龐。
我曾經(jīng)聽許云帆提過這個青梅。據(jù)說是在國外一個很難畢業(yè)的學(xué)校讀法學(xué)博士。十分優(yōu)秀。
餐桌上的飯菜不再冒著熱氣，訂做的蛋糕也已經(jīng)塌了。墻壁上的鐘表緩慢移動，
時針最終落在了十二數(shù)字上。新的一天開始，我的生日結(jié)束了。
那個說好每年都會陪我過生日的人，最后還是說話不算數(shù)。這是在一起那么多年以來，
許云帆第一次缺席我的生日。騙子。大騙子！我知道許云帆的父母家人一直都不太喜歡我。
特別是自從我的雙腿殘廢，一輩子只能坐在輪椅上，被人伺候的時候，
他們的不滿達(dá)到了頂峰。明里暗里地埋怨我拖累了許云帆。
如果許云帆一輩子只圍著我這個殘廢女人轉(zhuǎn)，就算真毀了。
他們?nèi)煌浟恕皇俏耶?dāng)時拼盡全力護住許云帆，他就徹底沒命了。
他的命是我用一雙健全的腿換回來的！！餐桌上的飯菜涼透了。這些精心準(zhǔn)備的飯菜和蛋糕，
此時顯得尤為刺眼。我愣愣地盯著它們，看了半晌。好煩好煩好煩……控制不住地?zé)┰辍?/p>
不知道為什么，心里開始無端地滋生出一股破壞欲。我慢慢挪動輪椅靠近，
然后扯住餐布的一角，用力一扯。原本布置完美的碗筷和飯菜全部東倒西歪。「砰砰砰！」
就像下餃子一樣，一個接著一個地砸落在地板上，炸裂爆開。飯菜湯汁混合著蛋糕碎塊，
淌了一地。一片狼藉。詭異的是，我的心里居然有了一種報復(fù)的快感。我閉了閉眼，
沉默地挪動輪椅，前往臥室。輪椅碾過狼藉的地板，帶出一條若有若無的痕跡。凌晨兩點。
許云帆回來了。外邊傳來了清理打掃碎片的窸窸窣窣聲響。沒過多久，
許云帆輕輕地打開了臥室房門。我佯裝睡著了，閉著眼感受著他的靠近。
他的身上帶著酒氣和甜膩的女士香水味。他碰了碰我的臉說：「阿意，生日快樂?！笇Σ黄?，
我回來晚了，錯過了你的生日?！肝視a償你的。」他靠得更近了些，想親我的臉頰。
我沒有說話，抗拒地翻了個身，背對著他。無聲的沉默在蔓延。良久。許云帆嘆了口氣，
默默地轉(zhuǎn)身離開。2 背叛的陰影春日的陽光總是溫暖和煦。許云帆背靠著搖椅發(fā)呆。
陽光透過落地窗，斜斜地照在他身上。蓬松的發(fā)絲仿佛鍍了一層金光。這是幾個月以來，
我頭一次早上醒來還能看見他的身影。平時，他都是早出晚歸。就算在一個屋檐下，
也互相見不到幾面。看似情侶，實則說是室友關(guān)系也不為過。昨晚滿地的狼藉不復(fù)存在，
顯然是被人細(xì)心清理過了。這時，許云帆的手機震動了一下。他拿起手機查看。
原本淡漠的、沒有任何情緒的唇角微微牽動。下意識地浮現(xiàn)出了一抹笑意。
這種笑我并不陌生。在我們濃情蜜意的時候，他經(jīng)常會露出這種寵溺無奈的神情。
我看著眼前這一幕，心臟一緊。多久了？細(xì)細(xì)數(shù)來，
我好像很久沒有見過許云帆這樣發(fā)自內(nèi)心的笑容了。他加班越來越頻繁了，
回家的時間越來越晚。我和他根本沒什么相處機會。平時，我睡覺的點，他才回來。
起床的點，他已經(jīng)出門上班了。有時候，我甚至?xí)X得自己其實是一個人在生活。
我扯了扯嘴角，無聲自嘲。照顧我這么一個殘疾女人，厭倦了吧?？墒恰S云帆，
