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燼言登基為帝那天，我以為他會封我為后。因為那八年刀光劍影，
早已讓我們命運緊緊相連。冊封太傅之女為后的圣旨傳遍朝堂時，
他正將我按在冰冷的龍椅上，吻著我陳年的傷疤。我以為又是敵對大臣的離間計，
笑著為他撫平龍袍的褶皺：“聽說陛下要娶慕容家的才女，為了穩(wěn)固朝堂？
”蕭燼言摩挲著我手上握劍的老繭，語氣沉靜：“對，大婚之日由你做她的貼身暗衛(wèi)，
負責保護她的安全?！蔽殷w內的血瞬間涼透，蕭燼言凝視著我，
眸色深沉：“朕的江山需要一位賢后，更需要慕容家的輔佐，而你，
依然是朕身邊最重要的人。”1、當“慕容婉”三個字從蕭燼言口中吐出時，
我渾身的血液仿佛瞬間凝固?！澳阏f誰？”我難以置信地抬頭:“我的嫡姐？
你在同我開玩笑嗎？”將我小娘折磨至死，又將年幼的我賣入暗衛(wèi)營，
讓我活得人不像人鬼不像鬼的慕容婉！何其荒唐！他竟要娶她為后？這八年我陪他歷經生死，
為他擋下無數(shù)明槍暗箭，身上添了十七道疤.每一道都刻著他在我耳邊許下的諾言：“阿霜，
待我江山穩(wěn)固，必許你后位，與你共享這萬里河山?！比缃瘢言S諾給我的后位，
贈予我最大的仇人，我的親姐姐！他卻猛地攥住我的手腕，力道之大，
幾乎要將我的骨頭捏碎。他語氣里滿是警告：“凌霜！”我的聲音越提越高，
眼淚不受控的噴涌而出：“你忘了嗎？她對我做的一切......”他的話，字字如刀，
將我凌遲：“朕現(xiàn)在是皇帝！不是那個在逃亡路上需你庇佑的廢物皇子！
”我們曾經的生死與共和那些相擁取暖的夜晚，在他眼里竟成了可以隨意丟棄的過往。
我慘然一笑，淚水終于決堤：“所以，我們的過去和我的付出，在你眼里什么都不是？
”“朕沒忘?！笔挔a言的語氣忽然軟了下來。
“可難道我們生死相依的情意抵不過一個皇后的虛名，抵不過那些早已過去的仇恨嗎？
”他將令牌塞入我冰冷的手心，一字一句，殘忍至極：“況且，
當年如果不是朕從那群寇匪的手下贖下你，你如何能爬上暗衛(wèi)之首？”我渾身一僵，
所有的質問和掙扎，都被這句話堵在了喉嚨里。暗衛(wèi)之首，難道是什么很榮光的位置嗎？
見狀，蕭燼言滿意地勾唇：“三日后便是朕與慕容婉的大婚，凌霜，朕的江山需要一位賢后，
更需要慕容家的輔佐。”“你只要安心留在朕身邊，保護好你的嫡姐，坤寧宮的新主人。
”心口細密的疼幾乎讓我窒息，可笑的是，我竟然無法拒絕。2、隔日一早我便來到坤寧宮，
寸步不離的守著慕容婉。她拿起桌上的鳳凰珠釵，對鏡比劃：“凌霜姐姐，你說，
這支代表慕容家榮耀的鳳釵，是不是只有嫡女才配得上？”我的心被這句話狠狠刺中，
她明知我是被慕容家趕出家門的庶女！我垂下眼簾，
指甲深深嵌入掌心：“皇后娘娘天姿國色，自然配得上世間一切珍寶。
”蕭燼言緩緩走入內室，接過珠釵親手為她戴上?！昂f，是這鳳釵勉強配得上婉兒才對。
”他看著鏡中并立的我們，話語冰冷，“朕的皇后，天生鳳命，貴不可言。”他頓了頓，
目光如刀鋒般掃過我：“不像有些人，命里帶煞，只能耍些舞刀弄槍的下流功夫。
”我怔怔地望著他，喉嚨像被無形的大手扼住。就在這時，
殿外傳來內侍高亢的通報聲：“太傅大人到——”他先是對蕭燼言行了大禮，
而后滿臉慈愛地看向慕容婉，商議著明日大婚的諸多事宜。
慕容婉瞥了我一眼后忽然開口：“父親，你看，凌霜姐姐也在這呢。”父親的笑容瞬間消失，
