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早上,我是被一陣急促的手機鈴聲吵醒的。
我睜開眼,發(fā)現(xiàn)自己竟然在椅子上睡著了,脖子僵硬得像塊石頭。
床上的裴之寧還在睡,但眉頭緊鎖,似乎睡得并不安穩(wěn)。
電話是她助理打來的,聲音急得快哭了:“江工,你看到裴總了嗎?我一早醒來發(fā)現(xiàn)她不在房間,電話也打不通!”
我揉了揉太陽穴,壓低聲音說:“她在我這里。”
電話那頭沉默了三秒鐘,然后爆發(fā)出更高分貝的尖叫:“???!”
“她昨晚喝多了走錯房間了。你別聲張,過來接她吧。我房間號是3102?!?/p>
“好好好,我馬上到!”
掛了電話,我看著床上的裴之寧,嘆了口氣。
助理很快就來了。我們倆費了九牛二虎之力,才把裴之寧半拖半扶地弄回了她自己的房間。全程她都處于昏睡狀態(tài),毫無知覺。
上午的活動是自由安排。我沒去泡溫泉,也沒去爬山,一個人在房間里補覺。
下午集合返回時,裴之寧終于出現(xiàn)了。她換回了一身干練的褲裝,戴著一副大大的墨鏡,遮住了半張臉。臉色依然有些蒼白,但已經(jīng)恢復了平時的冰山氣場。
她從我身邊走過,沒有看我,也沒有說任何話。仿佛昨晚的一切,都只是一場夢。
我也很識趣地保持沉默。
團建結束后,生活又回到了之前的軌道。只是,我和裴之寧之間的氣氛,變得更加微妙。
我們依然在游戲里是師徒,在公司是上下級,在公寓是鄰居。但彼此都心照不宣地,多了一層“昨晚睡在同一個房間”的尷尬關系。
我發(fā)現(xiàn)她開始有意無意地躲著我。在公司,除非必要,她不會單獨找我。在樓道里碰到,她也會匆匆點頭,然后迅速開門回家。
我有點失落,但也能理解。畢竟,對于她這樣驕傲的人來說,醉酒失態(tài)是一件很丟臉的事。
為了緩解這種尷尬,我開始找各種借口和她接觸。
比如,我做多了飯,會端一碗過去,敲開她的門:“房東,我做了紅燒肉,嘗嘗?”
她通常會愣一下,然后默默地接過碗,說聲“謝謝”。第二天,她會把洗干凈的碗還給我,里面可能裝著一些進口的水果。
再比如,我看到她門口的燈壞了,會主動拿著工具箱過去:“房東,燈泡我?guī)湍銚Q了吧?!?/p>
她會站在一邊,看著我踩著凳子擰燈泡,眼神里有種我說不出的情緒。
我以為,我們的關系會這樣,像溫水煮青蛙一樣,慢慢地緩和,升溫。
直到我發(fā)現(xiàn)了那個東西。
那是一個周日的下午,陽光很好。我閑著沒事,準備把家里徹底打掃一下。
在清理客廳墻角的一個插座時,我發(fā)現(xiàn)那個插座有點松動。我有點強迫癥,就找來螺絲刀,想把它擰緊。
擰開面板,我愣住了。
在插座的暗盒里,除了電線,還有一個小小的、黑色的東西。它的大小和指甲蓋差不多,上面有一個微不可見的鏡頭。
是一個針孔攝像頭。
我的血瞬間涼了半截。
誰裝的?什么時候裝的?
我的第一反應是報警。但隨即,一個更可怕的念頭,像毒蛇一樣鉆進了我的腦子。
這個房子,是裴之寧的。這個攝像頭……會不會是她裝的?
這個念頭一出來,我自己都嚇了一跳。怎么可能?她為什么要這么做?
但之前那些無法解釋的細節(jié),此刻卻像碎片一樣,拼湊出了一幅令人不寒而栗的畫面。
她為什么要把房子租給我這個下屬?真的是巧合嗎?
她為什么對我家里的情況了如指掌,甚至知道我喜歡喝哪個牌子的可樂?
她……是不是一直在監(jiān)視我?
我感覺一陣反胃。信任和好感,在這一刻轟然崩塌。取而代之的,是徹骨的寒意和被欺騙的憤怒。
我把攝像頭小心翼翼地取下來,握在手心。那個小小的東西,冰冷而堅硬。
我站起來,走到門口,深吸一口氣,然后敲響了對面的門。
很快,門開了。
裴之寧穿著一身居家的棉質睡衣,頭發(fā)隨意地披著,臉上沒化妝,顯得很素凈。她看到我,似乎有些意外。
“有事?”她問。
我沒有回答。我只是攤開手掌,把那個黑色的攝像頭,舉到她面前。
“這是什么?”我盯著她的眼睛,一字一頓地問。
我看到,她的瞳孔,在瞬間猛地收縮。
她的臉色,以肉眼可見的速度,變得慘白。她下意識地后退了一步,嘴唇翕動,卻一個字也說不出來。
那一刻,我從她驚慌失措的眼神里,讀到了答案。
真的是她。
我的心,徹底沉了下去。
“為什么?”我感覺自己的聲音在發(fā)抖,不是因為害怕,而是因為憤怒,“監(jiān)視我,很好玩嗎?裴總監(jiān)!”
我叫了她“裴總監(jiān)”。我知道,這個稱呼,像一把刀,會把我們之間好不容易建立起來的那點微妙的聯(lián)系,徹底斬斷。
她的身體晃了一下,扶住了門框。
“我……”她想解釋,但聲音嘶啞。
“我不需要你的解釋?!蔽依淅涞卮驍嗨拔椰F(xiàn)在只想知道,你把我當成什么了?一個可以隨意監(jiān)控和擺布的傻子?”
我的情緒有些失控。被上司監(jiān)控,被房東監(jiān)視,這雙重背叛,讓我感覺自己像個透明的、毫無尊嚴的小丑。
“房子我不租了?!蔽覐目诖锾统鲨€匙,扔在地上,發(fā)出清脆的響聲。“違約金,你直接從押金里扣。我們兩清了?!?/p>
說完,我不再看她,轉身回屋。
我需要立刻離開這個地方。這個讓我感到窒息和惡心的地方。
我開始瘋狂地收拾東西,把衣服、書、電腦,胡亂地塞進箱子里。
我聽到對面的門,一直沒有關。
我能感覺到,她的目光,一直停留在我身上。
但我沒有回頭。一次也沒有。