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文提示:探險隊剛進入“永夜沙海”時空褶皺區(qū),遭遇了第一波時間碎片幻象。林晚在解讀一處壁畫時,隨身攜帶的“鑰匙”碎片突然發(fā)燙。)
這該死的碎片又在發(fā)燙。
我假裝調(diào)整背包帶,隔著衣料按住胸前那枚金屬片,它像塊燒紅的炭,燙得我指尖發(fā)麻。三年來它一直死氣沉沉,偏偏在這鬼地方活了過來。
“林博士?”齊玥的聲音甜得發(fā)膩,她遞來水壺,“臉色不太好,低血糖?”
“風沙迷眼?!蔽覄e開臉,避開她探究的視線。沙礫刮在防護面罩上,發(fā)出細碎噪音。
陸沉靠在十步外的斷墻陰影里,像塊冷硬的玄武巖。他目光掃過我按在胸口的手,又漠然移開。哈,他大概以為我在心虛發(fā)抖。
陳老枯瘦的手指劃過壁畫上扭曲的星圖:“曦光族…崇拜時間之河…看這旋渦紋,代表‘沙漏’…”他聲音忽高忽低,夾雜意義不明的咕噥。
“能量讀數(shù)異常!”齊玥腕表發(fā)出蜂鳴,“西北角,重力場在扭曲!”
地面猛地傾斜,我踉蹌撞向巖壁。
一只手臂橫過來,鐵鉗般卡住我胳膊。
陸沉。
他體溫透過作戰(zhàn)服灼燒我皮膚,我觸電般甩開。
“別死太早。”他聲音淬著冰,“你欠的債,還沒還清?!?/p>
我喉嚨發(fā)緊,一個字也吐不出。他指節(jié)擦過我防護服袖口,留下道灰白印子。
沙暴毫無預兆地來了。
不是黃沙,是墨汁般粘稠的黑暗,裹著尖銳呼嘯。時間碎片在濃黑里炸開——我看見陸驍在笑,舉著半塊壓縮餅干喊“晚姐接著!”,下一秒他防護頭盔裂開蛛網(wǎng)紋…
“閉眼!”陸沉厲喝砸進我混沌大腦。
他拽著我撲向巖縫,陳老嘶啞的喊叫被風暴撕碎:“…鑰匙…是鑰匙引來的!”
我心臟驟停。他知道?
黑暗吞噬一切。
只有胸前碎片滾燙如烙鐵,在絕對的死寂里,我聽見自己牙齒打顫的聲音。陸沉呼吸噴在我后頸,沉重急促。他手臂橫擋在我和巖壁之間,隔絕了碎石撞擊。
多可笑。三年前我親手“殺”了他弟弟,此刻他肌肉繃緊的身體卻是我唯一屏障。
“為什么?”他突然開口,熱氣呵在我耳廓。
我裝傻:“什么?”
“三年前,幽暗回廊?!彼總€字都像從牙縫碾出來,“關掉維生系統(tǒng)前…你看見了什么?”
碎片猛地一燙。
我看見了。看見陸驍背后,那個“深瞳”財團的三角徽標,在他破損的肩章下一閃而過??匆娝齑介_合,無聲地喊“關閘”。
但我不能說。深瞳像毒蛇盤踞在陰影里,陸沉單槍匹馬,知道越多死越快。
“我看見能量讀數(shù)爆表?!蔽抑讣讚高M掌心,“再晚三秒,所有人都得死。”
他沉默。黑暗中,我聽見他指關節(jié)捏出脆響。
沙暴退潮般散去,露出被時間啃噬過的地貌。一座倒懸的黑色金字塔刺破沙丘,尖端直指混沌天幕。
“曦光之墟…”陳老喃喃,渾濁眼珠爆出精光,“沙漏…就在塔心!”
齊玥呢?
我猛地回頭。她站在十米外一處巖柱下,腕表屏幕幽藍,手指飛快點擊。發(fā)現(xiàn)我看她,立刻抬頭,露出毫無破綻的擔憂表情:“林博士沒事吧?剛才好險!”
