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霧靈山下的約定暮春的霧靈山漫山蒼翠，溪水撞著青石碎成銀花，
濺起的水珠沾在溪邊的蕨類植物上，折射出細碎的光。林子里總飄著松針與野果的清香，
風一吹，松濤聲混著鳥鳴，像一曲天然的歌謠。阿硯和阿衡坐在溪邊最大的那塊青石上，
青石被溪水浸得涼沁，卻恰好驅(qū)散了暮春的微熱。兩人手里各攥著半塊烤紅薯，
紅薯是阿硯早上從家里灶膛里偷偷揣出來的，外皮烤得焦黑，剝開來卻是金黃的瓤，
熱氣裹著甜香，燙得人指尖發(fā)麻?！鞍⒑?，你慢點兒吃，沒人跟你搶。
”阿硯看著阿衡小口小口地啃著紅薯，嘴角沾了點薯泥，忍不住伸手替他擦掉。
阿硯是獵戶的兒子，自小跟著父親在山里跑，眉眼間帶著山野少年特有的利落，
皮膚是健康的蜜色，胳膊上的肌肉線條清晰，一看就是常年拉弓射箭練出來的。
他的箭術(shù)在鎮(zhèn)上的同齡人間無人能及，去年狩獵大會，他一箭射中了百米外的野兔眼睛，
讓鎮(zhèn)上的老獵戶都贊不絕口。阿衡則不一樣。他跟著行醫(yī)的父親住在山腳下，父親醫(yī)術(shù)好，
常免費給村民看病，阿衡耳濡目染，也識得滿山草木——哪些是能止血的三七，
哪些是能清熱解毒的金銀花，哪些是碰不得的毒芹，他都能一眼辨出。他性子溫軟，
說話聲音輕輕的，像溪邊的流水，可骨子里卻有股韌勁，認定的事，十頭牛都拉不回來。
兩人自小一起在山里跑，是彼此最好的朋友。阿硯教阿衡爬樹掏鳥蛋，怕他摔著，
總在樹下張開雙臂護著；阿衡幫阿硯辨認有毒的漿果，好幾次阿硯誤摘了毒果，
都是阿衡及時攔住，救了他一命。霧靈山的每一條小徑、每一片林子，
都藏著他們的笑聲——春天在杜鵑花叢里捉迷藏，夏天在溪里摸魚蝦，秋天撿松果串成項鏈，
冬天在雪地里堆兩個挨在一起的雪人，一個像阿硯，一個像阿衡?！鞍⒑猓?/p>
下月鎮(zhèn)上的狩獵大會，我準能拿頭名?！卑⒊幰Я丝诩t薯，熱氣燙得他直咧嘴，
卻還是忍不住笑著說，“去年我拿了第二，今年我肯定能超過王虎那家伙。到時候換了銀子，
就去給你買城南張記的桂花糕，你不是說想嘗嘗嗎？”阿衡聽了，眼睛一下子亮了。
張記的桂花糕是鎮(zhèn)上最有名的點心，用的是當年新收的糯米，拌著蜜漬的桂花，
蒸得軟糯香甜，一塊要五個銅板，對他們來說算是奢侈品。
阿衡只在去年鎮(zhèn)上趕集時遠遠看過一眼，那股桂花香氣飄了半條街，讓他記了好久。
他笑著點頭，指尖無意識地摩挲著衣擺上繡的半朵山茶——那是他前幾日趁父親不注意，
偷偷繡的。他手巧，跟著村里的大娘學過幾天針線，知道阿硯要去參加狩獵大會，
便想繡個護身符給他，山茶象征著堅韌，他希望阿硯能平平安安的。
陽光透過樹葉的縫隙落在他臉上，映得他眼底的笑意像浸了蜜，甜得能溢出來。
可誰也沒料到，這場充滿期待的約定，竟成了泡影。2 周顯的陰謀三日后的清晨，
