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硯笑容微頓，隨即笑道：“溫小姐何出此言？”
“這塊玉璧的云紋看似流暢，實則在右下角有一處細(xì)微的斷裂痕?！?/p>
溫知意指著玉璧的一角，那里的紋路確實有一絲幾不可查的錯位，“顯然是后來修補過的，而這‘和’字的鏤空工藝，雖是名家手法卻帶著幾分刻意模仿的匠氣，尤其是最后一筆的收鋒過于尖銳，與整體的溫潤風(fēng)格不符?！?/p>
她頓了頓，目光轉(zhuǎn)向沈硯：“沈公子剛才說偶然得到，但您看這玉璧時瞳孔微微放大，呼吸頻率有短暫的提升，這是興奮，而非對一件偶然所得之物的尋常欣賞。
更重要的是您提及王員外時的輕蔑，和提及十萬兩時的焦慮都在告訴我，您根本不在乎這樁買賣，您在意的是我能否看出這玉璧的問題?！?/p>
沈硯臉上的溫潤笑意漸漸淡去，眼底掠過一絲真正的訝異和探究：“溫小姐果然……名不虛傳，如此說來，這璧是贗品？”
“是，也不是。”溫知意將玉璧放回盒中，“玉是上好羊脂白玉不假，但璧是仿的，因其真正價值不在玉，而在字。這種鏤空字技法，是三十年前已故玉雕大師蘇明遠(yuǎn)的獨門絕技，他一生只雕過‘安’、‘寧’、‘康’三字玉璧，從未有‘和’字與‘元’字款，王員外那塊必然也是假的?！?/p>
沈硯瞳孔驟然一縮，放在膝上的手猛地攥緊，又強迫自己松開，這個反應(yīng)遠(yuǎn)比對玉璧真假的在意要強烈得多。
“蘇大師……”他聲音略顯干澀，“溫小姐竟連這等秘辛都知曉？”
“略知一二。”溫知意淡淡道，“我更感興趣的是，沈公子為何要拿一塊仿品來試探我，您真正想鑒別的恐怕不是王員外的誠意而是別的?！?/p>
沈硯沉默了片刻，忽然笑了，這次的笑容不再是之前的溫潤，而是帶著幾分鋒芒：“溫小姐果然名不虛傳，實不相瞞在下確實不是為了什么王員外，我想請大小姐鑒別的是一個人的忠心。”
“哦？”溫知意挑眉，“誰的忠心？”
“一個……可能會危及性命的人?！鄙虺幍穆曇魤旱煤艿?，眼神里閃過一絲凝重，“此人表面上對我忠心耿耿言辭懇切，可我總覺得他眉宇間藏著別的心思，我試過許多方法都沒能看出破綻，聽聞大小姐能從細(xì)微處見人心，便想請您……”
“三千倆起價。”溫知意打斷他，語氣平靜，“若是涉及性命價格翻倍?！?/p>
“可！”沈硯似乎早有準(zhǔn)備，點頭道：“只是此人身份特殊，不便帶來見您。我想請溫小姐隨我去一個地方，只需遠(yuǎn)遠(yuǎn)看他一眼，聽他說幾句話便可。”
溫知意的指尖在桌沿輕輕敲擊著，目光落在沈硯微緊的下頜線上，他說身份特殊時，喉結(jié)有一個明顯的滾動動作，這是吞咽口水的生理反應(yīng)，往往與緊張或隱瞞相關(guān)。
而他提議去一個地方時，左腳的腳尖微微向內(nèi)扣了一下，是自我保護(hù)的姿態(tài)，暗示那個地方可能存在危險。
“沈公子?！睖刂馓ы抗怃J利，“你我素昧平生，你便要我隨你去陌生之地，見身份特殊之人，你覺得我會應(yīng)嗎？”
沈硯的臉色微變，隨即從袖中取出一枚令牌推到溫知意面前，令牌是純金打造，上面刻著一只展翅的雄鷹，鷹爪下握著一把劍，樣式古樸透著一股肅殺之氣。
“溫小姐可識得此物？”沈硯的聲音低沉，“有了這枚令牌，京城里沒有地方是您去不得的，也沒有人敢傷您分毫。”
溫知意看著那枚令牌，目光一凝，這是禁軍的最高令牌“鷹揚令”，持有者不僅能調(diào)動禁軍，更能自由出入宮禁，尋常勛貴根本不可能擁有此物，沈硯的身份遠(yuǎn)比她想象的要復(fù)雜。
她注意到沈硯在拿出令牌時，左手的小指有一個極快的抽搐，這是一種由神經(jīng)緊張引發(fā)的細(xì)微震顫，通常出現(xiàn)在人暴露底牌時，他看似鎮(zhèn)定實則內(nèi)心遠(yuǎn)比表現(xiàn)出來的要緊張。
“令牌雖好，命更珍貴?！睖刂獠⑽慈ヅ瞿橇钆疲坏恍?，“收了它，只怕我沒命用。沈公子此舉，無非是告訴我你背后勢力驚人，我若去了便再無退路，必被卷入漩渦之中?！?/p>
沈硯眉頭蹙起，眼中急切之色更濃：“溫小姐，此事關(guān)乎數(shù)百人性命！若看錯此人，后果不堪設(shè)想！價錢您只管開，只要沈某能做到，絕無二話！”
“沈公子?！睖刂庹酒鹕恚叩酱斑吙粗饷娴挠昴唬骸澳阆胱屛诣b的恐怕不是你的下屬而是你的同僚，甚至是上官？此人牽涉之廣，恐是一場動搖朝堂的陰謀，對否？”
沈硯猛地站起，臉色霎白像是被徹底剝?nèi)チ怂袀窝b，他嘴唇翕動最終頹然坐回椅中，苦笑道：“溫小姐之目，果真……洞若觀火。”
“我只據(jù)實而言?！睖刂庾呋刈?，“你提及性命時下意識撫過腰間，那里應(yīng)藏有利器，你提議之地必是看似安全 實則殺機四伏之所在，所求鑒之人位高權(quán)重至此，讓你不得不行此險招，賭我能看破其偽裝。”
她的目光再次落在沈硯身上，帶著一種冷靜的審度：“你并非試探我的能力，你是在絕望中賭我是那一線破局的生機?！?/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