她袖口沾了點東西。暗紅色,像干涸的血。
不是我的。
“入口在塔基反相位區(qū),”陳老指向金字塔投下的扭曲陰影,“要穿過‘時之回廊’…那里,時間不是線性的。”
陸沉檢查槍械,咔噠上膛:“帶路?!?/p>
踏進陰影瞬間,世界顛倒。
我踩”在塔尖上,頭頂是翻涌的沙海。破碎的畫面從四面八方涌來:齊玥在暗巷交接數(shù)據(jù)芯片;陸沉砸碎酒吧吧臺,玻璃渣劃破他下巴;我獨自在實驗室,對著陸驍最后傳輸?shù)膩y碼數(shù)據(jù)流淚…
“別看!”陸沉低吼,一把扣住我手腕往前拖。他掌心滾燙,帶著薄繭。
陳老身影在碎片中忽隱忽現(xiàn),聲音飄忽:“…獻祭…需要極致的情感…愛或恨…”
齊玥突然驚叫,她腳下石板翻轉!
陸沉閃電般反手一抓,扯住她背包帶。齊玥懸在半空,下方是旋轉的齒輪深淵,她驚恐地望向陸沉,眼里有什么東西碎裂。
“抓緊!”陸沉手臂肌肉賁起。
我撲過去幫忙,指尖剛碰到齊玥手腕——
胸前碎片驟然劇痛!
嗡——!
整條回廊發(fā)出呻吟,所有時間碎片瞬間凝固、拉長,匯聚成一道刺目白光轟向金字塔基座!
巨石門戶在轟鳴中洞開。
陳老張開雙臂站在光里,白發(fā)狂舞,笑聲癲狂:“…鑰匙歸位了!儀式…開始了!”
強光散去。
我們站在巨大穹頂下。中央懸浮著一座水晶沙漏,細沙從虛無中生成,流淌向另一端的虛無。
“時之沙漏…”齊玥喘息未定,眼神卻死死鎖住沙漏。
陸沉松開她,目光掃過沙漏,猛地釘在我身上:“剛才的光,是你…”
他話音未落,陳老枯爪般的手已指向我胸口:“碎片!最后的鑰匙碎片在她身上!拿出來!”
陸沉瞳孔驟縮。
完了。
我下意識后退,手護住前胸。陸沉一步步逼近,眼神是我從未見過的恐怖風暴。
“林晚,”他聲音啞得嚇人,“你藏了什么?”
水晶沙漏的光芒流轉,映亮他下頜繃緊的線條,也映亮穹頂壁畫——那上面,曦光族跪拜的,分明是一團吞噬光芒的、扭曲黑影。
陸沉指節(jié)壓得發(fā)白,槍口沒動,但眼神像淬了冰的刀鋒,刮過我護在胸前的手。他聲音從牙縫里擠出來,每個字都砸在我耳膜上:“林晚,你藏了什么?” 水晶沙漏流轉的光映著他下頜,線條繃得像要斷裂。穹頂壁畫上,那團吞噬光芒的扭曲黑影仿佛活了過來,在石壁上無聲蠕動。
我喉嚨發(fā)緊,后退半步,脊背撞上冰冷石壁。完了。碎片在皮膚下突突跳動,燙得像塊烙鐵。三年前幽暗回廊里刺耳的警報、陸驍最后嘶喊“關節(jié)點!”,還有陸沉在病床前那句“你手上沾著他的血!”——所有聲音轟然炸開,擠滿我腦袋。
“拿出來!”陳老枯瘦手指幾乎戳到我鼻尖,渾濁眼珠爆出貪婪的光,“鑰匙碎片!儀式就差最后一步!快!”
齊玥突然插進來,聲音帶著恰到好處的焦急:“林博士,是不是有什么誤會?先別沖動!”她身體卻微妙地擋在我和陸沉之間,手指狀似無意地拂過我外套前襟。冰涼指尖擦過布料,目標明確——是碎片位置!
“滾開!”陸沉手臂猛地格開齊玥,力道大得她踉蹌后退。他一步跨到我面前,陰影完全籠罩下來,帶著硝煙和汗的味道,還有…一種瀕臨爆發(fā)的絕望。“我最后問一次,”他呼吸噴在我額發(fā)上,滾燙,“你胸口的東西,哪來的?”
沙漏光芒驟然暴漲!穹頂壁畫上那團黑影猛地膨脹,無數(shù)細碎水晶從沙漏底座剝離,懸浮半空,尖嘯著旋轉。陳老張開雙臂,白發(fā)在狂亂能量流中瘋舞,笑聲癲狂刺耳:“不夠!恨意還不夠!再深一點!讓恨火點燃引信!”
