蒼穹之上,雷霆如怒龍翻滾,撕裂了墨色的天幕。林家演武場中央,林軒單膝跪地,
青石板縫隙間淌過他嘴角溢出的鮮血,猩紅刺目。高臺之上,族長林鎮(zhèn)岳面沉如水,
眼底深處卻藏著一絲不易察覺的如釋重負。周圍,林家子弟們鴉雀無聲,
目光復雜地聚焦在場內(nèi)那個曾經(jīng)光芒萬丈,此刻卻靈根盡碎、修為盡失的少年身上。
就在半個時辰前,他還是林家百年不遇的奇才,身負變異雷靈根,年僅十七便已達筑基巔峰,
距離金丹大道僅一步之遙,光芒甚至蓋過了主家的天才。林家未來百年的興衰,
似乎都系于他一人之身。而現(xiàn)在,只有無邊無際的痛楚和體內(nèi)那片死寂的虛無。“林軒,
”林鎮(zhèn)岳的聲音宏大而冰冷,不帶絲毫感情,回蕩在死寂的演武場上空,“你急功近利,
強行沖擊金丹境,致使靈根崩毀,實乃修行大忌,自毀前程。念你往日為家族爭得榮光,
準你保留宗族子弟身份,遷往后山雜役房思過,靜思己罪?!弊詺俺??思過?
林軒猛地抬頭,視線穿透雨簾,死死盯住高臺上那個道貌岸然的族長,
及他身旁那位身著云紋白袍、氣質(zhì)超然的年輕人——來自云夢州第一大宗“天衍宗”的特使,
趙寒。就在昨日,正是這位趙特使,以“探查靈根資質(zhì)”為名,將他引入密室,
隨后便是撕心裂肺的劇痛和靈根被生生剝離的絕望。他的目光掃過觀禮席。
那些平日里對他笑臉相迎、極盡巴結(jié)的宗老們,此刻眼神躲閃,或冷漠,或隱含譏誚。
曾經(jīng)的羨慕與敬畏,如今全化為了憐憫、不屑,甚至快意。
這就是他誓要守護、為之驕傲的家族?一股腥甜再次涌上喉頭,卻被他死死咽下。
他不能倒在這里,絕不能。他用盡最后一絲氣力,顫抖著,一點點撐起劇痛不堪的身體。
雨水沖刷著他蒼白如紙的臉,卻沖不散那雙眼中燃起的、近乎瘋狂的火焰。沒有辯解,
沒有哭嚎。在一片死寂和無數(shù)目光的注視下,他拖著破碎的身軀,一步一踉蹌,
宛如一具失去靈魂的軀殼,卻挺直了脊梁,艱難地挪出了演武場。身后,
不知是誰發(fā)出一聲輕微的嗤笑,旋即被更大的雨聲吞沒。后山,雜役房。說是房,
實則是一座近乎廢棄的破敗院落,墻皮剝落,屋頂漏雨,空氣中彌漫著霉腐與塵埃的氣息。
與昔日他所居的、靈氣充裕的獨棟精舍相比,此處便是云泥之別。
他被隨意丟棄在冰冷的石板地上,無人問津。身體的劇痛與心靈的絕望交織,
幾乎要將他徹底吞噬。黑暗中,他蜷縮在角落,雨水從屋頂破洞滴落,砸在地上,
也砸在他的心上,冰冷刺骨。父親早亡,母親因難產(chǎn)而去世,他在族中本就無依無靠,
全憑絕頂天賦才贏得資源和地位。如今失去價值,便被如棄敝履。為什么?
天衍宗為何要奪他靈根?族長和宗老們?yōu)楹温?lián)手掩蓋真相?僅僅是因為他天賦太高,
威脅到了主家那位同樣天賦異稟、卻始終被他壓過一頭的少主林耀?還是另有滔天陰謀?
