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秋佳節(jié),已三月沒了音訊的夫君摟著宋府真千金回到家中。
「我奉岳丈大人之命尋來了月薇,她已與我私定終身,懷上了我的孩子?!?/p>
「月薇才是真宋府小姐,我會向圣上請旨,封為丞相夫人?!埂钢劣谀悖夷钆f情,
只要照顧好月薇的孩子,侯府貴妾有你的一席之地?!?/p>
從來視我為掌上明珠的父親贊賞道:「中秋節(jié)就是要一家人團(tuán)團(tuán)圓圓。若蘅,
只要你安分守己,父親依舊會似從前般寵你?!刮铱戳丝吹烂舶度坏囊患胰耍?/p>
嘆了口氣答應(yīng)下來。畢竟,我可不知道我那愛妹如命皇兄知道宋家讓我做平妻,
會做出什么瘋狂事情來。1看著其樂融融的三人,我緊了緊喉嚨,
擠出幾個字不可置信地問父親,「所以您早就知道一切?卻依舊看著我每日憂心,
甚至為了求他平安,暈倒在寺廟前失了孩子?」聽到「孩子」兩字,商從硯眼眸震驚。
可一旁的宋月薇只是輕輕搖了搖他的袖子,那點哀痛轉(zhuǎn)瞬即逝,他清了清嗓,「罷了,
孩子和與你緣分淺薄。怕是這孩子已投胎到月薇腹中。你日后更要好好照顧?!?/p>
我摸了摸空空如也的肚子,看著風(fēng)姿綽約更盛從前的商從硯,不由得感到一陣荒唐。
父親聽到我的質(zhì)問,擰了眉頭怒喝:「哪有如此和父親說話的?!假的果然就是假的,
做了這么多年宋家小姐,依舊這么粗鄙不堪!你自己不照顧身體,還怪到月薇身上?!」
「若不瞞著你,月薇的胎如何能夠坐的安穩(wěn)?你別忘了,你和從硯的婚事是偷了月薇的,
你本身便欠了她!」我從未想過曾經(jīng)能讓我騎在脖頸的父親,如今會對我如此。
我的指甲狠狠嵌入掌心。商從硯乃是父親門客,和我青梅竹馬,琴瑟和鳴。
在我策論的幫扶下,他年紀(jì)輕輕便成了大夏最年輕的丞相。因商從硯失蹤,
皇帝特意召我入宮安撫。卻意外發(fā)現(xiàn)我皇室特有頸部胎記,順藤摸瓜,才知道我乃公主。
當(dāng)年先帝被齊王逼宮,混亂中當(dāng)今太后產(chǎn)下一女,卻被宮女帶出宮中。
皇兄本打算立刻公布我的身份,是我怕父親一時承受不住,勸說皇兄緩一緩。我理了理思緒,
打算給商從硯和宋府最后一次機(jī)會,「可如此一來可是犯了欺君之罪,
父親和夫君想好如何和陛下交代嗎?」商從硯眼底閃過一絲驚慌,
可多年官場浸淫還是讓他穩(wěn)了心神,「若蘅,三月不見,竟懂得用皇恩要挾我了。
我治水有功,大不了以此換陛下寬恕?!刮胰滩蛔〕篚咱劻藥撞?。
治水是商從硯最重要功績,我曾為此陪他熬夜不知多少夜,熬壞了身子,患了咳疾。
如今他卻愿意為了宋月薇將功績一筆勾銷。我將皇兄同意封侯父親和商從硯的旨意壓了下來。
宋月薇眼底全是得意,可面上卻帶著怯生生的顫意,「我...對不起,
我的出現(xiàn)讓姐姐難受了,姐姐要是不喜歡,我離開便是...」說罷,宋月薇轉(zhuǎn)身就走,
腰封搖曳,我定睛一看,那里竟然掛著當(dāng)年我送給商從硯的定情香囊。
我心上如同被石子般硌著疼。商從硯驚慌失措,急忙拉住宋月薇的袖子,「要走也是她走!