嗡——!
一塊尖銳水晶碎片撕裂空氣,直射陸沉后心!我腦子一片空白,身體卻比意識更快,猛地將他往旁邊一推!
嗤啦!
水晶碎片擦過他手臂,帶起一溜血珠,深深釘進我身后石壁,嗡嗡震顫。陸沉瞳孔驟縮,低頭看我推在他胸口的手,又猛地抬頭盯住我,那眼神里翻涌的東西太復雜,風暴中心裂開一道難以置信的縫隙。
“你…”他喉結滾動。
“不是我!”我嘶聲喊,心臟狂跳,碎片燙得我?guī)缀跽静环€(wěn),“陸沉!那碎片…是陸驍?shù)?!幽暗回廊…他塞給我的!他說‘深瞳’要的是它!關節(jié)點前…他塞給我的!” 秘密脫口而出,像卸下千斤重擔,又像把自己徹底暴露在槍口下。我等著他更狂暴的怒火,等著他掐斷我脖子。
陸沉身體僵住。時間仿佛凝固。沙漏光芒詭異地暗了一瞬。他看著我,眼神里那場恐怖風暴突然停滯了,有什么東西在深處轟然碎裂。他嘴唇動了動,沒發(fā)出聲音,那只沒受傷的手卻猛地攥住我推在他胸口的手腕,力道大得骨頭生疼,卻不是要折斷它,而是…一種溺水者抓住浮木般的死死扣住。
“陸驍…給的?”他聲音啞得不成樣子,每個字都像在砂紙上磨過。
“是!”眼淚毫無預兆地沖上來,模糊了視線,“他讓我藏好…說‘深瞳’在找…說關節(jié)點…是他自己選的!” 我另一只手死死按著胸口,隔著衣料,那塊堅硬碎片硌著掌心,也硌著三年來的噩夢?!拔覜]害他…陸沉…我沒害他…” 聲音抖得不成樣子,積壓太久的委屈和恐懼決堤而出。
“呵…感人?!?陳老陰冷聲音插進來,帶著令人毛骨悚然的饜足,“兄弟情…遲來的懺悔…多么…美味的情感!” 懸浮的水晶碎片隨著他話語瘋狂加速,發(fā)出更高頻的尖嘯,沙漏上方,那團黑影的輪廓越來越凝實,幾乎要掙脫壁畫的束縛!
齊玥!動手!”陳老枯爪般的手指向沙漏基座一個不起眼的凹槽,“把‘鑰匙’插進去!完成獻祭!”
一直沉默的齊玥眼神瞬間變了。所有偽裝的擔憂褪去,只剩下冰冷的決絕和一絲…掙扎?她沒看陳老,反而深深望了陸沉一眼,那一眼復雜得讓我心驚——有迷戀,有愧疚,還有破釜沉舟的狠厲。她身體如獵豹般彈起,直撲向我!目標明確,是我護在胸前的手!
“你敢!”陸沉反應快如閃電,攥著我手腕的那只手猛地將我往他背后一扯,同時旋身,受傷的手臂橫擋,格開齊玥抓來的手!動作牽扯傷口,鮮血瞬間染紅他半截袖子。
“陸沉!”齊玥聲音尖利,帶著被背叛的痛楚,“你清醒點!她騙了你三年!她還在騙你!碎片給我!財團答應過,沙漏力量可以分你一份!我們可以…”
“閉嘴!”陸沉低吼,像被激怒的困獸,將我嚴嚴實實擋在身后,槍口終于抬起,穩(wěn)穩(wěn)指向齊玥,“再動,我開槍?!?他背脊寬闊,擋住齊玥,也擋住陳老癲狂的視線。我貼著他后背,能感受到他肌肉的震顫和滾燙體溫,還有…一種孤注一擲的保護姿態(tài)。這感覺陌生又熟悉,撞得我心臟抽痛。
“冥頑不靈!”陳老發(fā)出非人的尖嘯。他干癟身體猛地膨脹起來,皮膚下像有無數(shù)蟲子蠕動,將寬松衣袍撐得緊繃。懸浮的尖銳水晶仿佛受到召喚,暴雨般射向陸沉!
