妲己在門口站了一會兒。
她看著大王。
大王沒看她。
大王坐在那兒,手里拿著一塊陶土。
左看右看,眉頭皺得緊緊的。
嘴里還念念有詞。
“這玩意兒怎么這么糙?!?/p>
“精度不夠啊?!?/p>
“良品率上不來,咋搞批量?”
妲己聽不懂。
她輕輕走過去,喚了一聲:“大王?!?/p>
子受頭也沒抬。
“嗯?!?/p>
妲己又走近兩步。
她今日特意換了身紗衣,走路時帶起一陣香風。
她伸出手,想搭上大王的肩。
子受忽然一抬手。
“正好,你來了?!?/p>
他從案幾下摸出一卷竹簡,沉甸甸的。
又遞過來一把刻刀。
“閑著也是閑著?!?/p>
他說,“把這個,《生產(chǎn)安全規(guī)范》,刻一百份?!?/p>
“字要工整,格式統(tǒng)一??掏攴纸o工匠?!?/p>
妲己愣住了。
她低頭看看竹簡,又抬頭看看大王。
大王已經(jīng)繼續(xù)低頭琢磨那塊陶范了。
“大王……”
她聲音軟綿綿的,“妾身……”
“快去?!?/p>
子受擺擺手,“抓緊時間。下午就要用?!?/p>
妲己抱著那卷竹簡,站在那兒。
走也不是,留也不是。
她偷偷瞄大王。
大王正拿著根細棍,在陶范上比劃來比劃去。
那認真勁兒,比看跳舞還專注。
妲己有點委屈。
她可是奉了女媧娘娘之命來的。
娘娘說,商紂王荒淫無道,最喜美色。
要她來惑亂君心,助周伐商。
可沒人告訴她,還得干這個。
她抱著竹簡,慢慢退到一旁。
找了個席子坐下。
把竹簡攤開。
開頭一行字:“安全生產(chǎn)十大禁令”。
下面密密麻麻,都是字。
什么“嚴禁煙火”、“規(guī)范操作”、“定期檢修”。
她拿起刻刀。
試著刻了一個字。
歪歪扭扭的。
她平時只跳舞,彈琴,調(diào)香。
哪干過這個。
子受忽然抬頭。
“刻好一點?!?/p>
“這可是要發(fā)下去給人看的?!?/p>
妲己連忙點頭。
“是,大王。”
她低下頭,認真刻起來。
刻刀有點重,她的手有點酸。
子受那邊又嘀咕起來。
“傳導符文得簡化……”
“玉料雜質(zhì)太多……”
“得搞個標準化流程……”
妲己一邊刻,一邊偷聽。
越聽越糊涂。
這都是什么跟什么。
她刻完一行,甩甩手。
抬頭一看,大王還趴在那兒。
背影寬寬的,很結實。
這大王,好像和娘娘說的不太一樣。
不喝酒,不看舞,也不亂發(fā)脾氣。
就愛搗鼓這些奇怪東西。
妲己有點迷茫。
女媧娘娘的任務里,可沒包括當工頭這一項。
她輕輕嘆了口氣。
繼續(xù)低頭刻字。
一個宮女端了水進來。
看見妲己在那兒刻竹簡,眼睛都直了。
差點把水灑了。
子受接過水,喝了一口。
指著妲己對宮女說:
“看見沒?以后都得這樣?!?/p>
“沒事干的,都來搞生產(chǎn)?!?/p>
宮女嚇得連忙點頭。
退出去的時候,差點絆一跤。
妲己臉有點熱。
她可是娘娘派來的狐貍精。
現(xiàn)在倒好,成了刻字女工。
子受忽然站起來。
拿著那塊陶范,走到她面前。
“你看看?!?/p>
他說,“這個紋路,清楚不?”
妲己接過來看。
陶范里刻著些彎彎曲曲的線。
她看不懂,只好點頭。
“清楚,大王?!?/p>
子受滿意了。
“這就對了?!?/p>
“模具精度上來了,良品率就能提高?!?/p>
他拿起妲己刻好的竹簡,看了看。
“字還行?!?/p>
“就是慢了點。得加快速度?!?/p>
妲己小聲說:
“妾身……盡量快些。”
子受拍拍她的肩。
“好好干。”
“干好了,給你發(fā)獎金。”
說完,他又回去研究陶范了。
妲己拿著刻刀,愣了半天。
獎金?
那是什么?
她搖搖頭,繼續(xù)刻字。
刻著刻著,竟然有點習慣了。
手也不那么酸了。
中午吃飯的時候,子受讓人把飯端進來。
一人一碗粟米飯,一碟腌菜,一碟肉醬。
他一邊吃,一邊還在看圖紙。
妲己坐在旁邊,小口小口吃著。
吃完了,子受一抹嘴。
“下午你繼續(xù)刻?!?/p>
“刻完讓人拿去工匠那邊?!?/p>
妲己點頭。
“是,大王。”
子受站起來,伸個懶腰。
“我去車間看看?!?/p>
“你刻完了,也過來看看?!?/p>
他走到門口,又回頭。
“注意安全啊?!?/p>
“刻刀別劃著手。”
妲己看著他走出去。
背影消失在門口。
她低頭看看手里的刻刀。
又看看還沒刻完的竹簡。
妖生頭一回,她有點不知道該怎么辦了。
女媧娘娘的任務,還要不要繼續(xù)?
她搖搖頭,拿起刻刀。
先刻完再說吧。
刻刀在竹簡上劃出細細的聲音。
沙沙的,還挺好聽。
她忽然覺得,當個工頭,好像也不錯。
至少比跳舞累點,但挺實在。
窗外太陽明晃晃的。
照得竹簡發(fā)亮。
她低頭繼續(xù)刻字。
一個接一個。
工工整整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