天剛蒙蒙亮，霧靈山還籠罩在一層薄霧里，空氣里滿是濕潤的草木香。
阿硯像往常一樣約阿衡去山里采草藥——阿衡的父親最近要給一位咳嗽的老人配藥，
需要一種只在清晨才會開花的“晨露草”，阿衡便約了阿硯一起去采。兩人背著小竹籃，
沿著熟悉的小徑往山里走，邊走邊聊，說著狩獵大會的細節(jié)，
阿硯說要給阿衡帶山里的野栗子，阿衡說要給阿硯準備清熱解毒的草藥，免得他在山里中暑。
剛走到半山腰的竹林，一陣急促的馬蹄聲突然從遠處傳來，
“嗒嗒嗒”的聲音打破了清晨的寧靜，驚飛了竹林里的麻雀。阿硯和阿衡對視一眼，
都有些疑惑——這山里很少有騎馬的人來，除非是官府的人。抬頭望去，
只見十幾個穿著官服的人騎著馬，簇擁著一個穿錦袍的中年男子，正朝著竹林趕來。
那男子頭戴烏紗帽，腰間系著玉帶，臉上帶著幾分傲慢，一看就是個當官的。
阿衡的父親曾跟他說過，新上任的霧靈縣縣令姓周，名叫周顯，
是靠著賄賂上司才謀到這個職位的，為人貪婪，為了討好京城的權(quán)貴，四處搜尋奇珍異寶，
百姓們都暗地里叫他“周扒皮”。“阿硯，咱們快躲起來?！卑⒑饫⒊幍母觳?，小聲說。
他知道這些當官的沒幾個好東西，怕他們找事?？蓻]等他們鉆進竹林深處，
周顯的手下就已經(jīng)發(fā)現(xiàn)了他們，幾個衙役立刻策馬沖了過來，手里拿著長刀，
把他們圍了起來?！按竽戭B童，見到縣令大人還不跪下！
”一個滿臉橫肉的衙役拔出腰間的刀，刀光在晨光里閃著冷光，厲聲呵斥道。
阿硯將阿衡護在身后，握緊了腰間的短刀——這把短刀是父親給他的生日禮物，
用的是上好的精鐵，鋒利得很。他抬起頭，眼神里沒有絲毫畏懼：“我們只是來采草藥的，
沒做錯什么，為何要跪？”周顯勒住馬，緩緩走了過來。他瞇著眼睛，
目光在兩人身上掃了一圈，最后落在了阿硯腰間的箭囊上。阿硯的箭囊是用鹿皮做的，
上面繡著簡單的花紋，里面插著五支箭，箭桿是用霧靈山特有的硬木做的，
箭羽是罕見的金雕羽毛——這金雕是阿硯父親去年冬天在山里救的，金雕傷好后，
留下了幾根羽毛，父親便給阿硯做了箭羽。周顯看著那箭羽，眼睛里閃過一絲貪婪，
他早就聽說霧靈山有獵戶得了金雕羽毛，想據(jù)為己有，卻一直沒找到人。他清了清嗓子，
突然開口：“聽說霧靈山有只通人性的白狐，能預(yù)知禍福，本縣令特意來捉拿。
你們兩個常年在山里跑，定是見過那白狐吧？”阿硯和阿衡對視一眼，都有些疑惑。
霧靈山確實有白狐，他們?nèi)ツ甓爝€見過一次，那白狐通體雪白，像個小雪球，見了人就跑，
哪里有什么“通人性、能預(yù)知禍福”的說法？阿衡剛想解釋，就見周顯使了個眼色，
兩個衙役立刻上前，將一個精致的錦盒遞到周顯面前。周顯打開錦盒，
里面躺著一只毛色雪白的狐貍，只是已經(jīng)沒了氣息，眼睛緊閉著，嘴角還沾著血跡。
他將錦盒扔在地上，錦盒摔開，白狐的尸體滾了出來，落在阿硯和阿衡腳邊。
