圣心醫(yī)院頂層的VIP病房,如今更像一座彌漫著絕望氣息的停尸間。
蘇蔓的崩潰并非一蹴而就,而是在日復一日的痛苦、恐懼和藥物作用下,
滑向更深的、支離破碎的深淵。全身性的潰爛如同失控的瘟疫,
在她曾經(jīng)白皙的肌膚上肆意擴張。紫黑色的糜爛區(qū)域從頸肩蔓延到了胸口、手臂內(nèi)側(cè),
甚至腰腹。膿液如同永不枯竭的惡泉,源源不斷地滲出,浸透了特制的無菌敷料,
散發(fā)出混合著甜腥、腐敗和強效消毒水的、令人作嘔的濃烈氣味。
即使是最高級的空氣凈化系統(tǒng),也無法完全驅(qū)散這股死亡的氣息。疼痛和刺癢是永恒的酷刑。
強效的鎮(zhèn)痛劑和鎮(zhèn)靜劑只能帶來短暫的麻痹,藥效一過,
那深入骨髓的啃噬感和萬針攢刺般的劇痛便卷土重來,
將她從昏沉的邊緣再次拖入痛苦的煉獄。她的哀嚎聲日漸衰弱,
變成一種持續(xù)不斷的、如同破風箱般的嘶啞呻吟,在寂靜的病房里回蕩,令人毛骨悚然。
更可怕的是神經(jīng)系統(tǒng)的崩壞。指尖的麻木和刺痛早已蔓延至整個手掌和小臂,
讓她連握住水杯都變得困難。下肢開始出現(xiàn)不自主的震顫和肌肉痙攣,
每一次抽搐都牽動潰爛的皮膚,帶來新一輪的劇痛。她的視力開始模糊,
看東西仿佛隔著一層晃動的油污,聽力也時好時壞,
有時連近在咫尺的說話聲都顯得遙遠而扭曲。王振濤再未踏足這間病房。
他通過陳醫(yī)生遙控著這里的“維持”,冷酷地計算著投入與產(chǎn)出,
同時動用一切力量封鎖消息,將“王太太突發(fā)嚴重皮膚感染”的消息輕描淡寫地壓下。
但紙終究包不住火。醫(yī)院內(nèi)部流言四起,嗅覺靈敏的八卦小報開始捕風捉影,
網(wǎng)絡上關于“金蘋果獎得主夫人神秘怪病毀容”的猜測也悄然滋生。
蘇蔓費盡心血打造的完美貴婦人設,正在腐爛的膿血中徹底崩塌。這一天,
蘇蔓在強效鎮(zhèn)靜劑的作用下,難得地陷入了一段相對平靜的昏睡。然而,平靜只是表象。
在藥物無法觸及的、被病毒侵蝕的神經(jīng)突觸深處,在混亂的生物電信號中,
一段被深埋、被刻意遺忘的恐怖記憶碎片,如同沉船般,帶著淤泥和亡魂的尖叫,
猛地浮出了意識的海面——*刺眼的遠光燈!撕裂夜空的尖叫!
震耳欲聾的金屬撞擊與玻璃粉碎聲!**身體被巨大的力量撕扯、拋擲!
骨頭碎裂的脆響清晰得如同在耳邊!**劇痛!眩暈!
碎裂的車窗……馬路對面……陰影里……那個一閃而過的、熟悉得讓她血液凍結(jié)的身影輪廓!
**周振華!是周振華!
**還有……副駕駛座上……那張驚恐扭曲、卻同樣熟悉的臉……是她自己!是她蘇蔓!
*“不——?。?!”一聲凄厲到不似人聲的尖叫,猛地從蘇蔓喉嚨里爆發(fā)出來!
她如同被無形的力量從病床上彈起,束縛帶被繃得筆直!布滿血絲的眼睛瞪得幾乎裂開,
死死盯著天花板,瞳孔里充滿了極致的恐懼和……難以置信的、指向自身的罪惡感!“是他!
是他!是周振華??!”她嘶吼著,聲音破碎而瘋狂,膿血從她潰爛的嘴角溢出,“還有我!
是我!我們……我們撞了他!我們殺了林默!不!沒殺!他殘廢了!他……他回來報仇了!
是他!一定是他!他回來找我們了?。 ?她語無倫次,手指扭曲地指向虛空,
仿佛那里站著索命的惡鬼?!疤K小姐!冷靜!冷靜下來!
