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屑與少年“陪我走走?！彼穆曇粝裆虽P的合頁，每一個字都磨得發(fā)澀。
我剛結(jié)束一局游戲，耳機里還飄著隊友的調(diào)侃，
轉(zhuǎn)頭就看見他眼底的空洞——那不是游戲輸了的懊惱，是連像素都填不滿的荒蕪。
我們穿過小區(qū)的健身區(qū)，秋千在風里晃出“吱呀”的聲響，
最后躺在了那片被我們叫做“秘密基地”的草坪上。七月的草長得齊膝高，
汁液沾在校服褲上，涼絲絲的。頭頂?shù)你y河清晰得不像話，織女星的光穿過25光年的黑暗，
落在我們臉上時，已經(jīng)老了四分之一個世紀。李子突然側(cè)過身，
草葉在他耳后蹭出細碎的聲響：“我好像懂了愛情。
”我差點笑出聲——這個連買奶茶都要我代點的家伙，居然跟我談“懂愛情”？
可他的眼神太認真了，像在分析游戲里最難的機制，連睫毛上沾的草屑都透著鄭重。
1.初遇是場量子躍遷李子的故事，要從高二開學(xué)的那個晚自習說起。
那天的教室像個被捅開的馬蜂窩。剛換的吊扇轉(zhuǎn)得慢悠悠，把粉筆灰吹得漫天飛，
新同學(xué)的笑聲、搬桌子的磕碰聲、課代表喊“交作業(yè)”的聲音攪在一起。
我和李子縮在最后一排，他正低頭擺弄著手機游戲，突然他“咦”了一聲，
手指頓在手機屏幕上。我順著他的目光看過去——教室后門被輕輕推開，
一個穿白裙子的女生站在門口，手里抱著一摞《五年高考三年模擬》。
陽光從走廊的窗戶斜切進來，剛好落在她的發(fā)梢上，把碎發(fā)染成了淺金色。
她大概是跑著過來的，胸口微微起伏，裙擺上沾了片不知道從哪蹭來的梧桐葉?！安缓靡馑?，
我來晚了。”她的聲音像剛從冰箱里拿出來的橘子汽水，清清涼涼的。
說話時她抬手把額前的碎發(fā)別到耳后，露出一截細白的手腕，
手腕上戴著一個簡單的銀色手鏈，上面掛著個小小的北斗星吊墜。“白芷！這里有空位！
”第三排的女生朝她揮手。她笑著走過去，白裙子掃過課桌腿，梧桐葉輕輕落在了地上。
李子的呼吸突然變重了。我碰了碰他的胳膊，發(fā)現(xiàn)他的手心全是汗?！澳愀陕锬?？
”我壓低聲音問。他沒說話，只是盯著白芷的背影，眼睛亮得像游戲里開出了金裝備。
后來他跟我說，那一瞬間，
他覺得整個教室的聲音都消失了——吊扇的“嗡嗡”聲、同學(xué)的笑聲、粉筆劃過黑板的聲音，
全都變成了背景噪音。只有白芷的腳步聲，一步一步踩在他的心跳上，
像在空蕩的禮堂里敲鼓。座位表是第二天公布的。班主任拿著名單念名字時，
李子的指甲幾乎要嵌進課桌里?！鞍总?，第二排靠窗?！薄袄钭?，第五排靠后。
”聽到這兩個名字的瞬間，他長長地松了口氣，又莫名地失落起來——不算太遠，
抬頭就能看見她的后腦勺，但也不算近，中間隔著三排人，像隔著三條無法跨越的河?！拔?！
新同桌！”一只手拍了拍他的肩膀。李子猛地回頭，看見一個扎著高馬尾的女生正沖他笑，
露出兩顆小虎牙。“我叫荊梅，跟白芷一起進來的。以后多多關(guān)照呀！
”她把書包往桌上一放，里面的零食包裝袋“嘩啦”響了一聲——有薯片、巧克力，
還有兩袋李子最喜歡的檸檬味硬糖。李子的臉又紅了。他張了張嘴，半天沒說出話來，
最后只是點了點頭。荊梅卻毫不在意，自顧自地拆開薯片：“我跟你說，白芷可厲害了，