恨意,如同毒藤,在他心間瘋狂滋生、纏繞。就在意識即將被黑暗徹底淹沒之際,胸口處,
一枚貼身佩戴了十七年、從未有過任何異狀的灰白色舊玉佩,忽然傳來一絲微不可察的溫熱。
那溫熱極其微弱,卻帶著一種奇異的安撫力量,緩緩滲入他撕裂的經(jīng)脈和枯竭的丹田,
稍稍緩解了那非人的痛楚。緊接著,一段殘破而模糊的記憶碎片,
毫無征兆地闖入他的腦?!旆榛?,殿宇傾頹。一個身著染血華美宮裝的女人,
容顏模糊不清,氣息卻無比強大而溫暖,正小心翼翼地將這枚玉佩塞入一個嬰兒的襁褓。
她的眼神充滿了無盡的悲慟與決絕的愛意,
聲音破碎而遙遠:“軒兒…活下去…無論如何…活下去…”劇烈的空間波動,刺目的強光,
無盡的黑暗……“娘……”林軒干裂的嘴唇無聲地蠕動了一下,意識徹底沉淪。
不知過了多久,他被一陣粗魯?shù)孽唛T聲驚醒?!皬U物!還以為自己是那個天之驕子呢?
太陽曬屁股了,趕緊滾起來干活!”一個滿臉橫肉的雜役管事,鄙夷地瞪著他,
扔過來一套粗糙骯臟的雜役服,“以后,你就負責清掃宗祠和……后山墓園!”墓園,
那是埋葬林家歷代子弟的地方,陰氣森森,尋常族人避之不及。林軒沉默地接過衣服,
指甲深深掐入掌心,刻出血痕。他穿上那身粗布麻衣,拿起比他還高的掃帚,走出了破屋。
清掃宗祠,是對他最大的折辱。昔日他可以自由出入最核心區(qū)域,接受先祖氣息洗禮,
而今只能在最外圍,像個真正的仆役,在族中子弟或嘲諷或憐憫的目光下,清掃塵埃。
而墓園,則死寂得多。一座座冰冷的墓碑,仿佛在無聲地訴說著生命的終結(jié)與沉寂。在這里,
他反而能找到片刻的安寧。日子就在這日復一日的屈辱與勞作中流逝。身體的創(chuàng)傷逐漸平復,
但丹田依舊死寂,靈根被奪的損傷,如同天塹,阻絕了他任何重新修煉的可能。
族中資源早已對他徹底關(guān)閉,每月發(fā)放的微薄靈石和丹藥,僅是杯水車薪,
連維持身體不復原惡化都勉強。他試圖暗中錘煉肉身,卻收效甚微。沒有靈根吸納天地靈氣,
一切煉體法門都如同空中樓閣。希望,似乎正在一點點湮滅。唯有夜深人靜時,
那枚玉佩會持續(xù)散發(fā)出那股奇異的溫熱,溫養(yǎng)著他破損的經(jīng)脈,
的記憶碎片——華美的宮殿、驚天的大戰(zhàn)、悲傷的哭泣、玄奧的符文……這些碎片支離破碎,
難以串聯(lián),卻讓他越發(fā)確信,自己的身世絕非林鎮(zhèn)岳所說的那般簡單。奪靈之仇,身世之謎,
如同兩把尖刀,日夜剜刻著他的心。轉(zhuǎn)機,發(fā)生在一個雷雨交加的深夜。暴雨傾盆,
狂風呼嘯。他被派去墓園檢查是否有積水。電閃雷鳴間,
一道前所未有的巨大紫色閃電撕裂蒼穹,
竟直直劈落在墓園最深處、一座最為古老殘破的無名石碑之上!轟隆!巨響震耳欲聾。
石碑應聲炸裂,露出一截焦黑如玉的奇異木頭,約莫手臂長短,通體縈繞著細微的紫色電蛇,
散發(fā)出令人心悸的毀滅氣息,卻又隱含著一絲難以言喻的生機?!疤炖啄荆?!