眼里滿是厭惡與不屑：“一個見不得光的暗衛(wèi)，也配站在這里？”“還不快滾下去！
別污了陛下和皇后娘娘的眼！”字字如針，扎進我早已千瘡百孔的心?！案赣H，
何必如此動怒？”慕容婉卻在此刻開口，攔住了我的去路?！敖憬愕降滓彩俏覀兡饺菁业娜?，
不如就留在宮里當個暖床的婢子吧？”“暖床婢子”四個字，
像是一記響亮的耳光狠狠扇在我臉上。我下意識地看向蕭燼言，期望他能像從前那樣拒絕，
哪怕只是一句淡淡的維護。蕭燼言果然笑了，語氣是極致的溫柔：“婉兒，你就是太心善了。
”他隨后將目光轉向我，語氣里充滿了毫不掩飾的鄙夷：“讓她暖床？
一個整日打打殺殺的暗衛(wèi)，手上沾的是血，身上帶的是煞。”“朕怕她污了朕的龍榻，
更怕她這身賤骨頭，硌著了朕?！笔挔a言......他怎么會？那年被流寇追殺時，
是蕭燼言用后背替我硬生生挨了一刀。我不明白，當年舍命為我擋刀的男人，
如今卻能對我百般羞辱。我逃也似地退出了大殿，身后是慕容婉的輕笑。而我眼前，
是一片模糊的虛無。3、天色暗了下來，我借口巡查偷摸出宮，來到城郊外一處民居。
矮板凳上的小女孩看到我后，立刻撲了過來：“阿娘！”暖暖，
我和蕭燼言一夜荒唐后懷上的女兒，也是我必須活下去的理由。
她眨著酷似蕭燼言的桃花眼：“阿娘，你什么時候帶暖暖去看花燈？
”“等阿娘忙完這段時間，好嗎？”我親吻她的額頭，許下這個不知何時才能兌現(xiàn)的承諾。
照顧她的張嬸眼中滿是心疼：“你就真的......不能脫身，和暖暖過安生日子嗎？
”脫身？我不過是他手中的一個暗影衛(wèi)，該如何脫身？我不知道，也不敢想。回到宮中時，
蕭燼言已經在等我。他捏著我的下巴，眼神冰冷：“為何擅離職守？
”我面不改色：“追查刺客線索。”“朕最討厭欺騙?！蔽倚奶铀伲侵朗裁戳藛?？
正在此時，慕容婉帶著侍女走來：“陛下息怒，想必凌霜姐姐是有要事。
”她笑著說道：“說起來，臣妾今日出宮散心，
在城郊看見一個和凌霜姐姐長得很像的小女孩，真是可愛，不知是誰家的孩子？
”我被驚的雙眼瞪大，而蕭燼言的眼神瞬時變得銳利。慕容婉嘴角勾起，勝利在望?！氨菹拢?/p>
那是我憐其孤苦，收養(yǎng)來的女孩?！蔽覐娮麈?zhèn)定：“許是緣分，那孩子與我有些相像。
”蕭燼言松開我的下巴：“是嗎？既然如此，
改日帶來給朕看看”慕容婉故意插話：“臣妾瞧著可不止是相像呢！”“那眉眼，那神態(tài)，
若不知情的人見了，定會以為是凌霜姐姐的親女兒呢?！薄坝H生女兒？”蕭燼言瞇起眼睛。
我知道，我的秘密以及暖暖的身世，即將被揭穿。慕容婉得意的笑意還沒散去，
蕭燼言的目光已經狠狠釘在我身上。不，我不能認。我沒有看慕容婉，
而是垂下眼簾直接對著蕭燼言跪了下去。聲音帶著一絲顫抖：“臣惶恐，暗影衛(wèi)身份卑賤，
可娘娘乃是未來國母，為何會對臣收養(yǎng)的一個孤女如此上心？”我在賭，
賭蕭燼言對她小聰明的厭煩，能勝過對我突如其來的懷疑。慕容婉的臉白了，
或許她沒想到我敢反咬一口。她急切地辯解，聲音里帶著哭腔：“陛下，
臣妾沒有......”蕭燼言始終沒有說話，那雙眸子里是猜忌，是審視，
還有一絲我看不懂的探究。許久，他終于開口，聲音聽不出喜怒：“起來吧?！蔽乙姥云鹕?，
手心全是冷汗。他走到慕容婉身邊，替她拭去眼角并不存在的淚水，動作輕柔?！盎屎罄哿耍?/p>
