哭聲微弱得像即將熄滅的燭火。我們啃過樹皮，嚼過苦澀的觀音土，

在破廟、殘垣甚至荒墳間棲身。每一次看到路邊倒斃的尸體，

每一次聽到遠處傳來的催稅鞭響和凄厲哭嚎，張梁總會下意識地靠近我，身體微微發(fā)抖。

張寶則愈發(fā)沉默，眼神里的那團火卻燒得越來越烈，仿佛要將看到的一切不公都焚毀。

支撐我們走下去的，除了求生的本能，就是那半卷竹簡。每當夜深人靜，

在殘破的廟宇或廢棄的窯洞里，借著微弱的月光或篝火，

我便如饑似渴地研讀上面那些艱澀的古文和玄奧的符箓。起初只是為了轉移饑餓和恐懼，

漸漸地，那些關于“致太平”、“救世人”的字句，如同黑暗中微弱卻執(zhí)拗的星火，

開始在我死寂的心湖里投下微光。張梁總是湊在旁邊，努力辨認那些他看不懂的字，

安靜地聽我斷斷續(xù)續(xù)地解讀。張寶則抱臂坐在稍遠處，火光在他臉上投下跳動的陰影，

他沉默地聽著，眼神銳利如鷹隼，偶爾會插一句：“哥，書上說的‘均平’，

是不是就是讓那些狗官豪強，把吞進去的都吐出來？”他的問題，像冰冷的針，

刺破我心中那點虛幻的微光。是啊，這煌煌青天之下，哪里還有“均平”？

只有赤裸裸的吞噬。但竹簡上的文字，卻像一顆頑固的種子，

在我被仇恨和絕望浸透的心田里，掙扎著尋找一絲裂縫。流浪的第三年深冬，

我們流落到了常山郡真定縣附近的一個破敗村落。一場突如其來的大雪封了山路，

我們被困在一間四面漏風的廢棄道觀里，饑寒交迫。張梁發(fā)起了高燒，

蜷縮在冰冷的草堆上瑟瑟發(fā)抖，嘴唇干裂烏紫。張寶出去尋找食物，一天一夜未歸。

絕望再次攫住了我。道觀角落的神龕早已傾頹，泥塑的神像碎了一地，半埋在灰塵里，

露出空洞的腹腔。我抱著昏迷的張梁，目光落在神像那碎裂的、空洞的眼睛上，

一股難以抑制的悲憤涌上心頭。蒼天無眼！神佛無靈！這吃人的世道，誰來救我們？！

近乎癲狂的悲憤中，我猛地抓起那半卷竹簡，用盡全身力氣，狠狠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