周顯厲聲說道：“好啊，你們竟敢私藏白狐，還將它殺了！這白狐是獻給京城王大人的寶物，
你們可知罪？”阿硯又驚又怒，他蹲下身，輕輕碰了碰白狐的尸體，
只覺得尸體已經(jīng)冰涼——這白狐明顯是被人殺死的，而且死了有一段時間了，
怎么能賴在他們頭上？“這不是我們殺的！我們根本沒見過這只白狐！”“還敢狡辯！
”周顯冷笑一聲，語氣里滿是不屑，“本縣令說你們殺了，你們就是殺了！來人啊，
把這兩個頑童抓起來，帶回縣衙審問！”衙役們蜂擁而上，手里的長刀對著阿硯和阿衡。
阿硯想反抗，他拔出短刀，朝著最前面的衙役砍去，可他畢竟只是個少年，
哪里打得過訓練有素的衙役？一個衙役趁他不注意，用刀背狠狠砸在他的后腦勺上，
阿硯眼前一黑，瞬間暈了過去。阿衡看著暈倒的阿硯，急得眼淚都快掉下來，
他想沖上去護住阿硯，卻被兩個衙役死死按住胳膊，動彈不得。他掙扎著，
大聲喊著：“放開我們！你們憑什么抓人！”可他的聲音太小了，被衙役的呵斥聲淹沒。
衙役們將阿硯綁起來，扔在馬背上，又推著阿衡，朝著縣衙的方向走去。
阿衡回頭看著霧靈山，看著那片熟悉的竹林，
心里充滿了恐懼和無助——他不知道等待他們的，會是什么。3 牢獄之災(zāi)不知過了多久，
阿硯在一陣劇痛中醒來。他感覺后腦勺像是被火燒一樣疼，渾身酸痛，像是被人打過。
他睜開眼睛，發(fā)現(xiàn)自己被關(guān)在一個陰暗潮濕的地方，四周是冰冷的石墻，
空氣中彌漫著一股霉味和血腥味，角落里還堆著一些干草，上面爬著幾只老鼠。
他的手腳都被鐵鏈鎖著，鐵鏈另一端固定在墻上，他稍微一動，
鐵鏈就發(fā)出“嘩啦嘩啦”的聲響?！鞍⒑?！阿衡你在哪兒？”阿硯對著牢房外大喊，
聲音因為干渴而沙啞。他最擔心的就是阿衡，阿衡性子軟，肯定受不了這樣的地方。
可回應(yīng)他的，只有鐵鏈碰撞的聲響和遠處衙役的呵斥聲，沒有阿衡的聲音。就在這時，
牢房的門“吱呀”一聲被推開了。一個穿著灰色囚服的老人走了進來，老人頭發(fā)花白，
臉上布滿了皺紋，手里拿著一個破碗，碗里裝著一點稀得能照見人影的米湯。
他是前幾日被周顯誣陷偷了官銀的老秀才，名叫張景文，原本在鎮(zhèn)上的私塾教書，
因為不肯給周顯送禮，被周顯找了個借口抓了起來，關(guān)在這大牢里。老秀才走到阿硯身邊，
嘆了口氣，將破碗遞給他：“孩子，先喝點水吧，別喊了。跟你一起來的那個少年，
被周縣令帶到后堂去了，聽說周縣令要讓他指認你殺了白狐?！卑⒊幍男囊怀?，
他知道阿衡性子軟，怕疼，周顯肯定會用刑逼他。他掙扎著想要站起來，
卻被鐵鏈拉得一個趔趄，后腦勺的疼痛更劇烈了?！八麄儾荒苓@樣對阿衡！阿衡是無辜的！
”“孩子，你別沖動?！崩闲悴虐醋“⒊幍募绨?，聲音里滿是無奈，“周顯心狠手辣，
他根本不是為了白狐，而是為了你的那把弓箭。我昨天聽衙役聊天，
說你的弓箭是用千年紫檀木做的，箭羽是罕見的金雕羽毛，
周顯想把這把弓箭獻給京城的王大人，好給自己謀個更高的官職，才故意誣陷你。
