民政局的玻璃門在身后輕輕合上,蘇清顏低頭看著無名指上那枚冷白的鉑金戒指,像一道無聲的烙印,宣告著她人生中最荒誕也最決絕的一次選擇。
沒有婚紗,沒有誓言,甚至連一張合影都沒有。
登記員看了她兩眼——一個妝容凌亂、衣角還帶著雨漬的女人,和身旁那位眉眼冷峻、氣場逼人的男人并肩而立,簽字時手穩(wěn)得不像在簽婚姻協議,倒像簽署一份并購合同。
回程的車上,蘇清顏終于開口:“厲先生,既然是合作,總該有個配合的章程。比如,對外如何稱呼?日常如何演戲?你希望我扮演什么類型的太太?”
厲景琛靠在后座,閉目養(yǎng)神,領帶松了一半,喉結在暗光下如刀刻般分明。
他眼皮都沒抬,聲音低沉而疏離:“對外你是厲太太,對內你住東廂房。別惹事,也別妄想越界?!?/p>
她指尖一頓,指甲輕輕掐進掌心。
東廂房?不是主臥,不是套房,甚至連主宅都沒資格進?
車子駛入厲家老宅,高墻深院,雕梁畫棟,卻透著一股百年家族的冰冷秩序。
她被阿珍引著穿過偏門,走過濕漉漉的青石板路,最終停在一棟低矮的附屬小樓前——保姆房。
窗框斑駁,窗簾發(fā)黃,墻角還爬著未干的雨水印。
“蘇小姐,您先歇著,我給您燒點熱水?!卑⒄涞吐曊f,眼神里滿是同情。
蘇清顏沒說話,只站在門口,靜靜環(huán)顧四周。
這地方,是人住的,但不是“太太”該住的。
她是被娶進門的,卻連門檻都沒跨過主宅的大門。
深夜,雨又下了起來。
她借口包落了,悄然潛入主宅。
走廊幽長,燈火昏黃,她記得白天簽完合同后,自己曾順手把副本放進手包,又拿出來放在茶幾上——必須拿回來,那上面有她簽名的原件,不能留在厲景琛隨時可調閱的地方。
她輕手輕腳推開書房門,正欲翻找,卻聽見隔壁傳來壓抑卻尖銳的爭執(zhí)聲。
“你瘋了是不是?王家女兒明天就回國,軍區(qū)首長親自牽線!你竟為躲親事隨便娶個設計師?還是林家退婚的殘羹剩飯?”是沈婉如的聲音,字字如針。
“婚已成事實。”厲景琛語氣冷硬,毫無轉圜,“母親若再逼,我不介意帶她去海島度蜜月。”
蘇清顏呼吸一滯,指尖猛地扣住門框。
他在維護她?還是僅僅在宣示主權?
她悄然退開,心口發(fā)燙,腳步卻穩(wěn)。
剛轉過廊角,一道黑影出現——是陳叔。
他遞來一套銅制鑰匙,低聲道:“小姐,西苑小樓是夫人舊居,先生讓您搬過去。”
她怔在原地,雨水順著發(fā)梢滴落。
西苑?
那是厲宅最靜謐的角落,獨門獨院,花園掩映,傳說中厲景琛生母住過的地方。
從沒人敢提,更沒人敢住。
她攥緊鑰匙,指節(jié)泛白。
回到東廂房,她打開隨身電腦,調出記憶中拼湊出的厲氏股權結構圖。
曾為林浩整理項目資料時,她無意間發(fā)現子公司“景晟”有異常資金流動——三筆巨額轉賬,時間錯開,賬戶隱蔽,卻都指向同一離岸公司。
她盯著屏幕,眸光漸冷。
厲景琛,你說我是擋箭牌……
可你知道,擋箭牌也能變成利刃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