先回去休息?！薄翱墒潜菹?.....”慕容婉不甘心?！班?？
”蕭燼言只是淡淡地哼了一聲，慕容婉便不敢再多言，只能狠狠地瞪了我一眼，
帶著侍女離開。現(xiàn)在，殿內只剩下我和他。“凌霜。”他叫我的名字，聲音很輕。
“我再問你一次，那個孩子是誰？
”我重復著早已編好的說辭：“是臣出任務時撿到別人遺棄的孤女。”他一步步向我走來，
扯我入懷中：“私下還需這些稱呼嗎？”我鼓起勇氣開口：“是霜兒的錯，
我不該起了私心......”“孤女？”他低聲重復，尾音微微上揚，
“朕的霜兒什么時候有了這么多牽掛？”他的手指撫上我的臉頰：“暗影衛(wèi)會去查，
如果發(fā)現(xiàn)你騙朕......”說完，他收回手，轉身離去，只留下一句冰冷的話。
他沒有說下去，但那未盡的威脅，比任何酷刑都讓我恐懼。我站在原地，
直到他的背影徹底消失，才發(fā)現(xiàn)后背早已被冷汗浸透。我騙過了他一時，但騙不了一世。
暗影衛(wèi)......是蕭燼言最精銳的情報網。暖暖藏不住了。我必須立刻送她走，
送到一個天涯海角，任何人都找不到的地方。夜色深沉，我換上夜行衣，
悄無聲息地潛出皇宮。我必須在暗影衛(wèi)之前帶走暖暖。可當我趕到城郊那處小小的民居時，
心瞬間沉入谷底。屋門大開，里面空無一人，而張嬸倒在血泊中，早已氣絕。桌上，
放著一支珠釵。是白天慕容婉試戴過的那支鳳凰珠釵。
4、此刻我腦中唯一的念頭就是去找蕭燼言！帝后大婚當日，蕭燼言正接受百官朝賀，
龍袍加身，頭戴冕冠。明知擅闖是死罪，但暖暖一刻也等不了了！我沖到他面前，
將那枚從血泊中撿起的鳳凰朱釵高高舉起：“陛下！臣有十萬火急之事上報！城郊民居遭襲，
臣的女兒......被人擄走！這是在現(xiàn)場發(fā)現(xiàn)的證物！”作為暗影衛(wèi)，
沒說出慕容婉的名字是我最后的理智。百官嘩然，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那枚珠釵上，
那正是昨日陛下才賞賜給皇后之物。我以為蕭燼言會立刻停下儀式，會問我發(fā)生了什么，
會像從前那樣護著我。誰知，他的臉瞬間沉了下來。“一個野種，也值得你如此失態(tài)，
擅闖朝堂，驚擾君威？”他的聲音里沒有半分溫情，只有帝王的冷漠與震怒：“還是說，
你是故意想用這枚珠釵，來構陷朕的皇后，讓朕難堪？”野種。他叫我的女兒野種。
我的心往下墜，但還有最后一線希望。我死死拉住他的袍角，眼中含淚：“蕭燼言！
那是你的孩子！是她，是慕容婉綁走了我們的孩子！求你信我一次！”他會信我的，
他一定會的，他了解我，知道我不會撒謊?？墒挔a言只是愣了一瞬間。隨后低頭看著我，
眼中沒有絲毫信任，只有厭惡和冰冷。“身為暗衛(wèi)卻窺視主人，簡直放肆！
”他一腳踢開我的手?！氨妼⒙犃睿“涤靶l(wèi)凌霜，罔顧宮規(guī)，意圖構陷皇后，給朕拖下去，
打入暗牢，聽候發(fā)落！”侍衛(wèi)沖上來拖拽我，我掙扎著回頭。透過模糊的淚眼，
我看到慕容婉依偎在蕭燼言懷里，對我露出一個無聲而殘忍的笑容。我的女兒下落不明，
而她的父親，卻為了別的女人不管不顧。暗牢里，我的臉頰高高腫起，嘴角滿是血跡。
侍衛(wèi)下手很重，我?guī)缀鯊埐婚_嘴，但我不在乎身體的痛，只擔心女兒的安危。她才五歲，
還那么小，慕容婉會對她做什么？我告訴自己，慕容婉只是想嚇唬我，
