足以讓宮苑里一株不起眼的小草，順著冰冷宮墻的縫隙，悄然攀爬，

觸碰到一絲高墻之上稀薄的陽光。我抱著娘親留下的舊琵琶，

指腹上磨出的薄繭是無聲的勛章。憑借這點(diǎn)微末技藝，我在這座巨大的、吞噬人心的牢籠里，

為自己掙得了一席喘息之地——尚儀局的樂籍。

一個(gè)比宮婢略高、卻又遠(yuǎn)在真正主子腳下的位置。足夠卑微，也足夠……接近某些東西。

司樂司深處，熏爐里燃著廉價(jià)的蘇合香，氣味甜膩得有些發(fā)悶。我垂著眼，

指尖在琵琶弦上勾抹挑輪，奏著一支《陽春白雪》，技法無可挑剔，樂音清越，

卻透著一股子揮之不去的冷意，像深井里的水。司樂孫姑姑坐在上首，閉著眼，

手指在膝蓋上輕輕打著拍子。一曲終了，余音在略顯空曠的室內(nèi)裊裊散去。“嗯，

這曲子的筋骨，算是摸著了。”孫姑姑睜開眼，目光銳利地掃過我，

“只是這‘雪’字里的寒意夠了，‘陽春’的暖意……差了些火候。

”她端起手邊的粗瓷茶碗，吹了吹浮沫，“宮里的貴人，要聽的是暖意，是升平，懂嗎？

哪怕外面下刀子，你弦子里也得給我彈出花團(tuán)錦簇來！”“奴婢明白?！蔽业兔柬樠鄣貞?yīng)著，

聲音平靜無波。孫姑姑放下茶碗，視線落在我懷中的舊琵琶上，

帶著審視：“你這把琴……年頭不淺了吧？音色倒是沉得住氣。就是這品相……”她搖搖頭，

“過幾日，宮里有位貴客要來聽曲兒，你這琴，怕是不上臺(tái)面。去庫里挑把新的備著吧。

”“謝姑姑提點(diǎn)。”我再次躬身。新的？再好再名貴的琴，

也奏不出我娘親留在舊弦上的血淚。從司樂司出來，日頭已有些偏西。

宮墻夾道里的風(fēng)依舊冷硬。我抱著琵琶，低頭疾行。剛轉(zhuǎn)過一道朱紅的高墻，

前方不遠(yuǎn)處傳來一陣壓抑的斥責(zé)聲，中間夾雜著細(xì)微的啜泣。幾個(gè)穿著體面宮裝的嬤嬤，

圍著一個(gè)跪在冰冷石板地上的小宮女。為首的那個(gè)李嬤嬤，臉盤方正，眼神刻薄，

正指著小宮女厲聲呵斥：“……下賤胚子！連主子賞的玉鐲都敢失手？我看你是活膩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