”阿硯這才明白，周顯從頭到尾都是沖著他的弓箭來的。那把弓箭是父親花了半年時間做的，
對他來說不僅是武器，更是父親的心血。他握緊了拳頭，指甲深深嵌進掌心，
鮮血順著指縫流了出來，他卻一點都感覺不到疼。他心里暗暗發(fā)誓，一定要逃出大牢，
救出阿衡，讓周顯付出代價?？蓻]等阿硯想出逃出去的辦法，更可怕的事情發(fā)生了。
當天晚上，大牢里一片寂靜，只有老鼠的叫聲和衙役的腳步聲。突然，牢房的門被打開了，
周顯帶著一個穿著道袍的人走了進來。那道人看起來五十多歲，臉上沒有一絲血色，
眼睛凹陷，手里拿著一個黑色的陶罐，陶罐密封著，卻還是飄出一股刺鼻的氣味，
像是腐爛的草藥混合著硫磺的味道，讓人聞了就惡心。周顯看著阿硯，臉上露出猙獰的笑容，
像一頭盯著獵物的豺狼：“既然你不肯認罪，不肯把弓箭交出來，
那我就只好讓你變成一個‘怪物’，讓所有人都知道你的罪行！到時候，就算你有一百張嘴，
也沒人會信你！”道人點了點頭，打開了陶罐的蓋子。一股更濃烈的氣味撲面而來，
阿硯只覺得頭暈?zāi)垦?。道人走上前，一把抓住阿硯的頭發(fā)，
將陶罐里的液體倒在了阿硯的身上。那液體像是滾燙的油，落在阿硯的皮膚上，
瞬間傳來一陣烈火焚燒般的劇痛，阿硯忍不住慘叫起來，身體劇烈地掙扎著，可被鐵鏈鎖著，
根本動彈不得?！肮?，叫吧，叫得越大聲越好！”周顯看著阿硯痛苦的樣子，
笑得更加殘忍。漸漸地，阿硯感覺自己的身體開始發(fā)生變化。他的皮膚變得越來越白，
像是覆蓋了一層霜，然后慢慢長出了雪白的羽毛，羽毛越來越多，
覆蓋了他的手臂、胸膛、后背；他的手指開始變形，指甲變得越來越長、越來越尖，
變成了尖銳的爪子；他的嘴巴也開始變長，變成了長長的鳥喙，堅硬而冰冷。他想喊，
想叫阿衡的名字，可喉嚨里只能發(fā)出“唳唳”的鶴鳴，再也說不出一句人話?！肮?/p>
真是有趣！”周顯看著變成仙鶴的阿硯，笑得合不攏嘴，“來人啊，
把這只仙鶴關(guān)進后院的籠子里，我要讓所有人都看看，這就是反抗我的下場！
”兩個衙役走上前，解開了阿硯身上的鐵鏈。阿硯想反抗，想用爪子抓傷周顯，可他剛一動，
就被衙役按住了翅膀。衙役們用一個巨大的鐵籠把他裝了進去，鐵籠上還掛著一塊牌子，
上面寫著“罪獸”兩個字。他們抬著鐵籠，往后院走去。阿硯透過鐵籠的縫隙，
看著陰暗的牢房，心里充滿了絕望和憤怒——他變成了怪物，再也見不到阿衡，
再也不能去參加狩獵大會，再也不能給阿衡買桂花糕了。與此同時，
阿衡被關(guān)在另一間牢房里。這間牢房比阿硯的稍微干凈一點，可也同樣陰暗潮濕。
他被綁在柱子上，手腕被繩子勒得通紅，臉上還帶著淚痕。白天，周顯派人來審他，
讓他指認阿硯殺了白狐，他不肯，衙役就用鞭子抽他，鞭子落在身上，火辣辣地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