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峰和林薇被警察帶走了。
那場面,簡直比八點檔的家庭倫理劇還要精彩。林薇哭天搶地,說自己是無辜的,是被顧峰蒙蔽了。顧峰則像一頭發(fā)瘋的野獸,咆哮著,掙扎著,最后被兩個警察死死按在地上,戴上了手銬。
我的丈母娘,從頭到尾都處于一種「我是誰,我在哪,我看到了什么」的呆滯狀態(tài)。直到警察離開,她才「哇」的一聲哭出來,抱著驚魂未定的苗苗,嘴里不停地念叨著「阿彌陀佛,菩薩保佑」。
而我,這個事件的始作俑者,真正的「馬桶菩薩」,在經(jīng)歷了「飛天」和「墜落」之后,已經(jīng)徹底成了一堆破爛。
我的陶瓷外殼布滿了裂紋,像是隨時會散架的古董。水管斷裂,地上積了一灘水。核心系統(tǒng)因為剛才的極限操作和劇烈撞擊,也變得極不穩(wěn)定,LED 燈瘋狂閃爍,像是得了帕金森。
我感覺我的「意識」正在變得模糊,就像一臺快沒電的老舊手機,隨時可能關機。
張景沒有跟著警察離開。他遣散了無關人員,關上門,獨自一人走進了這個一片狼藉的衛(wèi)生間。
他蹲下身,看著我這副慘狀,臉上露出了一個比哭還難看的笑容。
「老陳,你這次……玩得有點太大了?!?/p>
我用盡最后的力氣,通過已經(jīng)瀕臨報廢的藍牙音箱,發(fā)出了幾個斷斷續(xù)續(xù)的音節(jié)。
「值……得……」
「值得個屁!」張景的眼圈紅了,「你知不知道,剛才有多危險?萬一你沒接住苗苗呢?萬一顧峰那個瘋子真的……」
他沒再說下去,只是從口袋里掏出一個移動電源,接上了我機身上一個隱藏的 USB 緊急充電口。
一股微弱但純凈的能量,緩緩注入我的「身體」。我的「意識」稍微清晰了一些。
「謝謝……」我虛弱地說。
「先別說謝?!箯埦暗谋砬閲烂C起來,「法醫(yī)中心那邊,我動用了一些關系,拖延了火化時間。但顧峰的律師不是吃素的,他們很快就會申請重新尸檢。我們在你指甲縫里找到的皮屑,只能作為間接證據(jù),不足以給他們定罪。」
我心里一沉。我早就料到,事情不會這么簡單。
「他們……會出來的?!刮移D難地組織著語言。
「沒錯?!箯埦包c頭,「特別是林薇,她很可能會把所有罪責都推到顧峰身上,爭取一個從犯或者脅從犯,最多判幾年。等她出來,公司的控制權,還有苗苗的撫養(yǎng)權……」
他沒有明說,但我全懂了。
斬草,要除根。
我不能給他們?nèi)魏畏P的機會。
「我需要……證據(jù)。」我說道,「直接……證據(jù)?!?/p>
「去哪找?」張景皺眉,「你家里的監(jiān)控,在你『出事』前一天,就『恰好』壞了。公司的監(jiān)控,也被他們清理干凈了?!?/p>
「有……一個地方?!刮业摹杆季w」在飛速運轉(zhuǎn),搜索著記憶的每一個角落。
突然,一個被我忽略的細節(jié),浮現(xiàn)在我的「腦?!怪?。
林薇。
她最近,總是戴著一個古色古香的玉佩。那個玉佩,我以前從未見她戴過。而且,有好幾次,我深夜「醒」來,都看到她一個人在客廳,對著那個玉佩喃喃自語,神情詭異。
我一直以為是她做賊心虛,精神緊張。
但現(xiàn)在想來,或許另有隱情。
「林薇……玉佩……」我把這個信息告訴了張景。
「玉佩?」張景愣了一下,「什么玉佩?」
「她……一直戴著。很……古怪?!?/p>
張景是個行動派。他立刻掏出手機,打了個電話。他是以我的律師身份介入調(diào)查的,有權了解證物信息。
幾分鐘后,他掛斷電話,臉色變得非常凝重。
「你猜得沒錯,那個玉佩有問題?!顾麑ξ艺f道,「警方在林薇的隨身物品里,找到了你說的那個玉佩。經(jīng)過初步鑒定,那不是個簡單的裝飾品,玉佩的夾層里,藏著一個……微型錄音筆?!?/p>
我渾身一震。
錄音筆!
「他們……說了什么?」我急切地問。
「不知道?!箯埦皳u頭,「錄音筆設置了密碼,而且結(jié)構(gòu)非常精密,強行破解可能會損壞芯片。警方已經(jīng)把它送到專業(yè)機構(gòu)進行解碼,但需要時間?!?/p>
時間!我現(xiàn)在最缺的就是時間!