這是你欠我的！盡量壓低聲響地挪動輪椅到許云帆身后。
我倒要看看他到底是在跟誰聊這么開心。許云帆反應(yīng)敏捷，在我靠近他的一瞬間，
馬上將手機熄屏?！赴⒁?，你怎么突然來了？「有事嗎？」我眨了眨眼，
掩飾住心里的波濤洶涌。雖然沒看清楚具體聊天內(nèi)容，但看見一個名字也足夠了。方緣清。
又是方緣清！見我遲遲不說話，只是一個勁地盯著他看。許云帆微不可察地一頓，
隨后將手機收進(jìn)口袋，站起身摸了摸我的腦袋?！赴⒁饽悴婚_心？
「是因為我沒有回來陪你過生日才不開心的嗎？才將亂發(fā)脾氣將飯菜蛋糕砸到地板上？」
「沒有?！刮彝崃送犷^，表現(xiàn)得一臉無辜?！肝抑皇菃渭兛茨切╋埐说案獠豁樠?，
覺得它們都在嘲笑我?！孤勓?，許云帆又嘆了口氣?！肝姨崆罢f了，
我昨晚真的有急事要處理，你下次不要再這樣了好嗎？「阿意，你老是這樣亂發(fā)脾氣，
我要是不在你身邊，誰能幫你善后？」我發(fā)現(xiàn)他最近真的好喜歡嘆氣。
難道我作為一個殘疾女友，就這么讓他難辦？如果不愛了，就直說啊！
我沒有回答許云帆的問題，而是冷靜地反問他：「你昨晚所謂的急事是什么？
你到底去哪里了？」許云帆突然愣住，眼神有些飄忽?！肝摇褪枪九R時讓我們加班，
開了個會而已。」我抬眼望向他那一雙漂亮的桃花眼。「真的？」「真的。」說謊！
明明是在和青梅方緣清待在一起??！一股莫名煩躁的怒氣，突然間就躥上了心頭。
我一手扯住許云帆的領(lǐng)帶，抬起手狠狠地朝著許云帆的臉扇了過去?！蛤_子！」
3 真相的裂痕響亮的一個巴掌過后，我還沒有解氣，用力地捶在他的腰腹處。
可能是捶得有點狠，許云帆捂著嘴，隱忍地咳嗽了幾聲。其實，他是完全可以躲開的。
可他還是任由我發(fā)泄著脾氣，一動不動。我仰著頭直視他的臉，四目相對。他眼下烏青，
帶著疲憊，也瘦了很多。曾經(jīng)意氣風(fēng)發(fā)、滿腔愛意的少年一去不復(fù)返。
如今只剩下相看兩厭的厭倦。恍惚間，我似乎從他的眼中看見了一個陌生的自己。
許云帆動了動唇，似乎想說些什么，最后只輕輕呼出一口氣?！改阆壤潇o冷靜，
我還有急事要處理，先出門了?！高€有，床頭柜上的維生素C記得要吃，
一日三餐一定別落下！」照例交代完事情，許云帆拿起公文包，頭也不回地離開了家。
關(guān)門聲響起。我坐在輪椅上一點一點地打量著整個家。小到碗筷杯具，大到沙發(fā)櫥柜，
都是當(dāng)初我還健全時和許云帆去商場一點一點買回來的。那個時候年輕，
對于未來的美好生活充滿了向往。相信愛能夠抵萬難?？烧l都沒想到，
就在幾個月后的一次日常的通勤出行。意外來了。轉(zhuǎn)彎時，
一輛半掛卡車毫無征兆地撞了上來。巨大的沖擊力讓車身翻了幾圈，重重地砸到了地面上。
我下意識護住了最危險的許云帆。汽車的殘片狠狠地扎進(jìn)了我的腿部，切斷了重要神經(jīng)。
被緊急送往醫(yī)院后，醫(yī)生宣判了雙腿的死刑，往后余生只能在輪椅上度過。
雙腿被釘進(jìn)了鋼板，也留下了一道道難看猙獰的疤痕。我沉默地掀起裙角，
呆呆地看著腿上一條條恐怖得像蜈蚣的疤痕。眼里逐漸起霧朦朧，
一顆顆淚珠不受控制地落在了腿上，濕潤一片。我再也不能穿短裙了。
