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的山林還籠罩著一層薄霧,露水打濕了褲腳。
二蛋背著一個小背簍,里面裝著破布仔細包裹的瓦罐、一根削得尖銳的長竹矛、一個簡易的Y型的樹杈,還有幾層厚樹皮臨時捆扎在腿上充當防護。
他心里像揣了只兔子,七上八下地朝著水塘走去。
成敗在此一舉!
他先來到水草豐茂處放置的第一個籠子?;\子似乎還被移動過一點位置!他屏住呼吸,小心翼翼地湊近一看,往里一瞧——兩條!
一條青灰色、鱗片細密的水辣條。
另一條,紅黑相間的環(huán)紋異常醒目,赫然是一條毒辣條!它們顯然是被籠子深處的誘餌吸引進去,又被倒須牢牢卡住了退路。
“ 好耶!”二蛋忍不住低喝一聲,拳頭緊握。興奮的差點跳起來。
強壓住激動,他馬不停蹄地奔向朽木洞穴處的第二個籠子。
這里的籠子紋絲未動。他的心又提了起來,難道落空了?他深吸一口氣,湊近一看。
兩條?。?!而且其中一條......
那三角形的腦袋,土褐色的身體帶著深色斑塊,短而粗的青色尾巴......
一條劇毒的家伙!它正盤踞在籠子深處,冰冷的小眼睛警惕地盯著入口。旁邊還有一條掙扎的小辣條。
巨大的狂喜瞬間淹沒了二蛋!成了!真的成了!而且還有一條劇毒的辣條,肯定更加值錢!
“嘿嘿,我就知道一定行!”
他咧開嘴無聲地笑了,連日來的疲憊和擔憂一掃而空。
接下來就是處理獵物。安全第一!
二蛋拿出Y型竹叉,伸進籠子,精準地卡住短尾蛇的七寸,將其死死固定籠壁上。
劇毒辣條的力氣不小,瘋狂扭動,三角頭拼命想回轉咬那竹叉。
二蛋絲毫不手軟,另一只手緊握尖銳的長竹矛,對準頭部,用盡全力狠狠刺進去!再用力一攪!
他如法炮制,將另外三條普通辣條也一一在籠內處理,頭都砸得稀爛,確保死透。
最后,他用竹鑷子小心翼翼地將辣條從籠子里夾出,放入帶來的瓦罐中。整個過程,他動作麻利又謹慎,額頭滲出了細密的汗珠,但眼神異常專注。
帶著瓦罐,他又去檢查了那三個竹筒陷阱。其中一個竹筒里,果然也困住了一條辣條。
二蛋同樣處理掉,收入囊中。
一共五條!其中劇毒辣條價值最高。收獲令他很滿意。
二蛋的心火熱起來。去鎮(zhèn)上!換銀子!他清晰地記得去鎮(zhèn)上的路,沒分家前跟爹去過幾次。
小心蓋好背簍里的瓦罐,背上,邁著前所未有的輕快步伐奔向鎮(zhèn)子。
陽光暖暖的。
二蛋心里盤算著:換了錢,買肉!小花、三蛋餓脫相了,頭發(fā)枯黃,多久沒沾葷腥?娘也該補補。
買肥肉煉油,買五花肉解饞,買糙米……想到家人震驚高興表情,他嘴角就止不住地翹。
穿過村子,一群孩子玩鬧。領頭的正是殺豬佬兒子大狗,又高又壯,以前沒少欺負瘦小的二蛋。
“喲!大家看,是二蛋!”大狗指著嚷道,“他爹賭錢被打死了,沒爹的野孩子咯!哈哈哈!”
其他孩子們一陣哄笑不斷。
二蛋腳步一頓,眼神微冷。
若是以前地二蛋,早紅著臉逃跑或者氣哭了。
現(xiàn)在的二蛋只覺得聒噪幼稚。打架?不怕,甚至手癢。
但想到背簍里——全家改善生活的希望,在這里動手會耽誤時間,還可能會暴露,日后有機會再算賬。
他面無表情,仿佛沒聽見,直接繞遠路快步離開。
趕到鎮(zhèn)上,日近晌午。
街市喧鬧,香氣混雜。二蛋顧不上,趕緊打聽藥鋪。問了好幾個人,才找到門面不小的“春生堂”。
他整了整破衣襟,抱著瓦罐進去。里面的藥草味挺濃的,柜臺后伙計支頭打瞌睡。
二蛋敲臺面,禮貌開口:“請問你們……”
話未完,伙計驚醒,抬眼一看,是個面黃肌瘦、衣衫襤褸的小孩抱著破瓦罐。滿臉不耐,像趕蒼蠅揮手:
“去去去!出去!小叫花子!這不是你該來的!快走!”說著繞柜臺推搡。
二蛋被推得趔趄,瓦罐險脫手。
待穩(wěn)住身形,看著伙計嫌棄的嘴臉,心中異常惱火。
“嘛得,狗眼看人低的東西!”
