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瘋癲神算我從小就被家里的街坊四鄰說慣會伺候人，在他們看來我是做家務的好手，
可我不愛聽，那也沒有辦法，因為我父母離世，只能跟爺爺討生活。爺爺九十多歲了，
身子骨還算硬朗，可惜是個瘋子。聽奶奶說，他年輕的時候是個神算子，收入也頗豐，
可惜有一次給一個來頭挺大的人做法，起火了，他逃出來了，那個人被燒死了，
她的家屬以故意縱火罪把爺爺告了，奶奶為了不讓爺爺進去，
把爺爺大半輩子賺的錢全賠給那家人了?；馂睦锾映鰜砗笏童偭?，到處說，“ 死老太婆，
這是你該得的，是你該得的，嘿嘿嘿…”然后還有一些聽不懂的瘋話。打我記事起，
爺爺就是個瘋子。我最怕去爺爺奶奶家，盡管他們對我非常的好。爺爺的眼睛很嚇人，
像是那個小時候看的林正英的電影里的僵尸，后來我上小學的時候，父母就出車禍去世了，
我被奶奶接了過去。爺爺雖然瘋，但對我極好，什么好吃的都給我，第二年奶奶也去世了，
就剩我和瘋爺爺一起生活，生活久了，我也就沒那么害怕他了，他有的時候會定定的看著我，
那眼神好像在透過我看別人，我從奶奶去世就接管了奶奶的活，種家里的小菜園子，喂雞，
給爺爺做飯，爺爺卻總是弄很多符紙，瘋瘋癲癲的灑滿整個院子。2 驚魂時間一晃而過，
我為了早點掙錢，上了衛(wèi)校。不怪親戚說我伺候人的命，畢業(yè)后我確確實實干起了丫鬟的活，
我留在了一家遠離市中心的醫(yī)院，醫(yī)院還尚在起步階段，有一天我正在被一個家屬罵，
因為他喝醉了酒，說我態(tài)度不好，為了保住工作，丫鬟怎么能頂嘴呢，我只能繼續(xù)干我的活，
好在，護理部主任找到了我，說要有一個新科室讓我調去哪里，就是 ICU，
她畫餅畫的賊好，說里面沒有家屬，以后發(fā)展還特別好。就沖里面沒有家屬，我就開心壞了，
立刻說我可以。ICU的夜班是熱鬧的，所有的心電監(jiān)護都在報警，呼吸機的聲音，
被綁在床上的躁動病人敲床的聲音，可是這種熱鬧沒有持續(xù)多久，
住在 ICU 的病人陸陸續(xù)續(xù)的突然去世。ICU 空了出來，直到我值班的一個夜晚，
一個無名氏被警察送來，送來時渾身是傷，顱骨骨折，深度昏迷，插了管子，
靠機器才能維持著最基本的生命跡象。我喜歡這種病人，安安靜靜的，不會掙扎拔管子，
也不會說胡話。心電監(jiān)護屏幕上的波形穩(wěn)定地跳躍，泵機發(fā)出單調的推注聲。凌晨二點，
正是陰氣最盛的時刻，我感覺有點冷，裹緊了值班的毛衣。然后，警報毫無預兆地炸響。
尖銳，刺耳，撕裂死寂。心率曲線瘋狂扭曲，血壓暴跌，我趕緊給值班醫(yī)生打電話，
醫(yī)生邊穿白大褂邊從值班室跑來“快！除顫儀！腎上腺素！”人已經撲到床邊，
備班人員迅速到位，除顫器充電的嗡鳴聲令人頭皮發(fā)麻。身體彈起，落下。毫無反應。
“再次，200焦！”又一次彈起。監(jiān)護儀上的各項數值依舊極其不穩(wěn)定。
就在這混亂的頂點，床上那具本該毫無知覺的身體，猛地睜開了眼睛。沒有焦距，
卻精準地捕捉到我。正在做心肺復蘇的我僵在原地，對上一雙渾濁卻異常銳利的眼睛，
跟爺爺的太像了，其他人仿佛沒看見她的睜眼，心電監(jiān)護上依舊顯示是一條直線，我驚呆了，
冷汗直冒，手上卻不敢停，那雙眼睛又閉了起來，
我只好當是回光返照……經過一系列的搶救，病人的生命體征趨于了穩(wěn)定，
但是醫(yī)生說人依舊是深昏迷的狀態(tài)。3 太后蘇醒空間恢復了只有儀器設備聲音的安靜，
備班和醫(yī)生都去睡覺了，現(xiàn)在是凌晨 二 點，不對，我抬起手表，怎么還是凌晨二點，
我看了墻上的時間，手機上的時間，心電監(jiān)護上的時間，全是凌晨兩點，
明明剛才搶救了那么久，正在我疑惑的時候“哎”一聲嘆息被我精準聽到，我立刻抬頭去看，
病人沒有醒，我想著看看瞳孔，正在我要扒開她眼睛的時候，她又一次的睜開了眼睛，
“大膽奴才！見了哀家……為何不跪？”“哀家……”那聲音喘著氣，
卻帶著不容置疑的威壓，“渴了……要喝……普洱茶……”我渾身發(fā)涼，整個人僵在原地。
那聲音嘶啞干澀，絕不是昏迷病人能發(fā)出的。更讓我血液凍結的是那雙眼睛——渾濁，