”護士和聞聲趕來的醫(yī)生驚恐地按住她,試圖注射鎮(zhèn)靜劑。“放開我!鬼!有鬼!林默!
是林默的鬼魂!他的螞蟻!螞蟻在咬我!在吃我的基因!救我!周振華!救我!我們錯了!
我們錯了??!”蘇蔓瘋狂地掙扎,力量大得驚人,潰爛的皮膚在摩擦中撕裂,膿血飛濺。
她的精神堤壩,在身體崩壞和罪惡記憶的雙重沖擊下,徹底決堤了?;糜X與現(xiàn)實,
過去與現(xiàn)在,在她混亂的大腦中瘋狂交織?!翱?!鎮(zhèn)定劑加倍!約束帶加固!
”陳醫(yī)生臉色鐵青地指揮著。蘇蔓的胡言亂語,
尤其是“撞了他”、“殺了林默”、“螞蟻”、“基因”這些詞,如同冰錐刺入他的心臟。
這絕不僅僅是精神崩潰那么簡單!這指向性太強了!一個可怕的、超出醫(yī)學范疇的猜想,
讓他不寒而栗。---“云頂華府”頂層公寓。周振華坐在書桌前,面前的咖啡早已冰冷。
他試圖集中精力審閱一份重要的國際合作提案,但思緒卻像脫韁的野馬,
不受控制地飄向醫(yī)院,飄向蘇蔓那令人作嘔的慘狀,飄向……那個被他深埋心底的名字。
蘇蔓的崩潰和那些瘋狂的囈語,如同魔音灌耳,通過陳醫(yī)生隱晦而驚懼的轉(zhuǎn)述,
不斷在他腦海中回響?!拔浵仭颉瓐蟪稹帜边@些詞組合在一起,
像一把冰冷的鑰匙,試圖撬開他內(nèi)心最深處、用鋼鐵澆筑的恐懼之門?!盎闹?!
”周振華猛地一拳砸在厚重的紅木桌面上,發(fā)出沉悶的巨響。桌上的咖啡杯震得跳了起來,
褐色的液體濺在昂貴的文件上。他像一頭困獸,在書房里煩躁地踱步?!耙粋€殘廢!
一個連生活都不能自理的廢物!他能做什么?用螞蟻?操控基因?笑話!天大的笑話!
”他對著空氣低吼,試圖用憤怒驅(qū)散那不斷滋生的寒意。然而,身體的異常卻如同附骨之疽,
時刻提醒著他事情并非那么簡單。左手手背那細微的麻癢感不僅沒有消失,
反而變得更加頻繁,范圍也似乎擴大到了整個左手掌。更讓他心驚的是,
昨天在實驗室視察時,他右手的食指指尖,也毫無征兆地傳來一陣短暫的、針刺般的麻木感!
還有那該死的耳鳴!雖然再沒有像第一次那樣劇烈,但低沉的、持續(xù)不斷的嗡嗡聲,
如同背景噪音,總是在他獨處或夜深人靜時悄然響起,攪得他心煩意亂,難以入眠。
他偷偷去頂尖的耳科做了檢查,結(jié)果卻是一切正常。醫(yī)生只能歸結(jié)為“神經(jīng)性耳鳴,
可能與壓力有關”。壓力?是的,他壓力很大。蘇蔓的怪病像一顆隨時會引爆的炸彈,
金蘋果獎帶來的光環(huán)下暗流涌動,競爭對手虎視眈眈……但他周振華什么大風大浪沒見過?
這點壓力,怎么可能讓他產(chǎn)生如此具體、如此持續(xù)的生理癥狀?更讓他不安的是精力。
他感覺自己的精力在莫名其妙地流失。以往熬個通宵看資料毫無壓力,
現(xiàn)在到了下午就感到一種深沉的疲憊,注意力難以集中,思維也不如往常敏銳。
一種……從身體內(nèi)部透出來的虛弱感。他走到巨大的落地鏡前,審視著鏡中的自己。
頭發(fā)依舊梳理得一絲不茍,昂貴的西裝襯出威嚴。但仔細看,眼下的陰影似乎更深了,
眼神深處藏著一絲揮之不去的、連他自己都不愿承認的驚惶。
“林默……”這個名字如同毒蛇的信子,再次舔舐著他的神經(jīng)。他猛地轉(zhuǎn)身,走向酒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