你才是宋家千金!」宋月薇哭哭啼啼,商從硯輕聲安慰,如同畫本子上的璧人一般。
而我便是那拆散金玉良緣的惡人。商從硯的眼神越過宋月薇投在我身上。
我第一次看到了厭惡。我點了點頭明白了一切,準(zhǔn)備離開商府,
宋月薇拉著商從硯嘀咕了什么。他安撫拍了拍宋月薇的手,說出的話直接讓我凍在原地,
「若蘅,月薇懷有身孕,你惹得她如此難受,難道想要一走了之嗎?」
2我緩緩轉(zhuǎn)了身和商從硯四目相對。他冷哼了一聲,
「這么多年養(yǎng)尊處優(yōu)生活讓你忘了自己是誰。罷了,從今日起你便和丫鬟同住同吃,
讓你明白自己的身份!」我不禁氣笑,反問道:「你知道我是誰嗎?你哪里來的資格...」
話音還未落,便被父親冷聲打斷,「你是誰?我宋家的養(yǎng)女罷了。難道被圣上召入宮中幾日,
便忘了自己是誰?」一旁的宋月薇似乎想到什么,捂嘴輕笑,
「姐姐莫不是被氣得口不擇言了?難道姐姐當(dāng)假小姐多了,臆想自己是公主了?」
皇兄找到胞妹的傳言已流出宮外,雖不知是誰,但最近圣上見過的官家小姐都是熱門對象。
我靜靜盯著宋月薇。沒想到,三人迸發(fā)出哄然大笑。商從硯憐惜看了我一眼,
在我耳邊落下輕輕一言,「好了,若蘅,我只不過是表面懲罰而已。給月薇做做樣子,
她受了那么多苦,讓她發(fā)泄一下。等這段時間過了你還和以前一樣?!?/p>
「以后這種胡話可千萬別亂說,否則哪怕是我也保不住你。」
積累的憤怒和委屈讓我的話脫口而出,「憑什么?又不是我讓把她抱走讓她受了委屈!」
話音剛落,父親的巴掌便清脆地落在我的臉上。瞬間,我的臉頰便高高腫起,留下鮮血。
父親氣得胡子亂顫,「宋家養(yǎng)你多年,卻說出這樣混賬話!你給我在祠堂跪上整夜,
不許進(jìn)食,好好反省自己!」我剛剛小產(chǎn),加上素日頑疾,身體虛弱得緊。
我不由得瑟縮一下,情急之下把皇兄送我的玉佩拿了出來,用盡力氣喊道:「我看誰敢!
我可是公主!如此對我不怕欺君嗎?!」商從硯看到玉佩,擰起了眉頭,眉宇間全是陰騭,
「若蘅,我原只當(dāng)你受不了刺激才舉止乖張,如今卻口無遮攔,
我商從硯今日不處罰你他日如何向圣上交代!」「從哪里找來的玉佩也敢當(dāng)皇家之物,
你有幾個腦袋夠砍的!」說罷,商從硯給了個眼神,兩旁的嬤嬤便粗暴把我架起,拖到祠堂,
再將我狠狠按在地上,朝祠堂磕著頭。直到鮮血氤氳開來,浸濕了石板。
至此商從硯才叫了停,讓我跪在祠堂反省。寒冬臘月,只著單衣的我在瑟瑟發(fā)抖。
寒意讓我發(fā)起了燒,我的思緒慢慢虛浮,直到響起的腳步聲讓我恢復(fù)幾絲清明。定睛一看,
商從硯端著藥膏走來。他一邊將藥膏抹在我的額頭上,一邊嘆了口氣,「你何苦這樣?罷了,
擦好藥,趕緊回去睡吧。宋家畢竟養(yǎng)你多年,月薇還有了身孕,你多擔(dān)待些...」
看著他假惺惺的樣子,惡心不由得泛了起來,我嘲弄道:「那我懷孕時誰來擔(dān)待?!
