敲門聲在萬籟俱寂的深夜里，顯得格外突兀，格外刺耳。
我的心臟瞬間提到了嗓子眼，像被一只無形的手緊緊攥住。
誰會在午夜12點準時敲門？
是那個皮笑肉不笑的王大媽？還是樓上那個暴躁的疤臉大哥？
我的第一反應(yīng)不是害怕，而是像觸電一樣，猛地從床上彈起來，沖到客廳，死死地盯著門后那張泛黃的規(guī)則紙條。
【3. 每晚12點后，不要為任何人開門，包括“你自己”?！?/p>
包括“你自己”……
這四個字像淬了冰的鋼針，狠狠扎進我的腦子里，讓我全身的血液都快要凍結(jié)了。
敲門聲還在繼續(xù)，不急不緩，一下，一下，帶著一種詭異的節(jié)奏感，仿佛不是在敲門，而是在敲我的頭蓋骨。
我壯著膽子，從床上爬起來，光著腳，踩在冰冷的地板上，一點聲音都不敢發(fā)出來，像一只壁虎一樣，悄悄地挪到門邊。
我屏住呼吸，心臟在胸腔里狂跳，幾乎要撞斷我的肋骨。
我小心翼翼地湊上貓眼，向外看去。
走廊的聲控?zé)魶]有亮，外面一片伸手不見五指的漆黑，什么也看不見。
但是，那敲門聲卻清晰無比地響著，仿佛……敲門的人，臉就貼在門上。
我一動不動，連大氣都不敢喘。
“季誠?！?/p>
一個聲音在門外響起，很輕，很柔，像一片羽毛，卻帶著刺骨的寒意，直接鉆進了我的耳朵里。
是我的名字！
而且，那聲音……分明就是我自己的聲音！
一股無法形容的寒意從腳底板直沖天靈蓋，我全身的汗毛“唰”地一下全部倒豎了起來。
我猛地伸出顫抖的雙手，死死捂住自己的嘴，牙齒都在打顫，才沒有失聲尖叫出來。
門外那個東西，在叫我的名字！用我自己的聲音！
這一刻，規(guī)則第三條的后半句，在我腦海里瘋狂地放大、加粗，扭曲成一張獰笑的臉。
——包括“你自己”。
“我知道你在里面?！遍T外的“我”繼續(xù)說道，語氣里帶著一絲讓人毛骨悚然的笑意，“開開門，我給你帶了好東西?！?/p>
說著，敲門聲停了。
緊接著，我聽到一陣窸窸窣窣的塑料袋摩擦聲，好像有什么東西被輕輕地放在了我的門口。
然后，一切都安靜了下來。
死一般的寂靜。
我像一尊石雕，一動不動地趴在貓眼前，渾身僵硬得如同尸體。
不知道過了多久，也許是幾分鐘，也許是半個小時，我感覺自己的腿都麻木了，失去了知覺。
門外再也沒有任何動靜。
它走了？
我不敢確定，也不敢賭。
我又在原地像個傻子一樣等了很久，直到窗外透進一絲微弱的晨光，像利劍一樣劈開了濃稠的黑暗。
天快亮了。
我這才顫抖著，用盡了全身的力氣，小心翼翼地、一點一點地，打開了一條門縫。
門口的地上，靜靜地放著一個紅色的塑料袋。
袋子沒有系緊，我能清晰地看到里面裝著的，是一個個圓滾滾、紅彤彤的東西。
是蘋果。
每一個都像被血洗過一樣鮮艷。
我頭皮一陣發(fā)麻，像是有一萬只螞蟻在上面爬，猛地關(guān)上門，背靠在冰冷的門板上，大口地喘著氣，喉嚨里發(fā)出嗬嗬的聲音，像一條瀕死的狗。
如果我昨晚開了門……會發(fā)生什么？
那個“我”會走進來，然后取代我嗎？還是會把我……吃掉？
我不敢想，一想就覺得胃里翻江倒海。
那一整天，我都把自己像囚犯一樣鎖在屋子里，沒敢出門一步。
我把窗簾拉得嚴嚴實實，不留一絲縫隙，把所有能搬的動的東西，桌子，椅子，行李箱，全都堵在了門口，仿佛這樣就能獲得一絲可憐的安全感。
強烈的饑餓感襲來，我才想起昨天那碗泡面是我唯一的存糧。
不行，必須出去買點吃的。
而且，我需要驗證一下，那張紙條上的規(guī)則，到底是不是真的。
尤其是第五條，那條最奇怪的規(guī)則。
【5. 如果有人敲門說要幫你“修理水管”，讓他進來。】
這條規(guī)則和其他幾條的風(fēng)格格格不入。前面幾條都是限制和警告，是“不要做”，唯獨這一條，是命令，是“必須做”。
為什么要讓他進來？他是誰？他是敵是友？
我一直等到下午三點，太陽最毒，陽氣最盛的時候。
我深吸一口氣，像一個準備上戰(zhàn)場的士兵，搬開堵在門口的雜物，打開了門。
門口的蘋果已經(jīng)不見了，仿佛從未出現(xiàn)過。
我飛快地沖下樓，整個過程我?guī)缀跏情]著眼睛跑的。
我不敢看任何一個鄰居的門，生怕302的王大媽或者401的疤臉大哥突然開門沖出來。
沖出公寓大門，刺眼的陽光讓我一陣眩暈，眼睛刺痛。