”林軒心中巨震。曾在林家藏經(jīng)閣古籍中見過記載,此乃天地奇物,唯有在至陰至穢之地,
經(jīng)受無盡天雷轟擊而不毀,方能機緣巧合形成,蘊含著最精純狂暴的雷霆之力。
對雷屬性修士而言,是無上至寶,但同樣危險至極,觸之稍有不慎便會被雷力反噬,
形神俱滅。他心跳如鼓。一個瘋狂的念頭不可抑制地涌現(xiàn)。他的變異雷靈根雖被奪走,
但身體曾被雷靈根滋養(yǎng)十七年,對雷霆之力有著天然的親和與殘留的適應性。
而這天雷木中的雷霆之力,雖狂暴,卻是最本源的天地之力,或許……或許能代替靈根?
這是賭命!一旦失敗,便是萬劫不復。但若不賭,他便永遠只能是廢人一個,
永無報仇雪恨、查明真相之日!“奪我靈根,斷我道途……此仇不報,枉自為人!
”林軒眼中閃過決絕的厲色,猛地伸出手,一把抓向那截焦黑的天雷木!“嗤——?。?!
”就在他手指觸碰的瞬間,狂暴無比的雷霆之力瞬間順著手臂涌入體內(nèi)!
宛如千萬根燒紅的鋼針狠狠刺入經(jīng)脈,又像是被真正的天雷劈中,
全身每一寸血肉、每一段骨骼都在發(fā)出痛苦的哀鳴,皮膚表面瞬間焦黑龜裂,
鮮血剛滲出便被蒸干。他慘叫著倒地,身體劇烈抽搐,意識幾乎瞬間潰散。
就在這生死一線間,胸口玉佩驟然爆發(fā)出前所未有的灼熱!
一股清涼卻又無比磅礴的奇異能量洶涌而出,并非靈氣,卻更顯古老高貴,
瞬間護住了他的心脈和神識核心,并強行引導著那股入侵的毀滅性雷力,
按照一種他完全陌生、卻玄奧無比的路線瘋狂運轉(zhuǎn)!那不是林家功法的任何路線!路線所過,
那些早已閉塞斷裂的經(jīng)脈被狂暴地強行沖開、拓寬,甚至重塑!過程如同千刀萬剮,
凌遲之苦不過如此。毀滅與新生,在他的體內(nèi)激烈沖撞、交織。玉佩的能量與天雷木的雷力,
一護一煉,竟達成了一種微妙的平衡。不知過了多久,當外面的雷雨漸漸停息,
林軒才從那種非人的痛苦中緩緩蘇醒。他發(fā)現(xiàn)自己竟沒有死。
身體表面覆蓋著一層厚厚的、腥臭的黑色污垢,那是被雷霆之力淬煉出的雜質(zhì)。而體內(nèi),
那截天雷木已然消失無蹤。他下意識地內(nèi)視丹田。死寂的丹田中央,
赫然懸浮著一截微縮版的焦黑木樁,表面不時有細微的紫色電火花閃過。
一縷比發(fā)絲還要纖細的紫色真氣,正圍繞著它緩緩流轉(zhuǎn)。雖然微弱的幾乎可以忽略不計,
但那是真實不虛的力量!不再是虛無的死寂!一股前所未有的狂喜和酸楚涌上心頭,
令他幾乎要仰天長嘯!他死死咬住嘴唇,壓下翻騰的情緒,眼中卻已是一片濕潤。希望!
他終于抓住了那一線絕望中的希望!從此,林軒的生活有了目標。白日,
他依舊是那個沉默寡言、任人欺辱的雜役廢人。夜晚,他便偷偷潛入墓園最深處,
借此地濃郁的陰氣掩蓋氣息,引導那微弱的天雷木之力,淬煉肉身,
修煉那由玉佩引導出現(xiàn)的無名功法。功法極其霸道,進境緩慢,
每一次修煉都伴隨著巨大的痛苦,如同一次次經(jīng)歷小型雷劫。但效果卻驚人至極!
