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這……”趙師傅指著那臺簡陋卻高效的手動沖壓裝置，又看看鐵皮盒子里那根圓潤標(biāo)準(zhǔn)的銷子，半天說不出囫圇話。他臉上的不耐煩早被震驚取代，只剩下難以置信。
“趙師傅，您看這樣行嗎？”李永海抹了把額頭的汗，臉上依舊沒什么表情，好像只是做了件微不足道的小事。他拿起那根銷子遞給趙師傅。
趙師傅下意識地接過來，入手冰涼光滑。他趕緊從口袋里掏出個卡尺——這是老鉗工的吃飯家伙。他顫抖著手，仔細(xì)測量銷子的直徑和長度。
“8.00mm……30.00mm……分毫不差！”趙師傅的聲音都變調(diào)了，看李永海的眼神像看怪物。這精度，比廠里那臺老毛子的大家伙也差不了多少了！關(guān)鍵是，這玩意兒是這小子用一堆破爛，在這么短時間里徒手敲打出來的？！
“這……這東西沖一個要多久？”趙師傅聲音干澀地問。
“熟練的話，五秒一個吧。”李永海估算了一下。
“五秒？！”趙師傅差點跳起來。手工用銼刀修？一個熟練工沒個三五分鐘都下不來！這效率，提升了幾十倍??！
“快！快試試！”趙師傅急不可耐地拿起一根圓鋼料塞進去。
李永海讓開位置。趙師傅學(xué)著李永海的樣子，雙手握住杠桿手柄，用力往下一壓！
“咔嚓！”又是一聲脆響。
杠桿抬起，小鉤子一勾，又一根標(biāo)準(zhǔn)的銷子掉進盒子。
“成了！真成了！”趙師傅激動得滿臉通紅，像個孩子似的。他顧不上油膩，一把抓起兩根銷子，拔腿就往車間辦公室跑，邊跑邊喊：“李主任！李主任！有救了！那批銷子有救了！”
巨大的噪音中，他的喊聲依舊穿透力十足，引得不少工人側(cè)目。
很快，李主任被趙師傅連拖帶拽地拉到了廢料堆角落。當(dāng)他看到那臺還在“咔嚓咔嚓”不斷“吐”出合格銷子的簡易沖壓裝置，再看到鐵皮盒子里已經(jīng)堆了小半盒的成品時，臉上的焦急瞬間被狂喜取代，眼睛瞪得比趙師傅剛才還圓！
“我的老天爺！小李……這……這是你做的？”李主任圍著那臺“土設(shè)備”轉(zhuǎn)了兩圈，激動地拍著李永海的肩膀，力道之大，差點把李永海拍個趔趄。
“嗯，用廢料湊合的，主任。”李永海還是那副老實巴交的樣子。
“湊合？這他媽叫湊合？！”李主任激動得爆了粗口，“這簡直是雪中送炭！不，是起死回生！老趙，快！組織人手，就用這個！給我全力沖！今天下班前，必須把那批貨給我干出來！”
“好嘞主任！”趙師傅此刻看李永海的眼神充滿了佩服，哪還有半點之前的輕視。他立刻招呼幾個徒弟過來：“二子，柱子！快過來！學(xué)著點！用這臺機器沖銷子！都給我仔細(xì)點！”
幾個學(xué)徒工圍上來，看著這臺結(jié)構(gòu)簡單卻異常好用的機器，再看看旁邊一臉平靜的李永海，眼神都變了。這家伙，深藏不露??！
有了這臺“神器”，效率倍增。原本需要十幾個人累死累活銼一天的活，現(xiàn)在三班倒，用這臺手動沖壓機，只用了不到半天時間，就全部完成了！而且質(zhì)量全部達標(biāo)！
當(dāng)最后一根銷子“當(dāng)啷”一聲掉進鐵皮盒子時，整個三車間都隱隱松了口氣。農(nóng)機廠的危機解除了。
李主任看著堆得滿滿一箱的合格銷子，再看看角落里那臺沾滿油污卻立下大功的簡易沖壓機，最后目光灼灼地落在李永海身上。
“小李??！”李主任的聲音帶著前所未有的親切，“好樣的！真是好樣的！給咱們車間，給咱們廠解決大問題了！說吧，想要什么獎勵？我親自給你申請！”
車間里不少工人都看了過來，有羨慕，有好奇，也有像趙師傅那樣真心佩服的。
李永海撓了撓頭，露出一個有點“憨厚”的笑容：“主任，我……我就是瞎琢磨的。獎勵……能多給點飯票嗎？實在……不夠吃?！彼@話半真半假，肚子確實餓，但更重要的是，在這個年代，飯票比錢更實在！有了充足的飯票，才能保證高強度“悟性”和“動手”的身體消耗！
“哈哈哈！”李主任被他這樸實的“要求”逗樂了，大手一揮，“好！就沖你這實誠勁兒！飯票沒問題！這個月給你額外加十斤糧票！另外，獎金兩塊！不，三塊！”李主任心情大好，直接加碼。
“謝謝主任！”李永?！绑@喜”地道謝。三塊錢，十斤糧票！這在六二年，對一個學(xué)徒工來說，絕對是筆“巨款”了！足夠他吃一陣子飽飯了。
“還有，”李主任壓低了聲音，帶著點神秘，“你這手‘瞎琢磨’的本事，不簡單。以后車間里有什么難啃的骨頭，或者機器有點小毛病，你多上上心。放心，虧待不了你！”這等于給了李永海一個“技術(shù)顧問”的隱形身份。
“哎，我聽主任的?！崩钣篮｜c頭應(yīng)下。這正是他想要的！接觸更多機器，看到更多圖紙的機會！
消息像長了翅膀一樣飛出了三車間。
“聽說了嗎？三車間新來的那個悶葫蘆學(xué)徒工，用廢料做了臺機器，半天干完了十幾個人一天的活兒！”
“真的假的？吹牛吧？”
“千真萬確！李主任當(dāng)場獎勵了三塊錢和十斤糧票呢！”
“嘶……這小子什么來頭？”
“不知道啊，看著老實巴交的……”
很快，消息也傳回了南鑼鼓巷95號四合院。
傍晚，李永海揣著剛到手的“巨款”和糧票，還有李主任額外給的兩個白面饅頭（作為午飯嘉獎），拖著疲憊卻滿足的身體回到后院小屋。剛準(zhǔn)備關(guān)上門啃饅頭，一個身影就堵在了門口。
是賈張氏。她三角眼滴溜溜地轉(zhuǎn)，目光像鉤子一樣，死死盯在李永海手里那兩個白得晃眼的大饅頭上，還有他明顯鼓囊了一些的口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