那時的你怕是在溫柔鄉(xiāng)里淪陷出不來吧?!」商從硯的臉色變得精彩紛呈,他剛想要說什么,
恰好,宋月薇的貼身丫鬟來請商從硯。聽聞宋月薇不舒服,商從硯立馬焦急大步流星離開。
忽然他想到什么,轉(zhuǎn)頭看了我一眼冷哼道:「今日若無月薇提醒懲罰了你,
怕是商家和宋府都會因為你的莽撞拖入萬劫不復(fù)之地?!埂讣热绱耍惚阍谶@跪到天明!」
我看著商從硯離去背影,隨著禁受不住寒冷昏倒在地,我對商從硯最后一絲愛意也盡數(shù)散去。
3我昏睡了兩日總算轉(zhuǎn)醒,四目所見的便是丫鬟房。我全身酸痛,腿顫顫巍巍,
下床時一個站不穩(wěn)直接摔了下來。一旁其他丫鬟發(fā)出嗤笑聲,一臉不屑朝我啐了一口,
「原以為是鳳凰,沒想到是山雞。從今以后你做小姐的貼身丫頭。仔細(xì)點,
不然你吃不了兜著走!」我被幾個丫鬟半推半搡押到了宋月薇面前。
闖入眼簾的便是商從硯小心翼翼攙扶宋月薇從馬車下來。如同對待一件稀世珍寶般。
屬于我的馬車被宋月薇全部改成了她喜歡的樣子。商從硯心虛地覷了我一眼,他滾了滾喉嚨,
終究是什么都沒說。新?lián)Q上的馬車裝飾比之前商從硯送我的要富麗堂皇得多,
一些裝飾甚至超越了皇家的配置。宋月薇纏著商從硯在我和他定情的地方故地重游。
他帶著宋月薇在寶月樓試著最時興的首飾和衣裳,他策馬從城南到城北,
排隊兩個時辰為宋月薇帶來南記糕點。我原以為自己看到這些會難受,
可沒想到如同在看別人的故事一般,心里思緒平靜。聽到我因咳疾復(fù)發(fā)宋月薇不禁皺起了眉,
朝商從硯撒起了嬌,「姐姐身子不好,身上藥味太重,我聞著想吐,
實在不行還是讓姐姐別伺候我了?!姑棵空f了這話,宋月薇便會作勢嘔吐。
商從硯的心疼從眼底溢了出來,那是以前他對我才會出現(xiàn)的眼神。
原本對我伺候宋月薇的半分不舍便會化作堅冰,他冷冷看著我,「是她搶了你的人生,
照顧你是應(yīng)該的。也讓她學(xué)學(xué)規(guī)矩,省得后日圣上造訪時不知道分寸?!?/p>
「既然月薇聞不得藥味,你便別再喝藥。等我向圣上討來賜婚旨意,月薇放心下來,
再喝藥也不遲?!孤牭交市值南?,我原本冷寂的眼眸總算燃起光亮來。
連伺候宋月薇都差點哼起了小曲。商從硯不滿我的變化,
他更加變本加厲當(dāng)著我的面和宋月薇你儂我儂。可我卻對此早已充耳不聞。
宋月薇也得到鼓舞般,變著法地折磨我。滾燙的茶水讓我一直端著,
直到我的手上燎起了大泡才罷休。讓我掌燈一整晚,但凡打了一點瞌睡便讓嬤嬤給我一藤條。
隔著屏風(fēng),我便能聽到商從硯和宋月薇的閨房之樂。直到天蒙蒙亮,
心滿意足的宋月薇才放我回到丫鬟房。所有人在父親授意下,都知道我是宋家棄子。
我看著被人用冰水澆透的被褥,嘆了口氣,正愁如何睡覺時,卻沒想到,
商從硯竟尾隨我而來。他屏退了眾人,朝我半跪了下來,如同外放之前那般,溫潤地開了口,
「你我多年感情,若不是因為孩子和身份,我斷不會讓月薇做丞相夫人?!顾D了頓,
思緒良久,仿佛下定了某種決心,「你放心,我會向圣上求娶你為平妻。在我心里,
你才是我唯一的妻?!?商從硯的話沒在我心里引起任何漣漪。看著他這幅自我感動的嘴臉,
我心里不停泛著惡心。單為了不節(jié)外生枝,我只胡亂地敷衍了過去。商從硯微微皺起了眉頭,
他想要解釋什么,卻被同僚拜訪的消息纏住。商從硯匆匆離去,
直到宋月薇派人吩咐我到書房送去羹湯。等我到書房時,卻看到宋月薇坐在商從硯的腿上。
這樣的場合,哪怕曾經(jīng)我為商從硯出謀劃策,也不可能如此明目張膽。
同僚見到如此親密一幕,不由得打趣起來,「這便是宋家真千金嗎?