陸沉一把將我按倒在地!子彈呼嘯而出,精準擊碎幾片最致命的水晶,碎片如冰晶炸裂。但太多了!一片漏網(wǎng)之魚擦著他頸側飛過,帶出血線,另一片直刺他心口!
“不——!”我尖叫,想也沒想,用盡全身力氣撞開他!
噗嗤!
劇痛從肩胛炸開!冰冷,而是帶著一種詭異的灼燒感。我眼前一黑,重重摔在地上,溫熱血涌出,迅速染紅身下冰冷的金屬地面。碎片在胸口瘋狂跳動,與刺入肩胛的水晶產(chǎn)生共鳴,發(fā)出低沉的嗡鳴。
“林晚!”陸沉目眥欲裂的聲音炸響,帶著我從未聽過的恐慌。他撲過來,完全不顧身后齊玥再次襲來的手和陳老瘋狂的咆哮。他染血的手想碰我又不敢碰,只死死按住我肩胛骨下方涌血傷口邊緣,手指抖得厲害?!澳闼麐尅闼麐屨宜绬幔 ?他罵著,聲音破碎不堪。
“呵…呵呵呵…”陳老身體膨脹到極限,皮膚龜裂,露出底下非金非石的詭異材質(zhì),渾濁眼珠變成兩團跳動的幽綠火焰?!昂茫『?!極致的守護…極致的痛…多么純粹!”他張開雙臂,身體像充氣皮囊飄離地面,懸浮的尖銳水晶瘋狂涌入他龜裂的皮膚裂縫!沙漏光芒被那團凝實的黑影徹底吞噬,整個穹頂陷入一片令人窒息的、粘稠的黑暗。只有陳老身體里透出水晶的幽光,和他瘋狂的笑聲在回蕩:
“虛無之影…蘇醒吧!吞噬這扭曲的牢籠!吞噬這…無謂的愛恨!”
劇痛像燒紅的鐵釬貫穿肩胛,我眼前炸開一片血紅與漆黑交織的漩渦。身下金屬地面貪婪吮吸著溫熱血漿,冰冷觸感反而讓傷口灼燒感更鮮明。碎片在胸前瘋狂搏動,與刺入骨肉的水晶共振,嗡鳴聲鉆進腦髓。
“林晚!”陸沉嘶吼炸裂耳膜,帶著從未有過的、近乎崩潰的恐慌。他撲跪下來,染血的手想碰我肩胛又猛地縮回,只死死按住傷口邊緣洶涌的血。他手指抖得不像話,滾燙體溫透過布料灼烤我后背?!澳闼麐尅宜绬幔 彼曇羲榈貌怀烧{(diào),每個字都像從喉嚨里硬摳出來。
“呵…呵呵呵…”陳老非人的笑聲在粘稠黑暗中回蕩。他身體膨脹到極限,皮膚寸寸龜裂,底下透出非金非石的幽光,渾濁眼窩里兩團綠火瘋狂跳動?!昂茫O致的守護…極致的痛…純粹!太純粹了!”他雙臂大張,懸浮的尖銳水晶洪流般涌入他裂開的軀殼!穹頂最后一絲沙漏光芒被徹底吞噬,只剩下陳老體內(nèi)透出的、水晶折射的詭異幽光,和他癲狂的宣告:
“虛無之影…蘇醒!吞噬這扭曲牢籠!吞噬…無謂的愛恨!”
黑暗濃得化不開,空氣沉重如鉛塊,每一次呼吸都扯動肩胛劇痛,血腥味混著某種腐朽的金屬銹氣直沖鼻腔。陸沉身體繃得像塊鐵板,完全擋在我和那團膨脹的怪物之間。他按在我傷口邊緣的手掌全是汗,滾燙,又帶著細微痙攣。
“陸沉…”我艱難擠出聲音,喉嚨里全是血沫腥甜,“碎片…共鳴…它在吸收…”
“我知道!”他低吼,頭也沒回,槍口死死鎖定前方那片蠕動的幽光。他后背肌肉賁張,肩胛骨凸起,像隨時會崩斷的弓弦。頸側那道被水晶劃開的血線蜿蜒而下,染紅他汗?jié)竦囊骂I口。
“陸沉!你還不明白嗎!”齊玥尖利的聲音刺破黑暗,帶著哭腔和歇斯底里,“她一直在利用你!她藏著鑰匙碎片!她害死陸驍!現(xiàn)在還要拉著你一起死!把碎片給我!財團能救我們!能給你力量!我們能活!”
