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啟二十七年,六月初。
十萬禁軍開拔,南下。
“集合!”
“全體上馬,步卒備行囊!集結(jié)!”
左軍第三校駐地,軍卒迅速套上甲胄,背起行囊,牽出戰(zhàn)馬。
各隊各什在隊率、什長的口令下迅速列隊,甲葉嘩啦聲一片。
中軍方向,象征大都督蕭定的帥旗已經(jīng)擎起,緊接著,左、右、前、后各軍都統(tǒng)的將旗也依次升起。
隨后,是更為繁雜的校、部、曲各級戰(zhàn)旗。霎時間,整個平原上旌旗蔽日,刀槍林立,肅殺之氣直沖云霄。
從北都到南都,近兩千里,十萬大軍不可能擠在一起行軍。
大都督下令,前軍兩萬先行開拔,斥候四散,為大軍掃清前路。
左軍,中軍,右軍,匯聚在中間,共六萬兵馬,還有兩萬后軍,押送大量糧草、軍械,緩緩而行。
雖然古語有云“兵馬未動,糧草先行”。
但大都督還是將一部分糧草,交由后軍,算是有備無患。
江寒所部一千余人,隸屬于左軍,行軍在中間位置。
六月中旬,行軍途中,烈日當(dāng)空。江寒騎在馬上,甲胄也被曬得滾燙,汗水下滑。
行軍已半月有余,每日重復(fù)著枯燥的行程,士卒們的士氣漸漸低迷。
“大人,這鬼天氣,再這么走下去,怕是人沒到南都,就先被曬成肉干了?!?/p>
趙巨扯了扯衣甲領(lǐng)口,粗聲抱怨道。
他滿臉橫肉,此刻也被曬得面色發(fā)紅,活像一只煮熟的螃蟹。
江寒瞥了他一眼,淡淡道:“怎么,這就受不了了?”
趙巨撓了撓頭:“倒也不是受不了,就是覺得憋悶。咱們這十萬大軍,浩浩蕩蕩南下,可叛軍連個影子都沒見著,反倒是自己人先被這天氣折騰得夠嗆?!?/p>
江寒:“憨貨,這才走到哪,離楚州還遠(yuǎn)著呢,哪里來的叛軍?”
“流汗,總比流血好啊,等真到了前線,廝殺起來,能不能活下來,那可真是沒數(shù)了?!?/p>
王豹擦了擦額頭的汗水,瞇眼望向遠(yuǎn)處蒸騰的熱浪:“大人說得是啊。”
李敢年輕氣盛,咧嘴一笑:“要我說,這日頭再毒,也毒不過咱們手里的刀!”
他拍了拍腰間的橫刀。
“等到了楚州,定要叫那些叛軍嘗嘗咱們北地兒郎的厲害!”
單滕默默遞過水囊:“省些力氣吧,路還長著呢?!?/p>
江寒接過水囊抿了一口,沉吟片刻,將水囊遞還給單滕,目光掃過身后疲憊不堪的士卒們。
“傳令下去,全軍休整半個時辰,尋陰涼處歇息?!?/p>
“徐烈,隨我走,去找一下趙校尉?!?/p>
江寒策馬向前,穿過一隊隊席地而坐的士卒。烈日炙烤下,不少人解開甲胄,大口灌著水,臉上盡是疲憊之色。
不多時,他來到校尉趙破虜面前。
趙破虜,見江寒到來,疑惑道:“秉之,何事過來?”
江寒道:“將軍,屬下見士卒連日暴曬行軍,體力消耗甚大。想請示將軍,能否調(diào)整行軍時辰,避開正午酷暑?”
趙破虜捋了捋短須,瞇眼沉吟道:“好了,本將也不是不通情達理之人。大都督令下,各營行軍自定,只要不耽誤在南陽集結(jié)便可。”
“你想怎么調(diào)整?”
江寒道:“屬下建議,改為卯時行軍,午時休整,申時再行,戌時扎營。白日最熱時讓士卒歇息,夜間亦可適當(dāng)行進?!?/p>
趙破虜點點頭:“嗯,有理。
“那本將就不多說什么了,秉之,九月二十,務(wù)必趕到在南陽匯合,可不要耽誤了?!?/p>
“除此之外,必須保證斥候聯(lián)絡(luò)暢通?!?/p>
江寒:“請將軍放心,秉之明白。”
江寒領(lǐng)命告退,回到營中立即著手調(diào)整行軍安排。當(dāng)夜,全軍提前休整,士卒們難得睡了個安穩(wěn)覺。
次日拂曉,營中響起低沉的號角聲。
江寒所部千余人悄然開拔,趁著清晨的涼意向南行進。
“大人,這法子真不錯!”