她不會真的傷害一個孩子。女兒還活著，一定還活著。突然，門外響起腳步聲，
肯定是蕭燼言來了！我掙扎著爬起身，沒想到來的卻是慕容婉。她一身紅色嫁衣，
居高臨下地看著我?！敖憬?，你猜，那個小雜種現(xiàn)在在哪里？是在城外的亂葬崗，
還是已經喂了野狗？”我目眥欲裂，掙扎著想要撲向她，鐵鏈發(fā)出刺耳的聲音。
我憤怒地嘶吼著，聲音沙啞：“慕容婉，你敢動她一根汗毛，我做鬼也不會放過你！
”“你覺得我不敢？”慕容婉蹲下身，湊近我的臉?！澳阒绬幔克拗鞍⒛锏臅r候，
聲音可真難聽?！薄胺潘?！”“看來是朕太縱容你了?！?、蕭燼言來了，
我心中燃起一抹希望，或許他想聽我的解釋。但下一秒，他冷冷開口：“婉兒，上鞭刑，
告訴她以下犯上是什么罪！”我的心一下子墜入深淵,鞭子落在背上，疼痛鉆心。
但我卻咬牙忍著，目光始終盯著蕭燼言，想從他臉上看到一絲心疼?？上裁炊紱]有，
他就那樣站著，眼中只有厭惡。第一鞭落下，我咬緊牙關不出聲。第二鞭，
第三鞭......到第七鞭時，我懷中的素玉掉了出來，在砸在地面上摔得粉碎。
暗牢內一片寂靜。那是八年前，他送我的唯一信物，當時他說，玉碎則情絕。
我抬頭看向蕭燼言，他的眼中閃過一絲波動，卻很快恢復冷漠。“繼續(xù)?！彼铝睢０四炅?，
我還在期待什么？我撿起一塊尖銳的碎片，狠狠劃向自己的左臉。鮮血順著臉頰流下，
滴在碎玉上染紅了一地。蕭燼言臉色大變：“你做什么！”“蕭燼言，這八年，我還清了，
從此你我兩不相欠?！蔽艺酒鹕恚活櫻魅缱⒌膫?，徑直走出大殿。他沒有阻攔，
只是站在那里，目光復雜地看著我離去的背影。當夜，皇宮西北角的冷宮燃起了沖天大火。
當蕭燼言瘋一般闖入火場時，只看到一片斷壁殘垣，和一具被燒得面目全非的焦尸。
而在廢墟的入口處，靜靜地躺著一件被鮮血浸透又被火焰燎烤過的衣袍。旁邊，
是那幾塊摔碎了的玉。“不——！”一聲撕心裂肺的嘶吼劃破夜空，蕭燼言踉蹌著跪倒在地，
雙目赤紅，狀若癲狂。他不敢相信，那個倔強到用碎玉劃傷自己，說與他兩不相欠的女人，
竟會用如此決絕的方式徹底離開。他發(fā)了瘋地尋找我可能生還的蛛絲馬跡，
幾乎將整個皇城翻了個底朝天，卻一無所獲。絕望之中，
他想起了多年前曾為我診治過“風寒”的張御醫(yī)。他連夜將早已告老還鄉(xiāng)的御醫(yī)抓回宮中，
逼問之下，老御醫(yī)終于崩潰，道出了那個被隱瞞了多年的真相。老御醫(yī)跪在地上，
涕淚橫流：“陛下，霜首領當年并非風寒，而是有孕在身,她誕下了一位女嬰，
取名......暖暖?！薄芭?？”“所以她大典之上說的是真的？
而我卻以為她是故意鬧事，夸張事實……”蕭燼言喃喃自語，這兩個字像兩把利刃，
狠狠插進他的心臟。他以為那只是撿來的孤女，卻不知，那是他親生的女兒！
巨大的悔恨與痛苦瞬間將他吞噬，他竟親手將她的母親逼上了絕路。6、與此同時，
千里之外的邊陲小鎮(zhèn)。我躺在床上，身體的傷口還在隱隱作痛，但心口那塊大石終于落了地。
師傅為我換藥，動作很輕?！澳氵@丫頭膽子比天大，連金蟬脫殼，火燒皇宮的戲碼都敢演。
”我扯了扯嘴角，牽動了臉上的傷，疼得倒抽一口氣?！皫煾?，我不怕死，我只怕暖暖有事。
”“她沒事?！币粋€溫潤的男聲從門外傳來，我抬頭望去。來人身著青色布衣，面容俊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