“閉嘴!”陸沉聲音冷得像淬了冰,每個字都砸在地上,“再廢話,我先崩了你。”他槍口紋絲不動,但身體卻將我擋得更嚴實。那是一種孤注一擲的、近乎本能的姿態(tài)。心臟猛地一縮,比肩胛的傷更疼。三年前,他也是這樣擋在陸驍前面嗎?
“冥頑不靈!那就一起成為虛無的養(yǎng)料吧!”陳老——或者說,那團披著陳老破碎人皮的怪物——發(fā)出金屬摩擦般的尖嘯。他裂開的身體猛地射出數(shù)十道幽綠水晶尖刺!比之前更快!更密!撕裂空氣的尖嘯聲讓人頭皮炸開!
陸沉一把將我往旁邊金屬殘骸后猛推!同時旋身開槍!砰砰砰!子彈精準點爆幾根最致命的!水晶碎片冰渣般四濺!但太多了!他像一道黑色的閃電在狹窄空間騰挪格擋,受傷的手臂揮舞成一片虛影,硬生生磕飛幾根!動作快到極限,牽扯傷口,鮮血瞬間浸透整條袖子,滴落在我臉上,溫熱粘稠。
噗嗤!
一根漏網(wǎng)的水晶刺,狠狠扎進他格擋的左臂!他悶哼一聲,動作一滯!
“陸沉!”我心臟驟停。
就在這電光石火間,另一道更粗、更快的幽光,帶著毀滅氣息,直射他毫無防備的后心!是陳老!他裂開的胸口凝聚出一根巨大的水晶長矛!
躲不開了!
我腦子一片空白,身體比意識更快。用沒受傷的右臂,用盡全身殘存的力氣,狠狠撞向他小腿!
陸沉被我撞得一個趔趄,那致命的水晶長矛擦著他肋下飛過,帶起一溜血花,深深扎進我們身后的金屬墻壁,發(fā)出令人牙酸的嗡鳴震顫!
“你!”陸沉穩(wěn)住身形,回頭瞪我,眼神像要吃人,里面翻涌著暴怒、后怕,還有一絲…我看不懂的驚痛。他肋下衣服被劃開長長口子,皮肉翻卷,鮮血迅速洇開。
“礙事!”陳老咆哮,裂開的身體轉向我,幽綠“眼睛”鎖定我胸前瘋狂搏動的碎片?!拌€匙…給我!”他干枯如爪的手凌空一抓!一股無形的、粘稠的巨力猛地攫住我!像被拖進深海漩渦,整個人不受控制地被扯離地面,朝那團膨脹的幽光飛去!肩胛傷口被撕扯,劇痛讓我眼前發(fā)黑。
“林晚——!”陸沉目眥欲裂,完全不顧自己血流如注的手臂和肋下,像頭暴怒的獅子猛撲過來,死死抓住我腳踝!巨大的拉扯讓他傷口崩裂更甚,血珠甩在黑暗里。
“放手!陸沉!你會被一起拖進去!”齊玥尖叫,聲音扭曲,“她死了碎片就是無主的!我們還有機會!”
“滾!”陸沉從牙縫里擠出這個字,五指如鐵鉗般扣住我腳踝,另一只手竟松開槍,徒手去抓那道無形的、拉扯我的能量束!
他瘋了!那能量帶著腐蝕性!他手掌剛觸碰到,皮肉就發(fā)出滋滋聲響,瞬間焦黑一片!他悶哼一聲,額頭青筋暴起,卻抓得更死!
“呃啊——!”劇痛和那股恐怖的吸力讓我?guī)缀踔舷?。碎片在胸口燙得像烙鐵,嗡鳴聲尖銳到刺破耳膜。就在這絕望的撕扯中,異變陡生!
嗡——!
一道刺目的、純凈的銀白光芒,猛地從我胸前碎片爆發(fā)出來!
光芒并不強烈,卻帶著一種奇異的穿透力,瞬間驅(qū)散了周圍一小片粘稠的黑暗!那無形的拉扯力,像被陽光照射的冰雪,嗤啦一聲,驟然減弱!
