秀娥嬸的加入和陳馳的支援，像給初生的“繡云記”打了一劑強心針。
林薇迅速制定了簡單的標準：外婆阿雅婆的作品為“收藏級”，定價較高；秀娥嬸等幾位手藝好的嬸娘繡的為“精品級”，統(tǒng)一價格；所有繡品發(fā)出前必須由林薇最后檢查，確保沒有明顯線頭或污漬。包裝也換上了陳馳買來的新紙盒和泡沫棉，顯得正規(guī)了許多。
一切似乎都在走向正軌。
然而，林薇卻發(fā)現(xiàn)，寨子里的氣氛有些不對勁。
以前她騎著摩托車進出，碰見的鄉(xiāng)親都會笑著打個招呼，問一句“薇薇忙啥呢？”?？涩F(xiàn)在，那些笑容變得有些勉強，甚至有些人看見她，會下意識地別開臉，或者匆匆走開，背后傳來竊竊私語。
“媽，你有沒有覺得……大家好像有點躲著我？”吃晚飯時，林薇忍不住問。
母親周淑芬扒拉著碗里的飯，悶聲道：“你現(xiàn)在是‘網(wǎng)紅’了，人家哪高攀得起?！?/p>
話里的刺兒，扎得人生疼。
真正的風(fēng)暴，在第二天清晨降臨。
秀娥嬸風(fēng)風(fēng)火火地闖進院子，臉都氣紅了，嗓門震得屋檐下的麻雀都飛走了：“氣死我了！真是黑了心肝爛了肚腸的人才能說出這種話！”
“秀娥嬸，咋了？”林薇心里咯噔一下。
“還不是那個挨千刀的趙建國！”秀娥嬸叉著腰，唾沫星子都快噴出來了，“他到處跟人嚼舌根！說你現(xiàn)在在網(wǎng)上掙大錢了，一幅小繡片就賣好幾百！”
林薇皺眉：“我們是明碼標價，手工的東西……”
“重點不是這個！”秀娥嬸打斷她，“他說！說你林薇心黑得很，給我們這些繡娘一幅才分三五十塊，剩下的幾百塊全進了你自己的腰包！還說你就是利用我們這些老婆子不懂網(wǎng)絡(luò)，騙我們給你打工，等錢賺夠了，你就拍拍屁股回城里享受去了！說我們到時候人財兩空！”
砰！
母親周淑芬手里的碗掉在地上，摔得粉碎。她的臉色瞬間變得慘白。
林薇的腦袋也是“嗡”的一聲，全身的血液都像是凝固了。
這謠言，太惡毒了！它精準地擊中了所有繡娘和最看重人情關(guān)系的村民心中最脆弱的地方——公平和信任。
“他胡說！”林薇氣得渾身發(fā)抖。
“我當然知道他是胡說！”秀娥嬸怒道，“可架不住有人信啊！王嬸剛才都偷偷問我，是不是真的只拿五十塊？還有幾家本來想送姑娘過來學(xué)繡活的，現(xiàn)在都猶豫了！趙建國那王八蛋，還假惺惺地說什么‘大家都是鄉(xiāng)里鄉(xiāng)親，我是怕你們被騙’！我呸！”
就在這時，院門被推開了。
來的是寨子里另一位手藝很好的楊嬸，她手里拿著幾塊繡好的帕子，臉上帶著猶豫和尷尬。
“薇薇啊……”楊嬸躊躇著開口，“這……這是俺這幾天繡的，你看……要不這次就先結(jié)了吧？俺家娃要交補習(xí)費了……”
林薇的心猛地一沉。楊嬸以前從不急著結(jié)錢，都是湊夠一批再說。這明顯是聽了謠言，害怕她林薇卷款跑路，想趕緊把錢拿到手安心。
信任的堤壩，出現(xiàn)了一道清晰的裂痕。
母親周淑芬看著這一幕，猛地轉(zhuǎn)身沖進屋里，丟下一句帶著哭腔的話：“我早就說過……出名沒好事的……這下怎么見人……”
林薇站在原地，感覺像是被扔進了冰窖。網(wǎng)上差評帶來的只是挫敗感，而身邊鄉(xiāng)親們懷疑和疏遠的眼神，卻像一把把鈍刀子，割得人生疼。
趙老板這一招，比直接搞破壞陰險多了。他不用出面，就輕易地動搖了“繡云記”的根基——人心。
秀娥嬸還在罵罵咧咧，楊嬸一臉窘迫地等著拿錢。
陽光很好，可林薇卻覺得渾身發(fā)冷。她看著秀娥嬸，又看看一臉疑慮的楊嬸，知道光靠解釋是蒼白的。
她深吸一口氣，強迫自己冷靜下來。
“楊嬸，您稍等，我馬上給您拿錢?！彼穆曇舫龊跻饬系仄届o。
然后，她看向秀娥嬸，眼神變得無比堅定。
“秀娥嬸，麻煩您件事。去跟所有在我們這兒做繡活的嬸娘、婆婆們說一聲?！?/p>
“明天早上，都來我家院子開會?！?/p>
“我，林薇，要當著所有人的面，算賬?！?/p>
（第五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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