中考全市前十，還會彈鋼琴……”李子的耳朵一下子豎了起來。他假裝整理課本，
其實在偷偷聽荊梅說每一個字——白芷喜歡吃草莓味的冰淇淋，不喜歡香菜，
周末會去圖書館看天文類的書，夢想是考南京大學(xué)的天文系。這些細碎的信息，
被他一字不落地記在了一個藍色封面的筆記本上，那本后來被他叫做《暗戀筆記》的本子，
第一頁畫著一個簡單的北斗星。最初的日子，李子像處于量子疊加態(tài)的粒子——既想靠近，
又害怕被發(fā)現(xiàn)。課間操時，他會故意站在隊伍的最后一排，
這樣就能看見白芷在前面跳操的背影；午休時，他會繞遠路去食堂，只為了經(jīng)過白芷的座位，
看看她在看什么書；荊梅分享零食時，他會把檸檬糖偷偷攢起來，因為荊梅說過，
白芷也喜歡這個味道。但他從來不敢主動說話。有一次在走廊上，他和白芷迎面撞上，
白芷笑著說了句“抱歉”，他卻像被施了定身咒，站在原地一動不動，直到白芷走了很遠，
才發(fā)現(xiàn)自己的手心全是汗，連一句“沒關(guān)系”都沒說出口?！澳阏媸莻€慫包。
”我不止一次這樣罵他。他總是撓撓頭，把《暗戀筆記》往抽屜里塞：“再等等，
等我找到合適的機會?！蹦莻€機會，終于在荊梅的生日聚會上來了。荊梅的生日在十月中旬，
她爸媽在學(xué)校附近的西餐廳訂了個包間。那天李子特意穿了件新洗的校服，
還偷偷噴了點他爸的古龍水。包間里暖黃色的燈光照在每個人臉上，荊梅切蛋糕時，
奶油蹭到了白芷的鼻尖，兩人笑作一團?！皩α?，李子，你是不是也玩游戲？
”白芷突然轉(zhuǎn)過頭問他。她的鼻尖上還沾著一點奶油，像顆小小的珍珠。李子愣了三秒，
才反應(yīng)過來：“啊……對，我玩?！薄疤昧耍 卑总蒲劬α亮似饋?，
“我打游戲總是被人說太菜了，你能教我嗎？”那天晚上，
他們聊了很多——從《原神》的角色養(yǎng)成，到《塞爾達》的隱藏地圖，
再到《三體》里的黑暗森林法則。李子發(fā)現(xiàn)，原來白芷不僅學(xué)習好，對游戲的理解也很快，
只是缺少一點技巧。他越說越興奮，連說話都不結(jié)巴了，直到荊梅拍了拍他的肩膀：“喂，
你倆別光顧著聊游戲啊，吃蛋糕！”臨走時，白芷主動加了他的微信?！耙院蟪Ｒ黄鹜姘?。
”她笑著說，手鏈上的北斗星吊墜在路燈下閃了一下。
李子盯著手機屏幕上“星屑觀測者”的微信名，走了一路都在笑。那天的風里帶著桂花香，
他覺得，連空氣都是甜的。2.雪夜天臺的薛定諤貓從那以后，李子和白芷的關(guān)系越來越近。
課間時，他們會傳紙條討論游戲攻略；放學(xué)后，
他們會組隊打幾局游戲再回家；體育課自由活動時，他們會坐在教學(xué)樓后的高地上，聊學(xué)習，
聊夢想，聊天上的星星。李子發(fā)現(xiàn)，白芷不僅喜歡天文，
還能說出很多星座的故事——獵戶座的腰帶、大熊座的尾巴、仙后座的W形，她講起來時，
眼睛里像藏著整片銀河?！澳銥槭裁聪矚g天文??？”有一次，李子問她。白芷抬頭望著天，
手指指向獵戶座：“因為星星是永恒的啊。不管過多少年，它們都在那里，不像人，總會變。
”她的聲音很輕，像風拂過樹葉。李子沒說話，只是默默記下了這句話。
他在《暗戀筆記》上畫了一幅獵戶座的星圖，旁邊寫著：“和白芷一起看星星。
”荊梅把這一切都看在眼里。有一次她偷偷對我說：“我覺得李子和白芷挺配的，你說呢？