陳老發(fā)出一聲痛苦又驚怒的尖嚎,曦光族…鑰匙…抗拒?!”他體內(nèi)幽光劇烈波動,裂開的皮膚下水晶瘋狂蠕動。
陸沉抓住這千鈞一發(fā)的機會!他借著拉扯力驟減的瞬間,用盡全身力氣,將我狠狠往回一拽!同時,他那只被能量腐蝕得焦黑的手,竟不顧一切地探向我胸前,不是搶奪,而是猛地按在了那塊發(fā)光的碎片上!
“呃!”一股強大而混亂的電流瞬間竄過!碎片的光芒暴漲!陸沉身體劇震,瞳孔猛地收縮,仿佛看到了什么難以置信的東西!他按在碎片上的手,焦黑的皮膚下,竟也隱隱透出與碎片同源的、極其黯淡的銀白微光!那光芒一閃而逝,快得像是錯覺。
“哥…別怪林晚姐!是我自己選的!節(jié)點必須關!情報是假的!‘深瞳’要的是……”
一個年輕、急促、帶著決絕的聲音碎片,毫無預兆地,直接炸響在我和陸沉的腦海里!是陸驍!是陸驍最后的聲音!清晰得如同就在耳邊!
時間仿佛凝固了。
陸沉按在碎片上的手,僵住了。他臉上所有的暴怒、狠厲、掙扎,瞬間凍結。那雙總是淬著冰、燃著火、或深埋痛苦的眼睛,此刻只剩下巨大的、空白的、被徹底擊穿的茫然。他像一尊瞬間風化的石像,連呼吸都停滯了。按在我腳踝的手,無意識地松了力道。
“陸驍…”我喉嚨哽咽,眼淚毫無預兆地涌出。三年了,這聲音像一把生銹的刀,再次捅進心臟最深的傷口,卻帶著遲來的、血淋淋的真相。
“不…不可能!”齊玥失聲尖叫,臉色慘白如紙,她顯然也捕捉到了那聲音碎片,“干擾!是遺跡干擾!陸沉你別信!”
“假的?”陸沉緩緩地、極其緩慢地抬起頭。他看向齊玥,眼神不再是冰冷或憤怒,而是一種死寂的、洞穿一切的虛無。那目光讓齊玥渾身一顫,下意識后退半步。他再轉向我,視線落在我臉上,落在我淚流滿面的臉上,落在我胸前那塊依舊散發(fā)著微弱銀光的碎片上。
他那只被能量腐蝕、焦黑的手,還按在碎片上。他低頭,看著自己焦黑的手掌,又看看碎片,再看看我肩胛處猙獰的傷口和他自己身上不斷涌出的血。
那空白的茫然,像退潮般迅速被另一種更洶涌、更狂暴的情緒取代——是鋪天蓋地的悔恨!是足以將他整個人撕裂的痛楚!是三年恨意筑起的高墻轟然倒塌后,露出的、一片狼藉的廢墟!
“晚晚…”他嘴唇翕動,聲音嘶啞得不成樣子,像砂紙摩擦。按在碎片上的手,微微蜷縮了一下,仿佛想握住什么,又怕碰碎了它。他…他說…” 后面的話堵在喉嚨里,只剩下破碎的氣音。他看著我,眼神里翻涌著滔天巨浪,悔痛幾乎要溢出來,將他淹沒,也將我淹沒。
“蠢貨!都是蠢貨!”陳老徹底狂怒,他裂開的身體猛地爆開!無數(shù)幽綠水晶尖刺如同暴雨梨花,無差別地射向穹頂每一個角落!目標不再僅僅是碎片,而是要將我們連同這空間一起撕碎!“儀式已成!虛無降臨!你們…都去死吧!”