站在門口的二蛋心里暗道,知道沒道理講,再糾纏下去也賣不出好價錢。
便沿著喧鬧的街道漫無目的地走著,心里盤算著還有哪家藥鋪。
經過一家名為“丹溪醫(yī)館”的門前時,他腳步不由得一頓。
醫(yī)館?醫(yī)館治病也要用藥,應該也收藥材吧?看門面比春生堂小些,但更顯古樸干凈。
試試這家!
二蛋鼓起勇氣,跨過門檻。醫(yī)館里很安靜,彌漫著淡淡的藥香。
一個唇紅齒白、約莫十二三歲的清秀少年正安靜地站在高大的藥柜前翻看一本厚厚的書。另一邊,一位須發(fā)皆白的老者正凝神給一個病人把脈。
二蛋不敢打擾,抱著瓦罐,安靜地站在門邊角落里等候。
這一刻鐘,仿佛格外漫長。他緊張地盯著老者的動作,生怕他也像春生堂的伙計一樣把自己趕出去。
終于,老診完了脈,開好方子讓病人去抓藥。他這才注意到角落里那個抱著瓦罐、神情忐忑的瘦小男孩。
老者目光溫和,但看到二蛋的穿著,也微微嘆了口氣,轉頭對那少年道:“小齊,去拿兩個銅板給他吧。”
二蛋一愣,明白又誤會了,趕緊上前,聲音緊張發(fā)緊:“大夫!我不是要錢!我……我想問,您這里收藥材嗎?”
“哦?”老者意外,打量二蛋,“藥材?你有什么?”
二蛋忙答,怕不信,“我能不能去后院倒出來給您看?”
張大夫捋胡須,眼中閃興趣:“行,跟我來。”
后院僻靜處,二蛋小心倒出瓦罐里的辣條。劇毒辣條出現(xiàn)時,張大夫眼神猛凝,看向二蛋目光帶著異樣和驚訝。
“這些劇毒之物全是你抓的?”
張大夫蹲身細看,“小家伙,你膽子真不小!你是怎么抓到的?沒傷著?”
二蛋嘿嘿笑,撓頭:“用籠子抓的,小心著就好。大夫,這些……值多少錢?”
張大夫沉吟,細查這些劇毒之物的完整度和新鮮度(頭部毀,身體完好,藥用部位無損),點頭:“嗯,品相還行。藥用高,算三兩二錢。
加上其他的,共……四兩銀加一百文?!?/p>
張大山停頓,看二蛋期待眼神,笑笑:“看你小小年紀不易,再給你加一百五十文,共四兩銀并兩百五十文。如何?”
四兩銀!二百五十文!
普通一戶人家一年除去吃喝,差不多也就二兩銀子呢。
二蛋心快跳出嗓子!拼命點頭:“好!好!謝謝大夫!”
比他預想還多!
張大夫讓小齊取戥子,稱四兩碎銀,數(shù)二百五十黃澄澄銅錢,用小布包好遞來。
二蛋手微抖,小心接過,沉甸甸,希望的分量!
“以后若有好貨,可直接送到我這,你叫我張大夫就好?!?/p>
張大夫溫和叮囑,“務必小心!劇毒之物非同小可,性命要緊!”
“記住了!謝謝張大夫!”二蛋緊攥錢袋,深鞠一躬。
走出醫(yī)館大門,二蛋只覺得腳步輕快不少,直奔集市的肉鋪,看著白花花的肥肉、五花肉光澤誘人,心里直癢癢的。
“老板,肥肉咋賣?五花肉咋賣?”二蛋聲音洪亮,底氣十足道。
經過討價還價,割了半斤肥膘,一斤上好五花肉,又花十文買了根帶筋膜筒子骨(熬湯香)。又買半斤純瘦肉,給娘和小花補。
轉身進了糧鋪,店里一股子米谷的香味。
“來十斤!”二蛋盤算著,加上家里的木薯,夠吃一陣。
米袋子也塞進背簍,沉了不少。
二蛋拉住米鋪老板:“掌柜的,跟您打聽下,鎮(zhèn)上哪兒有賣漁網的?”
掌柜抬手指了指街尾:“街尾的雜貨鋪有,他那啥雜七雜八的都賣點。”
二蛋道了謝,直奔街尾雜貨鋪。
果然有漁網賣,有麻線織成的,網眼挺細密的。
“老板,這網咋賣?”二蛋指著網問。
“按尺算,一尺寬,十尺長一卷,六百文?!崩习鍒髢r。
“來一卷!”
漁網錢六百文。
沉甸甸一卷網也塞進背簍。
路上看見小販扛著個稻草棒子、插滿紅艷艷冰糖葫蘆,糖殼在陽光下閃閃發(fā)光。
二蛋又想起小花和三蛋,心頭一軟,掏出十二文:“來四串!”
又買了些鹽、油燈!
懷里只剩下三兩銀子三百文了。
用雜草把背簍蓋住,二蛋便開始踏上回家的路途。
此刻他的心里像浸了蜜一樣,甜絲絲、暖洋洋的。鼻尖似乎已經縈繞著肉香、谷香,還有糖葫蘆的甜味兒。
“嘿嘿……”
一想到家人圍繞著肉和糖葫蘆歡呼的樣子,二蛋就忍不住笑出聲。
這窮得叮當響的日子,總算有點盼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