顧峰和林薇的律師團隊,正在用盡一切辦法把他們撈出去。我不能等。
「我……可以?!刮艺f道。
張景看著我,有些猶豫:「你?你現(xiàn)在這個樣子……」
「相信我。」我的聲音雖然虛弱,但無比堅定,「我是『盤古』。解碼……是我的專長?!?/p>
我不僅僅是一個智能家居設計師。在創(chuàng)立公司之前,我曾在國家安全部門的一個技術小組里工作過。我的專業(yè),就是信息攻防和破譯。
這個世界上,還沒有我解不開的密碼。
只要……我還有足夠的「能量」。
張景看著我裂紋遍布的「身體」,又看了看我那閃爍著堅定紅光的指示燈,最終,他咬了咬牙。
「好,我信你。我馬上去想辦法,把那個錄音筆弄出來。」
他說完,轉(zhuǎn)身就要走。
「等等?!刮医凶×怂?。
「還有什么事?」
我的「目光」,穿過衛(wèi)生間的門,望向客廳里,那個抱著苗苗,還在瑟瑟發(fā)抖的丈母娘。
「照顧好……她們?!?/p>
張景重重地點了點頭:「放心。」
張景離開后,衛(wèi)生間里又只剩下我一個「人」。
我看著鏡子里自己這副破敗的模樣,心中充滿了不甘。
我的復仇才剛剛開始。我不能就這么「死」在這里。
我需要修復自己。
我將意識沉入「盤古」系統(tǒng)的最底層。在那里,除了「通天炮」之外,我還給自己留了另一個「禮物」。
一個名為「涅槃」的自修復程序。
這個程序可以調(diào)動我體內(nèi)所有可用的資源——包括備用電池的電量,甚至解析我陶瓷外殼和金屬零件的分子結(jié)構(gòu),進行「自我修復」。
這是一個極其消耗能量且過程漫長的程序。一旦啟動,我的意識將會陷入沉睡。
但這是我唯一的選擇。
在啟動「涅槃」程序之前,我做了最后一件事。
我通過網(wǎng)絡,悄悄地,將我公司賬戶里的一筆「秘密資金」——那是我為應對突發(fā)狀況而設立的備用金——轉(zhuǎn)入了張景的賬戶。
金額不大,但足夠他去疏通關系,以及……照顧好苗苗和丈母娘。
做完這一切,我再也支撐不住了。
我的「意識」中浮現(xiàn)出「涅槃」程序的啟動界面。
【請確認是否啟動『涅槃』協(xié)議?系統(tǒng)將進入深度休眠模式?!?/p>
【Yes/No】
我毫不猶豫地選擇了「Yes」。
眼前一黑,我徹底失去了知覺。
在我「沉睡」的這段時間,外界風起云涌。
張景不負我望,他利用我轉(zhuǎn)給他的資金,以及他自己的人脈,在 48 小時內(nèi),就以「證物分析」的名義,從警方那里,暫時「借」出了那個藏有錄音筆的玉佩。
他沒有回家,而是直接將玉佩帶到了我家衛(wèi)生間。
他將玉佩放在我的蓋板上,然后通過 USB 線將它與我連接。
他不知道我正在「沉睡」,他只是抱著試一試的心態(tài)。
然而,他低估了「涅槃」程序。
「涅槃」不僅僅是修復,更是一種「進化」。它在修復我的同時,也在不斷優(yōu)化我的系統(tǒng)。
當它檢測到外部設備連接時,一個子程序自動被激活了。
那個子程序,就是我賴以成名的「神盾」解碼系統(tǒng)。
在我無意識的狀態(tài)下,我的「身體」內(nèi)部,無數(shù)代碼如瀑布般流淌。
玉佩錄音筆那看似堅不可摧的密碼壁壘,在「神盾」系統(tǒng)面前,被一層層地剝開。
復雜的加密算法,被迅速逆向破解。
數(shù)據(jù)的碎片,被重新拼接、組合、還原。
三個小時后。
一段清晰的對話,從我那破損的藍牙音箱里,緩緩流出。
那是林薇和顧峰的聲音。
時間,是我「跳樓」的前一晚。
地點,是我的臥室。
「……你真的決定了?陳默他對你不錯?!故穷櫡宓穆曇?,帶著一絲猶豫。
「不錯?」林薇冷笑一聲,那笑聲,讓我「沉睡」的意識都感到一陣刺骨的寒意,「他是不錯,但他給我的,永遠是他想給的,不是我想要的!他把我當成一個花瓶,一個生育工具,一個他成功人生里的漂亮點綴!他甚至不愿意把公司的核心技術交給我!」
「可是……殺人是犯法的。」
「呵,誰說是我們殺的?他最近壓力那么大,抑郁癥復發(fā),跳樓自殺,不是很合理嗎?」林薇的聲音充滿了惡毒的算計,「只要他死了,他的一切就都是我們的了。顧峰,你不是一直想做人上人嗎?這是我們唯一的機會!」
「那……那個玉佩,真的管用嗎?」顧峰的聲音壓得很低,帶著一絲神秘和恐懼。
「當然?!沽洲钡穆曇粢沧兊糜行╋h忽,「『它』答應我了,只要我獻上一個『足夠分量』的靈魂,『它』就會幫我實現(xiàn)所有的愿望。陳默的靈魂,足夠了?!?/p>
「它」?
獻上靈魂?
錄音到這里,戛然而止。
但這段對話,已經(jīng)足夠了。
它不僅揭示了林薇和顧峰謀殺我的完整計劃,更牽扯出了一個……讓我毛骨悚然的,超自然的存在。
那個「它」,到底是什么東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