再也不能自由跳舞了……窗外是一派綠意盎然的春景，又是新的一年春天。
自從雙腿殘疾之后，我便主動斷了一切社交，再也沒有踏出這座房子。
我害怕他們投來的目光。那是一種夾雜著可憐、打量、后怕的復(fù)雜情緒。
襯托著我好像是生活在雜草叢生、陰暗地帶里的罕見動物。一出現(xiàn)，就會被人肆意打量評價。
最后留下一句「嘖嘖嘖，可憐！造孽哦，殘疾的女人，這輩子算是沒用了。」便揚長而去。
我害怕極了。害怕許云帆也會變成這樣。害怕他照顧我，更多的是出于愧疚和道德感，
而不是愛。不知道是不是被我猜中了，許云帆加班更加頻繁了。兩個人明明同住一個屋檐下，
我卻一直沒見到他。以往加班的時候，他都會特地發(fā)一條短信說明，讓我先吃飯，不用等他。
現(xiàn)在……他甚至連短信都不發(fā)了。無論我怎么給他打電話，要么顯示對方正在通話中，
要么直接關(guān)機，打不通。我的心臟一抽一抽地跳，悶悶的，很難受。
這種情緒也讓我漸漸地冷靜下來。或許我們兩個人應(yīng)該挑個時間，好好坐下來談一談，
把事情攤開來講。4 背叛的證據(jù)到了臨近下班的時間，我特地將大門敞開，
坐在門口處等待許云帆。只要我一直在門口等，總會等到他的。抱著這樣的想法，
我靜靜坐在門口，低垂著腦袋，看著手里的手機。努力忽視掉來往鄰居那種異樣打量的目光。
就這樣，我從傍晚等到了第二天早上。來往鄰居議論的話語不斷地縈繞在我的耳邊，
盡管他們已經(jīng)壓低了聲音。「誒，這不是那個小許的殘疾女友嘛？她怎么一直坐在門口??？」
「噓，我聽別人說小許的父母死活不同意他們結(jié)婚，私底下一直給小許介紹相親對象呢?！?/p>
「她呀，估計是已經(jīng)被拋棄了，腦子不正常了?！埂敢彩呛穑?/p>
誰家會要一個父母雙亡、雙腿殘疾的女人啊……不值錢咯?！埂竾K嘖嘖，
也不知道上輩子造了什么孽，這輩子淪落成殘廢，這輩子算是毀了咯。」
……竊竊私語的聲音漸漸遠(yuǎn)去。他們明明什么都不知道，單憑一張嘴就隨意給人定下了罪名。
常年沒有跟人社交，我腦子一片空白，根本不知道該組織什么語言。只能低著腦袋，
緊緊攥著手，指甲深深地嵌入掌心。十分難堪。我不由得想起了幾天前，
許家小妹發(fā)過來的照片和那次瞥見的名字?！阜骄壡濉刮逸p輕念出這個名字。
許云帆的青梅竹馬。比我優(yōu)秀，比我體面。我的思緒似乎陷入了一種無盡混沌的旋渦中，
難以自拔。這時。突然有人拍了拍我的肩膀，猛地將我拉回了現(xiàn)實。我以為是許云帆回來了，
驚喜地抬起腦袋。結(jié)果卻是一個有點眼熟的陌生面孔。鄰居大媽挎著菜籃子，撓了撓頭。
「妹子，你還記得我嗎？幾年前我剛來這里，不認(rèn)識路，是你帶我認(rèn)路回家的?！竿膺咃L(fēng)大，
你還是進(jìn)屋待著吧?！刮矣行┦財肯卵?，搖了搖頭?！肝乙仍S云帆回來。」
大媽頓了頓，遲疑地開口勸道：「我年輕的時候，也跟你一樣犟。但是愛情不是人生的唯一，
你更要懂得及時止損?！拐f著，大媽掏出手機，遞了過來。「這是前幾天，
我陪孫子去商場玩偶然看見，順手拍下來的照片?！?/p>
我的視線馬上被那張照片上的男女所吸引。傍晚的雨后街頭，
濕潤的地面反射著周圍五顏六色招牌的霓虹光。許云帆和一個漂亮的女人共撐一把傘，