粘稠的黑暗被撕裂,一個龐大、扭曲、由純粹陰影和幽綠水晶構成的巨影,正從陳老崩裂的軀殼中掙扎著、咆哮著升起!它沒有固定形態(tài),像一團不斷翻涌、吞噬光線的活體黑暗,無數(shù)尖銳水晶在它體內(nèi)穿刺、生長、折射出令人瘋狂的邪異光芒。穹頂在它無形的威壓下呻吟,金屬結構扭曲變形,發(fā)出不堪重負的哀鳴。空氣變得稀薄而灼熱,每一次呼吸都像吸入滾燙的沙礫。
虛無之影,蘇醒了。
那聲“陸驍”像把燒紅的烙鐵,燙穿了我喉嚨。眼淚滾下來,砸在胸前那塊冰冷的碎片上,濺開細小的銀光。陸沉的手還按在那里,焦黑、顫抖,像塊被雷劈過的枯木。他抬頭看我,眼神空得嚇人,里面翻騰的東西太沉,沉得要把我一起拽進地獄。
“假的?”他聲音啞得像砂紙磨過生銹的鐵皮,每一個字都帶著血沫味。他…他說…” 后面的話碎在空氣里,只剩下粗重喘息。悔恨像毒蛇纏緊他脖子,勒得他眼眶赤紅。
“蠢貨!都是蠢貨!”陳老徹底瘋了。他裂開的身體“嘭”地炸開!無數(shù)幽綠水晶尖刺暴雨般射向四面八方!穹頂發(fā)出金屬扭曲的尖嘯,粘稠黑暗被撕開,一個由純粹陰影和蠕動水晶構成的巨影,正從他破碎的軀殼里掙扎爬出!它沒有形狀,只有不斷翻涌、吞噬光線的黑暗,無數(shù)尖銳水晶在它體內(nèi)穿刺、生長,折射出令人發(fā)瘋的邪光??諝庀”L燙,每一次呼吸都像吞下燒紅的刀子。
虛無之影,活了。它發(fā)出無聲咆哮,整個空間都在它腳下呻吟、塌陷!
“跑!”我嘶喊,聲音被淹沒在金屬撕裂的巨響里。本能讓我撲向陸沉——他離那東西最近!指尖剛碰到他手臂滾燙的作戰(zhàn)服布料,一股冰冷刺骨的吸力猛地攫住我腳踝!低頭,幾縷粘稠如瀝青的陰影正順著小腿往上爬,帶著死亡寒意。
“晚晚!”陸沉瞳孔驟縮。那片空茫的悔恨瞬間被更原始的東西取代——恐懼。純粹的、撕心裂肺的恐懼。他那只焦黑的手爆發(fā)出駭人力量,猛地抓住我手腕,狠狠一拽!骨頭差點被捏碎,但那股陰冷吸力被硬生生扯斷!我撞進他懷里,濃重的鐵銹味和汗味沖進鼻腔。他胸膛傷口裂開,血瞬間洇透我肩頭衣料。
“鑰匙!”陳老扭曲的尖嘯在風暴中心響起,他身體已大半融入那巨影,只剩半張臉在幽綠水晶里瘋狂閃爍,“給我鑰匙!完成儀式!虛無將吞噬一切,重塑秩序!”他目標明確,巨影一條由無數(shù)水晶尖刺擰成的“手臂”,撕裂空氣,直刺我胸前!
太快了!根本躲不開!水晶尖端在視野里急速放大,帶著毀滅氣息。
“滾開!”陸沉把我狠狠往旁邊一推!力道大得我直接摔出去,后背撞上冰冷扭曲的金屬墻壁,眼前發(fā)黑。他反手迎著那水晶巨臂撞了上去!不是格擋,是自殺式的撞擊!用他血肉之軀!
“陸沉——!”我尖叫破音。
“轟!”
刺眼綠光炸開!陸沉像斷線風箏被撞飛,重重砸在我腳邊,一口血噴在焦黑的地面上。他左肩被水晶貫穿,幽綠能量像毒藤一樣順著傷口瘋狂蔓延!但他那只沒受傷的右手,死死攥著一樣東西——是那塊銀色的“鑰匙”碎片!剛才撞擊的瞬間,他竟然硬生生從巨臂上掰下了一小塊水晶!
“呃啊…”他痛得蜷縮,血和冷汗糊了滿臉,眼神卻亮得駭人,死死盯著手里那小塊水晶和碎片。它們在共鳴!微弱銀光抵抗著水晶的幽綠。
“沒用的!儀式已成!你們都得成為虛無的養(yǎng)料!”陳老的聲音帶著非人的回響,巨影另一條手臂高高揚起,陰影凝聚成巨大的、吞噬一切的黑洞,當頭罩下!死亡陰影瞬間籠罩。
“林晚!沙漏投影!”齊玥的尖叫帶著哭腔,她不知何時滾到了倒懸金字塔基座的控制臺殘骸邊,手指在扭曲的金屬面板上瘋狂敲擊,試圖激活什么?!白鴺随i定!能量對沖點!快!”