他的肉身以肉眼可見的速度變得強韌,力量、速度、五感都在不斷提升。
那縷紫色真氣也在日漸壯大。更重要的是,他發(fā)現(xiàn)這無名功法修煉出的真氣,品質(zhì)極高,
且自帶一股毀滅性的雷霆屬性,威力遠超林家祖?zhèn)鞴Ψ?。而天雷木作為力量源泉?/p>
更能源源不斷吸收天地間游離的雷霆之力,甚至在天陰雷雨時,修煉速度會大幅提升。墓園,
這世人避之不及的陰穢死寂之地,反而成了他絕佳的修煉寶地。他開始利用雜役身份,
小心翼翼地收集信息。
從下人的閑談、宗老侍衛(wèi)的醉語、乃至祠堂某些被遺忘的角落的零星記載中,
他逐漸拼湊出一些線索。天衍宗特使趙寒,近年來深得宗主信任,權(quán)勢煊赫。
而他與林家少主林耀之母,似乎出自同宗同脈。林耀,
那個始終被他天才光芒壓制的主家少爺,在他靈根被奪后,
順理成章地成為了林家新一代領(lǐng)軍人物,獲得了家族傾力培養(yǎng),據(jù)說近日即將嘗試凝結(jié)金丹。
一切線索,都隱隱指向一個陰謀——天衍宗某位大人物,或許是為了林耀的前程,
或許是為了扼殺林家可能脫離掌控的苗頭,聯(lián)手林鎮(zhèn)岳,導演了這場“天才自毀”的戲碼,
奪走了他的變異雷靈根!仇恨的火焰,在他心中灼灼燃燒,卻愈發(fā)冰冷沉靜。
他更加刻苦地修煉。沒有丹藥,便用雷霆之力極限淬體;沒有導師,
便在一次次痛苦摸索中總結(jié)經(jīng)驗;沒有同道,便與孤獨和絕望為伴。一年時間,悄然而過。
他的修為,在無名功法和天雷木的推動下,竟以一種匪夷所思的速度,重新踏入了筑基初期。
其實力,遠超當年同境界之時!尤其是肉身之力,足以硬撼筑基中期修士。
但他始終以玉佩中記載的一種秘術(shù)隱藏真實修為,在外人看來,
他依舊是那個氣息奄奄、毫無修為的廢人。這一年里,他受盡白眼奚落。
昔日對他卑躬屈膝之人,如今都能肆意踩上幾腳。克扣飯食、故意刁難、惡語相向,
已成家常便飯。他甚至幾次“意外”遭遇危險,險些喪命,背后隱約都有林耀一脈的影子。
他都忍了下來。所有的屈辱和殺意,都被深深埋藏,轉(zhuǎn)化為夜間更為瘋狂修煉的動力。
這一日,宗祠迎來一年一度的大祭。所有林家核心子弟、宗老齊聚于此,焚香禱告,
祭祀先祖。林軒作為雜役,必須提前將宗祠內(nèi)外打掃得一塵不染。他正低頭清掃臺階,
一行衣著光鮮的子弟簇擁著一人,趾高氣揚地走來。為首者,正是少主林耀。此時的林耀,
華服加身,氣息沉凝雄厚,目光開闔間精光閃動,赫然已達到了筑基巔峰,
距離金丹僅差臨門一腳,顯然這一年資源極佳。他看到林軒,腳步一頓,
嘴角勾起一抹毫不掩飾的譏誚和優(yōu)越感?!皢眩@不是我們林家曾經(jīng)的第一天才嗎?
”林耀聲音不大,卻足以讓周圍所有人都聽見,“怎么?還在掃地呢?看來這雜役工作,
倒是很適合你現(xiàn)在這廢物資質(zhì)?!敝車母鄠冾D時發(fā)出一陣哄笑?!吧僦髡f得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