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她這個劣質(zhì)的、可有可無的影子，也該退場了。這場長達三年的獨角戲，該落幕了。
她靜靜地坐在梳妝鏡前，看著鏡子里那張臉。蒼白，疲憊，眼瞳里是一片望不到底的枯寂。三年磋磨，幾乎找不到當年那個穿著藍白校服、眼神清亮女孩的一點痕跡了。
她拿出手機，指尖冰涼，卻異常穩(wěn)定地撥通了一個號碼。
“張律師，麻煩你，幫我擬一份離婚協(xié)議?！?/p>
電話那頭的專業(yè)律師似乎愣了一下，顯然沒料到這一天：“好的，顧太太。財產(chǎn)方面您有什么要求？根據(jù)協(xié)議，您至少可以分得……”
“凈身出戶?！彼驍嗨?，聲音很輕，卻帶著一種不容置疑的決絕，“我只要自由。擬好后直接送到別墅來，我會簽。另外，”她頓了頓，目光掃過窗外沉沉的夜色，“幫我訂一張明天最早飛瑞士的機票?！?/p>
掛斷電話，她開始安靜地收拾東西。
她的行李少得可憐。一個二十八寸的Rimowa行李箱甚至沒有裝滿。那些昂貴的定制淡紫色衣裙、限量版首飾、珍稀皮包包，她一件都沒有拿。它們不屬于林晚，只屬于顧衍想要塑造的那個、名為“顧太太”的影子。
最后，她只從衣帽間最底層，拿出一個舊得邊角磨損的牛皮紙文件袋，小心地放了進去。那里面裝著的，是她真正的自己，是她僅剩的、不容玷污的過去。
做完一切，天邊已經(jīng)泛起了灰白。
雨不知何時停了，一種死寂的安靜籠罩著這棟奢華卻冰冷得像博物館的別墅。
她拉著行李箱下樓，鞋跟敲在光可鑒人的大理石地面上，發(fā)出空曠而孤獨的回響。
書房的門依舊緊閉著。里面的人，大概根本不在意她的去留。
她沒有任何停頓，徑直走向玄關(guān)。只是在拉開門的前一刻，她腳步頓了一下，從行李箱側(cè)袋拿出那個牛皮紙袋，抽出里面一張用透明保護膜仔細封存好的舊照片。
照片背景是那條熟悉的、雨水濕漉漉反著光的深巷。一個清瘦的少年靠在斑駁潮濕的墻上，額發(fā)被血水和雨水濡濕，遮住了眼睛，只露出緊抿失血的唇和流暢的下頜線。他校服外套敞開著，身上沾著泥污和血跡，像一只受傷后戒備又絕望的幼獸。
而他身旁，一個穿著藍白校服、扎著馬尾的女孩正踮著腳，努力地將一把黑色的雨傘傾向他，自己大半個身子暴露在淅瀝的雨幕中。女孩側(cè)著臉，神情是專注又帶著點怯生生的擔憂，嘴角一粒小痣，在朦朧的雨汽和舊照片的質(zhì)感里，清晰可見。
照片背面，用已經(jīng)有些暈開的藍色墨水筆寫著：
“2008. 春末。遇見一只淋雨的可憐小狗?！?/p>
林晚指尖極輕地、近乎貪戀地拂過照片上少年的輪廓，然后彎下腰，將照片從門縫底下，輕輕塞進了書房。
就讓這一切，連同最初的真相，一起還給他。
然后，徹底結(jié)束。
她直起身，沒有任何留戀地拉開了那扇沉重的雕花大門，步入了微涼的、自由的晨霧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