果然才有幾分宋大人的樣子,也不枉丞相大人金屋藏嬌這么多年!」
「不過丞相大人既然心悅宋小姐,宋小姐身份又放在這里,何苦還要和那假的...」
商從硯一邊嗅著宋月薇的發(fā)間,一邊漫不經(jīng)心笑了出來,「即便若蘅是后來者,
在仕途上也幫了我不少。況且,我商從硯可不是背信棄義之輩,若是棄了若蘅,
言官的唾沫星子都要把我淹死!」即便心中已放下商從硯,我卻依舊打了幾步踉蹌。
原來青梅竹馬多年,我一直被商從硯蒙在鼓里,是我插在了他和宋月薇之間。我猛然想起,
每日當(dāng)值時,商從硯總會以為同僚幫忙為由晚歸府邸。每月休沐時,
商從硯總會以單獨看望已故母親墓碑為由直到第二天才回來。我珍視的感情,并非半途變質(zhì),
而自始至終,都是騙局。我用盡全身氣力才堪堪維持住身形落荒而逃??蓻]過多久,
商從硯便帶著梨花帶雨的宋月薇推開丫鬟房。他眉宇間全是陰騭,聲音暗沉,
「我都答應(yīng)你請你為平妻,為何還咄咄逼人,你和月薇都乃宋家人,榮辱一體,你這么做,
把宋家放在哪里?!」商從硯把今晚宴請請?zhí)麃G在我的臉上。我一頭霧水,仔細(xì)看了看,
才發(fā)現(xiàn)請?zhí)僭捯缅e了典故。原本帶有祝福之意變成了諷刺。我下意識地反駁,
「這請?zhí)皇悄銥榱私o宋月薇造勢是她所寫。我碰都沒碰過,你為何誣陷我?!」
商從硯卻冷哼一聲,「你是月薇的貼身丫鬟,闔府上下只有你讀了那么多書,能明白典故,
除了你還有誰?!」一旁的宋月薇抽抽搭搭地上氣不接下氣,
「姐姐...這請?zhí)墒且腿雽m中的,我知曉你不喜歡我,可這樣,宋家該怎么辦?!」
宋月薇哭得越發(fā)傷心,甚至捂住肚子不住地哀痛??吹竭@一幕,商從硯再也忍不住,
一把扯過我的手腕,「你跟我立刻進(jìn)宮,向圣上表明一切,保全宋家和商府!」
「若圣上慈悲,我便看在往日情意給你做通房,了卻余生。若圣上不愿,
你便為自己的行為付出代價!」我的手腕吃痛,想要掙脫,「放手,我可是公主。
要是此時放手,我還能夠饒你一命!」可商從硯卻越箍越緊,
他一把扯過我腰間皇兄贈與我的玉佩摔碎,冷哼道:「已受過懲罰還在不知所云,看來,
這宮中非去不可。我倒要看圣上認(rèn)不認(rèn)你這冒牌貨!」
問詢而來的父親更是叫囂著要家法伺候我。一旁的宋月薇眼底閃過得意,
朝我耳邊如鬼魅般落下一言,「姐姐,若不是你搶了我的夫君,父親,我何苦會對你這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