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晚!”他聲音壓著怒火,“你對薇薇做了什么?!”第三章我胳膊被他攥得生疼。 骨頭像是要裂開。 他眼神里的怒火幾乎要噴出來,為了他那個受委屈的寶貝。
洗手間的門開著。 宋薇薇適時地抽泣了一聲,很小聲,剛好能讓人聽見。 她揉著手腕,那里連紅痕都沒有,卻顯得格外楚楚可憐。
“修遠……”她聲音帶著哭腔,“別怪蘇小姐,是我不該多嘴……”
看。 多么熟練的栽贓。 我甚至懶得解釋。
后臺通道不算寬敞,已經(jīng)有人注意到我們這邊,投來探究的目光。 林修遠大概也覺得難看,但怒火顯然占了上風(fēng)。
“我問你對她做了什么!”他盯著我,一字一句,像是從牙縫里擠出來的。 “你不如問問她,對我做了什么?”我迎著他的目光,沒躲。 胃里那點不適又泛了上來,可能是剛才香檳喝的。
“她能對你做什么?蘇晚,你什么時候變得這么咄咄逼人?” 他眼里的失望那么明顯。 好像我是什么不可理喻的瘋子。
是啊。 我一直是懂事的,隱忍的,打落牙齒和血吞的蘇晚。 現(xiàn)在不過反駁一句,就是咄咄逼人了。
“我變了?”我笑了一下,胳膊上的痛感讓這笑容有點扭曲,“林修遠,拜你所賜?!?我用力想抽回手。 他沒放。
“給她道歉?!彼畹溃Z氣不容置疑。 像以前無數(shù)次,他讓我給那些刁難的客戶賠笑臉,給那些說酸話的親戚敬酒。 他說,大局為重。
去他媽的大局。
“如果我不呢?”我盯著他。 “蘇晚,別逼我在這里讓你難堪?!彼麎旱土寺曇簦瑤е{。
陳桉不知道從哪兒冒了出來。 他手里還拿著杯酒,臉上掛著點漫不經(jīng)心的笑。 “林總是吧?久仰?!彼苁亲匀坏夭宓轿覀冎虚g,看似隨意地拍了拍林修遠的肩膀。 力道不小。
林修遠不得不松開了我的胳膊。 腕上一圈明顯的紅痕。
陳桉瞥了一眼,臉上的笑淡了點。 “林總,有什么指教?跟我員工聊得這么投入?” 他把我往他身后擋了擋。 動作不大,但姿態(tài)很明確。
林修遠的臉色更難看了。 他認出了陳桉,眼神里多了幾分審視和輕蔑。 一個沒什么名氣的獨立設(shè)計師。
“陳先生,管好你的人?!绷中捱h整理了一下西裝領(lǐng)帶,恢復(fù)了那副高高在上的派頭,“我不希望薇薇受到任何不必要的打擾和傷害。”
“傷害?”陳桉挑眉,像是聽到了什么好笑的事,“林總,說話要講證據(jù)。誰傷害誰???” 他側(cè)頭,故意大聲問我。 “蘇晚,你動手打那位宋小姐了?”
“沒有?!蔽一卮鸬酶纱唷?“看,她說沒有?!标愯駭偸郑耙唬{(diào)監(jiān)控?或者報警驗傷?” 他笑吟吟的。 “不過我看宋小姐這……好像也沒傷著啊?倒是我們蘇晚這胳膊,”他指了指我手腕上的紅痕,“林總,您這手勁不小。”
林修遠被噎了一下。 宋薇薇趕緊上前,拉住他的手臂。 “修遠,算了,真的沒事……我們走吧,好多人在看……” 她聲音柔柔的,帶著懇求。
林修遠深吸一口氣,狠狠瞪了我一眼。 那眼神像是在說“回頭再跟你算賬”。 然后,他摟著宋薇薇,轉(zhuǎn)身走了。 背影都帶著怒氣。
看熱鬧的人漸漸散了。
陳桉臉上的笑收了起來。 他低頭看了看我的手腕。 “沒事吧?” “沒事?!蔽野咽挚s回身后。 “走吧,差不多了,可以撤了。”他沒再多問。
回去的路上,車里很安靜。 我靠著車窗,看著外面流光溢彩的夜景。 手腕還在隱隱作痛。
“那種人,”陳桉突然開口,目視前方開著車,“你以前眼光確實不怎么樣?!?我沒說話。
“不過也好?!彼蛄朔较虮P,拐進一條小巷,“挫折教育。活生生的反面教材,告訴你以后該找什么樣的。” 我差點又被逗笑。 鼻子卻更酸了。
“謝謝?!蔽艺f。 “謝什么?”他瞥我一眼,“我護短而已。你現(xiàn)在是我的人,總不能讓人當(dāng)著我的面欺負了?!?/p>
我的人。 簡單的三個字。 聽起來卻比任何安慰都有力量。
那天之后,我更加玩命地投入工作。 《廢墟》那套設(shè)計,被一個小眾買手店看中,下了個不大的訂單。 錢不多,但意義重大。
陳桉直接把那個系列交給我負責(zé)。 從打版到跟工廠溝通,再到最后質(zhì)檢,全部讓我跟進。 累得脫層皮。 但也飛速成長。
我不再去想林修遠和宋薇薇。 他們的世界紙醉金迷,我的世界布料和線頭。 好像兩條平行線,不該再有交集。
直到那天下午。 我去一家合作的料子廠看新到的面料樣品。 出來時,天色陰沉,像是要下雨。
廠區(qū)偏僻,不好打車。 我站在路邊等預(yù)約的網(wǎng)約車。
一輛黑色的賓利,無聲無息地停在我面前。 車窗降下。 露出林修遠沒什么表情的臉。
“上車。”他說。 命令的口吻,一如既往。
我沒動。 “有事?” “找你談?wù)?。”他顯得有些不耐煩,“這里不方便?!?/p>
“我們之間沒什么好談的?!蔽铱聪蚵房?,我的車應(yīng)該快到了。 “蘇晚!”他語氣重了些,“關(guān)于那套公寓的事,你必須給我個交代!”