“早上趕路可比晌午舒坦多了。”
正午時分,部隊按計劃在一處林間空地休整。
休整完畢,繼續(xù)南下。
日升月落,轉(zhuǎn)眼已是九月。
十萬禁軍陸續(xù)抵達南陽府,在城外扎營。
南陽府地處南北要沖,自古便是兵家必爭之地。
城高池深,糧草充足,足以支撐大軍駐扎。
江寒所部抵達時,城外已是一片連綿軍帳。
“大人,咱們到了!”
趙巨興奮地指著遠(yuǎn)處巍峨的城墻,咧嘴笑道:“總算不用再趕路了!”
王豹瞇眼望向城頭飄揚的軍旗,低聲道:“看來大都督已經(jīng)到了?!?/p>
單滕默默整理甲胄,神色凝重:“接下來,恐怕就沒這么輕松了?!?/p>
李敢握緊刀柄,眼中戰(zhàn)意灼灼:“終于要見真章了!”
江寒掃視四周:“傳令下去,全軍整肅軍容,不得懈怠?!?/p>
“徐烈,隨我去復(fù)命。”
江寒帶著徐烈穿過營帳,朝趙破虜?shù)能妿ぷ呷ァ?/p>
營中士卒往來穿梭,有的在整備兵器,有的在搬運糧草,空氣中彌漫著一股緊張而肅殺的氣息。
江寒在帳外站定,朗聲道:“稟將軍,江寒率部抵達南陽,特來復(fù)命!”
帳內(nèi)靜了一瞬,隨即傳來趙破虜?shù)穆曇簦骸斑M來!”
江寒掀開帳簾,大步走入。
趙破虜身旁站著另外兩名軍司馬。見江寒進來,他抬頭看了一眼,微微點頭:“秉之,來得正好?!?/p>
江寒抱拳行禮:“屬下所部一千零七十三人,已于今日辰時抵達南陽,無一人掉隊,請將軍查驗。”
趙破虜擺了擺手:“不必了,本將信得過你?!?/p>
隨后轉(zhuǎn)身對身旁的親兵道:“去,帶人把江司馬的部隊安置在左翼第三營區(qū)?!?/p>
江寒看著那親兵,接了一句:“我麾下隊率徐烈在帳外,你與他同去?!?/p>
親兵領(lǐng)命而去。
趙破虜整了整甲胄,對帳內(nèi)眾人道:“都統(tǒng)大人召集軍議,你們?nèi)齻€隨本將一起?!?/p>
大都督之下,還有四大都統(tǒng),執(zhí)掌四軍。分別是左軍、右軍、前軍、后軍。
江寒與另外兩名軍司馬對視一眼,各自整肅衣甲跟上。
四人來到左軍大帳。
“左軍第三營校尉趙破虜,攜麾下軍司馬到!”親衛(wèi)高聲通報。
帳內(nèi)傳來聲音:“進?!?/p>
掀開帳簾,都統(tǒng)秦明山,站在中間,沙盤之前。
兩側(cè)將領(lǐng)按品階分立。
沙盤上插滿各色小旗,標(biāo)注著進軍路線。
“末將參見都統(tǒng)大人!”四人齊聲行禮。
秦明山動作干練,揮了揮手:“好了,軍中不講究這些。”
“剛好破虜你也來了,現(xiàn)在人都齊了?!?/p>
“大都督有令,命我軍明日就要進攻襄陽府!”
襄陽府,是楚州八府之一。
江寒聽得神色一凜,這么快就要打了嗎。
“本將知道有些部曲剛剛匯合,但時間不等人,沒辦法,沒那么多時間來給你們休整了?!?/p>
“督統(tǒng)。”
一校尉忍不住打斷了他,問道:“那攻城設(shè)備呢?云梯呢?我們一路急行軍,可沒帶這些重器啊?!?/p>
秦明山眼色一冷,看了那將領(lǐng)一眼:“南陽府作為前線之地,對于這些器材自然早有準(zhǔn)備。各地云梯、沖車等攻城器械,都匯聚在這?!?/p>
“諸位還有什么疑問?"
“沒有疑問了就行,來,就你?!?/p>
“明天你打頭陣,本將要看到你的兵馬沖在最前面?!?/p>
秦明山指著那個跟他頂嘴的校尉。
那將領(lǐng)臉色一僵,卻不敢反駁:“末將遵命!”
他倒不是要給秦明山上眼藥,故意插話,只是性格使然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