我貪婪地呼吸著外面“正?！钡目諝?，有種從地獄重返人間的感覺。
我沒有去太遠，就在公寓門口不遠處的一個小超市，買了一大堆泡面、餅干和礦泉水，足夠我撐一個星期。
結(jié)賬的時候，超市老板，一個看起來很和善的中年大叔，一邊掃碼一邊隨口問道：“小伙子，住福安公寓的？”
“嗯。”我點了點頭，心里有些警惕。
“剛搬來的吧？”
“是啊，昨天剛搬來?！?/p>
老板掃碼的動作頓了一下，抬起頭，用一種很奇怪的眼神看著我，憐憫中帶著一絲恐懼。他壓低了聲音，湊過來說：“小伙子，聽我一句勸，那地方……不干凈，租金再便宜也別住，會死人的。”
我的心猛地一沉，像是墜入冰窟。
“大叔，您……您知道些什么？”我急切地追問。
老板卻像看到了什么可怕的東西，猛地搖了搖頭，臉上露出一絲恐懼，不再說話，只是飛快地把東西給我裝好，像是急著把我這個“瘟神”送走。
我提著兩大袋子食物，心情沉重得像灌了鉛。
連外人都這么說，看來這棟樓的詭異，不是我的幻覺。
回到公寓樓下，我猶豫了很久。
我還想問問那個瘸腿的管理員，他把我騙到這個鬼地方，總得給個說法。但他從昨天把鑰匙給我之后，就再也沒出現(xiàn)過。
【1. 本公寓沒有管理員，如果你看到了一個瘸腿的管理員，請立刻回家，鎖好門?！?/p>
這條規(guī)則又是什么意思？
我看到的那個管理員，是人是鬼？難道他就是這棟樓的幕后黑手？
就在我胡思亂想，幾乎要精神分裂的時候，一個穿著藍色工作服，背著一個沉重工具箱的男人，從我身邊走過，徑直走進了公寓大門。
他的工作服背后，印著“永通管道”四個大字。
修理水管的！
我的心跳瞬間漏了一拍。
我死死地盯著他的背影。
他沒有上樓，而是熟門熟路地走向了樓道盡頭那間掛著“管理員室”牌子的小黑屋。
他就是第五條規(guī)則里的那個人？
我咬了咬牙，腎上腺素飆升，一個瘋狂的念頭涌上心頭。
我決定賭一把。
我跟了上去。
我需要答案。我不想就這么不明不白地死在這里，成為新聞里的一行小字。
我站在管理員室門口，門虛掩著，能看到那個維修工正在里面翻找著什么。
我鼓起勇氣，抬手敲了敲門。
“你好，請問你是來修水管的嗎？”我的聲音因為緊張而有些沙啞。
維修工轉(zhuǎn)過身來，他看起來三十多歲，國字臉，長相很普通，丟在人堆里絕對找不出來，但他的眼神卻異常銳利，像鷹一樣。
他上下打量了我一番，點了點頭：“是，怎么了？”
“我……我家水管好像有點問題?！蔽矣仓^皮，指了指樓上。
“幾零幾？”
“301?！?/p>
維修工沒有多說，拿起工具箱，就往樓上走。
我跟在他身后，心臟砰砰直跳，每一步都像踩在棉花上。
我不知道我把他帶回家，是對是錯。是引狼入室，還是找到了唯一的生機？
到了我家門口，我顫抖著掏出鑰匙，打開門，讓他進去。
【5. 如果有人敲門說要幫你“修理水管”，讓他進來?！?/p>
規(guī)則說的是“有人敲門”，而我是主動找上他的。
這算不算違反了規(guī)則？會不會觸發(fā)什么可怕的后果？
我心里七上八下的，冷汗已經(jīng)把后背的衣服都濕透了。
維修工走進屋子，把工具箱往地上一放，就開始熟練地檢查衛(wèi)生間的水管。
我緊張地站在門口，手心里全是汗，連呼吸都忘了。
他檢查得很仔細，敲敲這里，擰擰那里，動作專業(yè)而利落。
過了大概十分鐘，他站起身，對我說道：“沒什么大問題，就是有點老化了，我?guī)湍憔o了緊閥門?！?/p>
“哦，好，謝謝師傅?！蔽疫B忙道謝，心里卻一點也不敢放松。
他收拾好工具箱，背在身上，并沒有要走的意思。
他轉(zhuǎn)過身，一雙銳利的眼睛死死地盯著我，緩緩開口道：
“你是新來的？”
“嗯?！?/p>
“看到門后的紙條了？”
我心里咯噔一下，大腦一片空白，只能機械地點了點頭。
“信了？”
我再次點頭，感覺自己像個等待審判的犯人。
維修工的臉上，突然露出一個意味深長的笑容，那笑容里沒有絲毫暖意。
“小子，反應(yīng)挺快?！?/p>
他從口袋里掏出一個黑色的皮夾，在我面前晃了一下。
皮夾里，他的照片下面，赫然印著兩個醒目的字——警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