”我笑著點頭：“早該在一起了。”可我們都沒想到，故事的轉(zhuǎn)折會來得這么快。除夕那天，
荊梅在三人小群里提議去天臺放煙花?！拔壹覙琼?shù)奶炫_視野超好，
可以看見整個城市的煙花！”她發(fā)了個興奮的表情。白芷秒回：“好呀！
”李子幾乎是同時打下：“算我一個！”那天晚上，我們?nèi)齻€偷偷爬上了天臺。
天臺上積著一層薄薄的雪，踩上去“咯吱”響。
荊梅帶了很多煙花——仙女棒、沖天炮、旋轉(zhuǎn)陀螺，還有一個巨大的“萬事如意”禮花。
遠處的城市燈火輝煌，煙花在夜空中炸開，把黑暗染成了彩色。白芷拿著仙女棒，
在雪地里轉(zhuǎn)圈，火星濺在雪上，瞬間就滅了?！澳憧?！像星星落下來了！”她笑著對李子說。
李子看著她，覺得她比天上的煙花還要亮。他鼓起勇氣，
伸手想去碰她的頭發(fā)——那里沾了片雪花，像顆小小的鉆石。就在這時，
荊梅突然喊了一聲：“李子！過來幫我點沖天炮！”李子的手僵在半空中。
他回頭看了看荊梅，又看了看白芷，最終還是走了過去。荊梅遞給他打火機，
小聲說：“你是不是喜歡白芷？”李子的臉一下子紅了。他低頭點著沖天炮，
聲音小得像蚊子哼：“沒有啊……”“還說沒有？”荊梅笑了，“你看她的眼神，
都快冒光了。”沖天炮“嗖”地一下飛上天，在夜空中炸開。李子抬頭望去，
看見白芷正仰著頭看煙花，雪花落在她的發(fā)梢上，像撒了把碎鉆。他的心跳得飛快，
那句“我喜歡你”在喉嚨里滾來滾去，就快要說出口了?！八矚g的人，
是市一中的天文社長?！鼻G梅的聲音突然響起，像一盆冷水澆在他頭上。
李子愣住了：“什么？”“市一中的林宇，”荊梅說，“他是天文競賽的冠軍，長得又帥。
白芷喜歡他六年了，從初一開始。”她頓了頓，又說：“就像追逐北極星的人，
明明知道很遠，卻還是忍不住抬頭看?！毖┯窒麓罅?。李子看著白芷的背影，
突然覺得她離自己好遠——遠得像獵戶座的星星，看得見，卻摸不著。
他想起物理課上學(xué)的光錐理論：光在宇宙中傳播需要時間，我們看到的星星，
其實是它們很久以前的樣子；有些星星在光到達地球之前就已經(jīng)熄滅了，就像有些感情，
從一開始就沒有結(jié)果。那天晚上，我們在天臺上待到十一點。臨走時，
荊梅說要李子送她回家。雪地里，兩人的影子被路燈拉得長長的，時而重疊，時而分開。
快到荊梅家時，她突然停下腳步：“你別難過，其實……”“我沒事?！崩钭哟驍嗨?，
“真的?！鼻G梅看著他，欲言又止。最后她只是說：“那我回去了。新年快樂。
”李子站在雪地里，看著荊梅的背影消失在樓道里。雪落在他的臉上，涼絲絲的。
他掏出手機，點開和白芷的聊天框，輸入了“新年快樂”，又刪掉，
最后只發(fā)了一個煙花的表情。過了一會兒，白芷回復(fù)：“新年快樂！
今天的煙花真好看～”后面跟了個笑臉。李子盯著那個笑臉，看了很久。
他覺得自己的心情很奇怪——既難過，又有點慶幸。難過的是白芷有喜歡的人，
慶幸的是自己還能和她做朋友。就像薛定諤的貓，在打開盒子之前，
誰也不知道里面是生是死；在說出喜歡之前，誰也不知道結(jié)局是好是壞。情人節(jié)那天，
天氣回暖，雪開始融化。教室里彌漫著潮濕的氣息，課桌上的雪水順著桌腿往下滴，
在地上積成小小的水洼。白芷突然塞給李子一把碎紙片，說：“拼好它，有驚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