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還未亮,巴圖等人尋到了客棧。
女奴睡榻,特勤睡地。
巴圖難以置信,難以置信特勤昨晚用命贏回來的女人,居然沒有摟著一起睡,他們家特勤什么時候成君子了?莫不是有什么難以啟齒的隱疾?
“看夠了?”
阿那瑰已經(jīng)穿戴整齊,系緊腰間佩刀。
意識到自己失態(tài),巴圖輕咳了聲,“已經(jīng)查清了,昨夜那些刺客......”
瞥了眼正在銅盆前凈面的女子,他欲言又止。
阿那瑰順著他的目光望去。
燭火下,少女單薄的身影映得半透明,松松垮垮的里衣下,隱約可見纖細(xì)的鎖骨。
“出去說。”
他扯下屏風(fēng)上的狐裘大氅扔過去。
姜昭寧手忙腳亂接住,還未來得及道謝,那道玄色身影已帶著人消失在門外。
只剩她與另一個壯漢蒙魯大眼瞪小眼。
客棧外,確認(rèn)四下無人,巴圖才低聲道:
“帕都不過是名義上的管事,蘇丹才是幕后主使。從昨夜那群刺客嘴里得知,鳳儀閣的后院有一間地下密室。”
阿那瑰靜靜聽著,神色淡淡,回頭看了一眼二樓窗紙映著的身影,翻身上馬。
姜昭寧倚在窗邊,望見阿那瑰遠(yuǎn)去,心生一計。
方才他隨手拋來的大氅上,掛著出城腰牌,想必是走得匆忙,沒有發(fā)覺。
現(xiàn)在離開,是最好的時機(jī)。
看向杵在門口的大塊頭蒙魯,姜昭寧眼珠子一轉(zhuǎn)。
“好哥哥,我從昨日就不曾進(jìn)食過,可否勞煩你取些早膳來?”
蒙魯從懷里拿出一塊干餅,餅是昨夜買的,隔了一夜,又凍了一夜。他用力掰了幾下,紋絲不動,便索性將整塊遞了過來。
“我吃不慣粗物。”姜昭寧別過臉去。
“那你、你要吃、吃啥?”蒙魯結(jié)結(jié)巴巴地擠出中原話。
沒想到兇神惡煞的糙漢竟有口吃,姜昭寧忍不住想笑。
“我要吃現(xiàn)搟的陽春面,得用老母雞文火慢燉的濃湯作底,面上撒些蔥花。哦對了,還要配上時令點(diǎn)心,這個時節(jié),必須是今早新采的梅花。”
蒙魯聽得一頭霧水。草原兒女向來以大塊烤羊肉、馕餅佐馬奶酒果腹,哪見過這般講究的吃法。
“沒、沒有,你就吃這、這個?!?/p>
姜昭寧佯裝生氣,“你們特勤昨夜為了我連命都能賭,還親自為我打洗澡水,說心悅于我,可現(xiàn)在呢?我卻連頓像樣的早膳都求不得,待他回來,我定要告你一狀!”
蒙魯只感覺耳邊有只喜鵲嘰嘰喳喳個沒完,吵得他腦瓜子嗡嗡的,他撓了撓蓬亂的頭發(fā)。
姜昭寧乘勝追擊:“我若有個閃失,看你如何交代!”
“唉...行!”蒙魯終于妥協(xié),“你等、等著,我馬、馬上回、回來?!?/p>
大塊頭前腳離開,姜昭寧后腳就沖到窗前。
又是該死的二樓!
唉!死就死吧!
——
鳳儀閣表面做著青樓勾當(dāng),實(shí)則是報收集地,這些年替蘇丹賺的盆滿缽滿。
藏在地窖里的金銀珠寶堆積如山,兵器和糧草的補(bǔ)給足以供養(yǎng)草原軍隊五年。
眾人趕到密室,巴圖被眼前景象驚得合不攏嘴:“天狼神在上,蘇丹這逆賊居然囤了這么多寶貝!”
阿那瑰隨手抓起一串綠瑪瑙瞧了又瞧,他不懂女子為什么都喜歡這些,又沒金子值錢,戴著還沉,不過他還是想留下,心想那只蠢兔戴上肯定好看。
“通知狼師過來,運(yùn)走一半,其余上交。”
“?。俊卑蛨D擔(dān)憂地道,“讓大可汗知道......”
“弟兄們拼命查到的東西,總得給點(diǎn)好處不是?”阿那瑰拍了拍他的胸口,淡笑,“天大的事,有我擔(dān)著。”
果然沒跟錯主子!巴圖眼眶一陣發(fā)熱,出去招呼弟兄們搬運(yùn)。
就在這時,大塊頭蒙魯慌慌張張沖進(jìn)來,喘得上氣不接下氣:
“不好了特勤!那個女人跑、跑了!”
阿那瑰眸光一沉:“怎么回事?”
“您前腳剛、剛走,她就喊餓,等我?guī)|西回來,她就不、不見了......”蒙魯跪地認(rèn)錯,“是蒙魯失職,特勤您罰、罰我吧!”
“屬下這就抓她回來?!卑蛨D轉(zhuǎn)身要走。
阿那瑰抬手阻止:“不必了。”
昨夜她屢次試探去意,今日他便故意留下腰牌試探。果然啊,一心想逃的蠢兔是喂不熟的,逼急了還會咬人。
“謝昭寧...”
他與謝玄在戰(zhàn)場上交鋒數(shù)次,早就摸清了謝玄底細(xì),從未聽過謝玄有妹妹,更不曾見過誰家妹妹會贈兄長腰帶。
這個滿嘴謊話的小騙子,只怕連名字都是假的。
罷了,跑就跑了,就當(dāng)是萍水相逢的過客,但愿這蠢兔沒這么倒霉再落入他手中,否則的話......
——
有阿那瑰的令牌在手,出城異常順利。
一路向東不知走了多久,途經(jīng)一間茶館,看到蒸籠里飄出陣陣肉香,姜昭寧不自覺地吞咽口水。
攤主見她一臉狼狽,就知道是逃難來的。
“有錢掏錢,沒錢就滾,別妨礙老子做生意!”
姜昭寧看著那香噴噴的肉包子,捂著小腹退到一邊,忽地,一只白胖包子遞到眼前。
“吃吧。”
姜昭寧抬頭,見一位二十出頭的書生正溫和地望著她。一身中原裝束,一口熟悉的鄉(xiāng)音,姜昭寧頓時熱淚盈眶。
“姑娘別哭,不過是個包子,你若瞧不上,不吃便是。”
見他要收回包子,姜昭寧連忙搶過,“不!多謝公子......”
“瞧姑娘不似貧苦人家,可是遭了變故?”
“嗯,我與家人失散,要去云州尋親。”
“巧了。”書生淺笑,“在下也要去云州,不如結(jié)伴同行?”
“真的啊!”姜昭寧卸下心防,狼吞虎咽起來,“多謝公子大恩,待回到云州......”
話未說完,一陣天旋地轉(zhuǎn)襲來。
模糊視線中,書生溫潤如玉的面容漸漸扭曲,化作猙獰模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