并肩走著。郎才女貌，十分登對。氛圍好得根本融不進(jìn)第三者。可明明我才是正牌女友。
他們兩個人的肩挨得很近。近到能夠感受到對方的呼吸聲。
近到許云帆的衣服能夠沾染上甜膩的女士香水味。又是方緣清……我呼吸一重，
看向照片左下角拍攝的時間。5月1日。正好是我扇了許云帆一巴掌，發(fā)泄脾氣的那天。
也是我最后一次見到他。還記得許云帆離開時，說「有急事要處理?！乖瓉怼瓉?，
陪方緣清雨后街頭漫步，就是他口中的急事。我低頭苦澀一笑，眼里一下子蓄滿了淚水。
板上釘釘?shù)谋撑?。許云帆，你真的是該死！辜負(fù)真心的人，要吞一萬根銀針??！
5 藥片的秘密手顫抖得厲害，我甚至連手機都拿不住。啪的一聲滑落在地上。
大媽見我狀態(tài)不好，趕緊拍背給我順氣?！该米?，你就聽我老人家一句勸吧?！讣热徊缓线m，
就果斷分開，出軌只有零次和無數(shù)次。「咱們女人要自強。」最后，
我甚至都忘記了自己是怎么回到房間里的。床頭柜上擺滿了我和許云帆曾經(jīng)的甜蜜合照。
我一抬頭就看見了。過去的美好回憶和現(xiàn)在的一地雞毛互相撕扯著。
許云帆每一個異常的舉動都在提醒著我——他不愛了。不僅不愛了，甚至已經(jīng)找好了下家。
估計就等一個時機，好把我徹底踹了。那天離開之后，許云帆或許根本就沒有再回來過。
去tm的加班！都是借口?。∫磺卸际羌俚模。?！我緊緊咬著牙關(guān)，胸口劇烈起伏。
太刺眼了。我不知道哪里來的力氣挪到床頭柜邊，發(fā)瘋似的將那些合照一張一張地撕成碎片。
沒一會。那些照片就成了雪片，紛紛揚揚地散落一地。做完這一切，我所有的力氣都在抽離，
脫力地從輪椅上滑落。好像下一秒，身體就要散架，整個軀體都是空蕩蕩的。
唯一清晰的是喘氣聲和過快的心跳聲。我雙手撐著床頭柜，掙扎地想要站起來。但是，
已經(jīng)宣判死刑的雙腿，根本使不上一丁點力氣。我無數(shù)次地反復(fù)跌落。
直到最終精疲力盡倒在地板上。手肘不小心碰到床頭柜。一瓶維生素C片也隨之掉落了下來，
在我面前滾了幾圈。我突然想起來自己好像很多天沒有吃過維生素C了。這樣想著，
我伸手去夠瓶子。跟往常一樣擰開瓶蓋，倒出兩片，含進(jìn)嘴里。
維生素瓶身的品牌貼紙脫落了一角。我心情不好，看見什么都不爽，
心里憋著一股強烈的破壞欲。鬼使神差地，我直接伸手將那個品牌貼紙給撕了下來。
結(jié)果——瓶身下還有一層貼紙。我皺著眉，疑惑地看著那一大串英文字母。
完全不知道是什么意思。上網(wǎng)查也找不到究竟是什么東西，
只知道貌似是一款處方藥品的名稱。下一秒。我全身一僵，瞳孔緊縮。一個大膽的想法，
突然不受控制地在腦海里浮現(xiàn)。難道許云帆一直給我吃的并不是維生素c片？！
我迅速回想了一下。似乎自從我雙腿殘疾之后，沒多久，許云帆就開始讓我吃維生素C片。
美名其曰，補充維生素。當(dāng)時我也疑惑過，為什么這款維生素C沒什么味道。
甚至還隱隱有點苦。而許云帆給出的解釋是，托人在國外買的進(jìn)口貨，跟國內(nèi)不一樣很正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