卻銳利得像刀子，和我瘋爺爺偶爾盯著我的眼神一模一樣，“哀家……”她喘著氣，
每一個字都像從破風箱里擠出來，卻帶著不容置疑的命令，
“渴了……要喝……普洱茶……”聲音又一次響了起來，我頭皮發(fā)麻，手心里全是冷汗。
巨大的恐懼籠罩住了我，讓我?guī)缀鯚o法呼吸。我猛地縮回手，連連后退，
直到后背撞上搶救車，發(fā)出哐當一聲輕響。值班醫(yī)生和備班護士早已回去休息，
空蕩蕩的ICU里，只有各種儀器的聲音和閃爍的燈光，
以及……床上那個睜著眼睛、說著瘋話的“太后”。我不敢再看她，
連滾帶爬跑去了后面的值班的陪護師傅那里，叫醒了他，師傅一臉疑惑的跟著我出來，
有了師傅的壯膽，我心臟狂跳得像要沖出胸腔，又一次走近了那個病人。
只見她眼睛死死閉著，一切平穩(wěn)，仿佛剛才那駭人的一幕只是我的幻覺。
師傅笑了笑“我說孩子你做夢了吧?！钡抑啦皇?。那一夜，我再沒敢靠近 1 床半步，
甚至沒敢給她翻身，我都遠遠瞥一眼，確認她眼睛是閉著的，才敢快速記錄數據。
時間恢復了流動，但是那種恐懼遲遲未散。第二天交班，我猶豫再三，
還是沒把這件事說出來。誰會信呢？一個值夜班的小護士，說昏迷病人自稱太后要喝普洱茶？
只會被當成精神緊張或者想吸引注意力的笑話。然而，事情并沒有結束。
1 床的病人依舊深度昏迷，醫(yī)療指標沒有任何改善。但怪事開始接連發(fā)生。
先是夜班巡樓的保安說總聽到我們 ICU 里有老式戲曲的聲音，咿咿呀呀，聽不真切，
以為我們在給病人放戲曲聽，但是我們上班的人都沒聽到過。接著是保潔阿姨抱怨，
說 1 床地面總是擦不干凈，總是有一層厚厚的灰。最可怕的是我。我開始做噩夢。
夢里不再是去世的父母和奶奶，
而是陰暗的宮殿、冰冷的玉石欄桿、一個穿著清宮裝束的老太太背對著我，慢悠悠地梳頭，
然后猛地回頭，用跟我爺爺那種瘋癲又銳利的眼神盯著我，
聲音重疊著爺爺的瘋話和那天的那個病人的聲音：“死老太婆，
這是你該得的……嘿嘿嘿……”“大膽奴才……為何不跪？
”“伺候人的命……這就是你的命……”4 命格之謎我常常尖叫著驚醒，一身冷汗。
白天也變得精神恍惚，總感覺背后有雙眼睛在盯著我，我快要被逼瘋了。我甚至開始懷疑，
是不是我遺傳了爺爺的瘋??？直到又輪到我上后夜班，又是凌晨兩點。ICU里死寂一片。
我強迫自己不去想那些怪事，低頭寫著護理記錄。突然，一陣抓撓聲響起?！翱┲ǎ?/p>
咯吱”像是……指甲在劃玻璃的聲音聲音的來源，是 1 床。我渾身汗毛倒豎，
心臟控制不住狂跳，我抬頭看去。床上，那個本該毫無知覺的病人，
一只手不知何時掙脫了軟約束，正用她那蒼白干枯的食指指甲，一下，一下抓著床邊護欄。
“咯吱"在萬籟俱寂的深夜里，這聲音聽的人汗毛倒豎。而她的眼睛，又是睜開的。
直勾勾地盯著門口的我。嘴角，似乎還掛著一絲極其詭異扭曲的微笑。我轉身就想跑。
卻聽到身后傳來那個冰冷嘶啞的聲音，這一次，清晰無比，帶著一種令人窒息的怨毒：“跑？
…哼……伺候人的命……跑得了么……”“過來……替哀家……梳頭……”我的腿像灌了鉛，
根本挪不動步。巨大的恐懼淹沒了我，眼淚不受控制地流下來。我想起爺爺的瘋話，
想起父母早亡，想起街坊鄰居的嘲諷，想起在這個世界上我孤苦無依，
甚至現(xiàn)在還要被一個不知道是什么的東西纏上……巨大的委屈砸了下來，
眼淚胡亂的流了出來，我的嘴唇不受控制的哆嗦，我死死咬著下唇，
想拿出手機給別人打電話，但是手不受控制的根本掏不出來手機就在這時，我混亂的腦子里，
像觸電般閃過爺爺無數次瘋癲的時候說的字句：“死老太婆！這是你該得的！
些聽不懂的話……這個病人開口就是“哀家”爺爺的眼神和這個病人的眼神一樣……為什么，
她們有什么關系？我不知從哪里生出一股巨大的勇氣，用盡全身力氣喊道：“你是哪個太后，
你認識我爺爺！你為什么要纏著我？！我害怕的頭腦一片混亂然而，
我話音落下的瞬間——病床上那詭異的表情瞬間凝固了。那雙冰冷銳利的眼睛里，
第一次出現(xiàn)了一種近乎錯愕的情緒。抓撓聲戛然而止。整個ICU陷入一種詭異的死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