沙漏投影?我猛地抬頭。穹頂中心,那巨大的、由純粹光流構成的沙漏虛影,在虛無之影的壓迫下正劇烈波動,上半部分的“沙?!薄獙嵸|(zhì)是凝縮的時空能量——正加速向下半部傾瀉!一旦流盡,平衡打破,虛無之影將徹底掙脫束縛!
陳老要的不是沙漏,他要的是沙漏崩潰釋放的終極能量,徹底喂飽虛無之影!
“坐標!”我吼回去,大腦在恐懼和劇痛中以前所未有的速度運轉。曦光族的符號、能量矩陣模型、陸驍錄音里模糊的坐標參數(shù)、還有陳老混亂囈語中反復出現(xiàn)的幾個音節(jié)…碎片在意識里瘋狂碰撞、重組!
“坤位!離七!震三!能量逆流!”我?guī)缀跏菓{著本能嘶喊出這幾個詞,喉嚨腥甜。那是沙漏能量樞紐最脆弱的幾個時空錨點!逆轉能量流向,或許…或許能暫時困住虛無之影!
“收到!”齊玥手指快成殘影,控制臺爆出刺眼火花。倒懸金字塔內(nèi)部的光流猛地一滯,隨即發(fā)出刺耳的、仿佛空間本身被撕裂的尖嘯!沙漏投影上半部傾瀉的“沙?!斌E然倒卷!
罩向我們的黑洞陰影猛地一滯,發(fā)出憤怒的嘶鳴,吞噬的速度肉眼可見地減緩!
機會!
“陸沉!碎片!”我撲到他身邊,他意識有些渙散,肩頭傷口被幽綠能量侵蝕得滋滋作響。我抓住他緊握碎片和水晶的手,冰涼和滾燙兩種觸感同時灼燒掌心?!肮缠Q!用共鳴引導能量!指向沙漏核心!”
他渙散的眼神瞬間聚焦,落在我臉上,又落在我抓著他的手上。那里面翻涌的東西太多——痛楚、決絕,還有一絲…孤注一擲的信任?他沒說話,只是反手,用盡力氣攥緊了我的手。他的手滾燙,帶著血和汗的粘膩,卻異常堅定。我們交握的手,共同包裹著那枚銀色的碎片和幽綠的水晶。
嗡——!
碎片爆發(fā)出前所未有的強烈銀光!不再是微弱的抵抗,而是主動的、帶著某種古老韻律的脈動!它像一顆被喚醒的心臟,銀光順著我們交握的手流淌,瞬間包裹住陸沉身上蔓延的幽綠能量!那侵蝕的毒藤像是遇到克星,發(fā)出“嗤嗤”聲,竟被逼退了一線!
“呃!”陸沉悶哼一聲,劇痛讓他身體繃緊如弓,但眼神卻亮得驚人。他借著我支撐的力道,猛地半跪起來,將我們交握的手,連同那團爆發(fā)的銀光,狠狠指向穹頂中心劇烈波動的沙漏投影核心!
一道凝練如實質(zhì)的銀色光柱,從我們交握的拳中激射而出!它不是破壞,而是帶著奇異的調(diào)和與引導之力,精準地刺入沙漏投影那混亂狂暴的能量漩渦中心!
時間,仿佛被按下了慢放鍵。
傾瀉的“沙粒”倒卷之勢被強行穩(wěn)住。吞噬我們的黑洞陰影發(fā)出不甘的尖嘯,被一股無形的力量拉扯、凝固。虛無之影龐大的身軀劇烈扭動,幽綠水晶瘋狂閃爍,像一頭被無數(shù)鎖鏈捆住的兇獸。
整個空間陷入一種詭異的、瀕臨破碎的寂靜。只有能量流經(jīng)金屬結構發(fā)出的低沉嗡鳴,和我們兩人粗重交錯的喘息。
陸沉的手還在我手里,滾燙,微微顫抖。他側過頭,染血的嘴角動了動,似乎想說什么。汗水混著血水從他額角滑落,滴在我手背上,燙得驚人。
“這次…”他聲音嘶啞得幾乎聽不見,每一個字都像從肺里擠出來,帶著血沫,“換我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