公寓? 我愣了一下。 那套我根本沒要的頂層公寓?
“我不明白你在說什么?!?“物業(yè)打電話到我這里,說欠了巨額水電費和物業(yè)費,聯(lián)系不上你?!彼⒅遥凵皲J利,“你沒住那里,為什么不辦交接?故意給我添堵?”
我這才反應(yīng)過來。 我簽了協(xié)議后就直接離開了,根本沒管后續(xù)。 水電物業(yè)的賬戶綁定的還是我的手機號,而我早就把手機扔了。 這些爛賬,自然找到了他那里。
“不是我添堵?!蔽移届o地說,“協(xié)議我簽了,字是你看著簽的。房子我沒要,鑰匙留在客廳茶幾上了。后續(xù)問題,不該找我?!?/p>
他顯然沒料到我會這么說,愣住了。 “你沒要?那你住哪兒?”他下意識地問,目光掃過我身上洗得發(fā)白的牛仔褲和舊帆布鞋。 眼神里帶著探究,還有一絲……不易察覺的別扭情緒。
“這跟你沒關(guān)系?!?網(wǎng)約車到了,停在不遠處,閃著雙閃。
我拉開車門,準備上車。 “蘇晚!”他猛地推開車門下來,抓住我的手腕。 還是那只手。 力氣還是那么大。
司機探頭問:“走嗎?” “走?!蔽艺f,試圖甩開他。 甩不開。
林修遠對司機揮揮手:“不好意思,不坐了?!?司機罵罵咧咧地開走了。
雨點開始落下來,又大又急。 砸在臉上,生疼。
“林修遠你到底想干什么?!”我也火了,用力掙扎。 “那套公寓市值兩千多萬!”他幾乎是吼出來,雨水順著他輪廓分明的臉滑落,“你說不要就不要?蘇晚,你裝清高給誰看?你以為這樣我就會高看你一眼?覺得你與眾不同?”
他的話像刀子,又快又毒。 “你是不是覺得,用這種欲擒故縱的手段,就能引起我注意?讓我后悔?”
我看著他被雨水打濕的、英俊又扭曲的臉。 突然覺得無比荒謬。 也無比疲憊。
十年。 我竟然和這樣一個自以為是的人,在一起了十年。
雨越下越大。 我們兩個像傻子一樣站在路邊淋雨。
我停止了掙扎。 “林修遠,”我抬起頭,雨水模糊了我的視線,但我的聲音異常清晰。 “你是不是覺得,全世界都圍著你轉(zhuǎn)?” “我不要你的房子,不是因為清高,也不是為了引起你注意?!?“是因為我嫌臟?!?/p>
他瞳孔猛地一縮。 攥著我手腕的力道又加重了。
“那里面全是讓我惡心的回憶。” “每一口空氣都讓我窒息?!?“看見那個沙發(fā)了嗎?你第一次帶宋薇薇回家,是不是就在那里?” 我看著他瞬間變化的臉色,心里涌起一股扭曲的快意。
“猜對了?”我笑了一下,“所以,我怎么可能會要?” “我寧愿住我姨媽家的小破房,寧愿在陳桉那個小工作室打工,寧愿每天擠地鐵吃盒飯!” “我也絕不回頭撿我不要的垃圾!”
“蘇晚!”他暴喝一聲,另一只手揚了起來。 像是要打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