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跑到第二圈時,喉嚨里全是血腥味,雙腿也變得沉重起來。
突然有人從我旁邊跑過來,是沈硯。
他沒穿運動服,白襯衫的袖子卷到肘彎,陪著我慢慢跑。
“別停,”他說,“我陪你。”
那天我是最后一個沖過終點線的,他扶著我在草坪上坐下,把礦泉水擰開遞給我。
在我二十歲生日那夜,下了很大的雨,酒吧的霓虹透過雨簾,在酒店地毯上投下斑駁的影。
那是他第一次吻我,帶著威士忌的辛辣,卻在舌尖嘗到我的眼淚時,突然放緩了動作。
“小照。”他這樣叫我,聲音沙啞,那是他第一次這樣叫我的名字。
我知道他大抵是喝醉了。
后來他伏在我頸窩喘息,我感受著他身上的溫度,月光從窗簾縫里溜進來,照在我們?nèi)诤系纳砩希乙詾槟鞘切腋5拈_始。
結(jié)束時他背對著我抽煙,煙頭的紅光在黑暗中明明滅滅。
“對不起?!彼f,聲音冰冷。
我裹著被子坐起來,看見床單上的血跡,突然覺得自己像被丟棄在路邊的垃圾。
“為什么?”我問。
他掐滅煙,沒有回頭:“我要出國了?!?/p>
“什么時候?”
“下周。”
那天我是光著腳跑出去的,雨水灌進我的衣領(lǐng),涼得刺骨。
我沒回頭,所以沒看見他追出來時,手里攥著一張醫(yī)院檢查報告。
更沒看見他站在雨里,直到天亮才拖著濕透的身子回家,把檢查報告撕成了碎片。
3
第七十八天,他心衰急性發(fā)作。
我正在廚房給他煮小米粥,突然聽見客廳傳來“砰”的一聲,我沖出去時看見他倒在地毯上,嘴唇泛紫。
我撲過去解開他的襯衫,掌心按在他冰涼的胸口。
我按照教科書上的話,一下一下壓下去,數(shù)到二十七時,他猛地咳出一口血,濺在我手背上,溫熱而鮮紅。
那顏色讓我想起二十歲那年,驗孕棒上的兩道紅杠,也是這樣刺目。
“別救我了,疼……”他抓住我的手腕。
他的指甲陷進我皮肉里,留下彎月形的紅痕,就像多年前他在我心口劃下的傷。
“閉嘴!”我吼他,眼淚砸在他凹陷的胸口,“你憑什么說不救就不救!當年你走的時候,有問過我愿不愿意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